铃杏卫一整节化学课都在盯着新崎神出神。
她犹记这个角色对大反派的影响至深,在大反派的档案中写道:“新崎神对铃杏卫的内心有着深远的影响。”
结合这个角色刚才的举动,铃杏卫想着偶像剧中男主对女主的救赎情节:在班里所有人都欺凌女主时,转学的男主对女主进行一系列的关系、袒护,最终救赎女主,给了女主变好的动力和支持。
啊,想想就美好。
这时候胃开始变得难受,四肢也开始脱力了,想着应该是没吃早餐的缘故,摸了摸书包里,完全没有饭盒的踪迹。
午休时间系统暂时不再限制出行范围,铃杏卫只好先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刚起身眩晕感便袭遍全身,周边的声音逐渐模糊,走了两步之后更是直接昏倒在地。
等她悠悠转醒,循着交谈声望去,是新崎神在和医务室的老师。
“这孩子是低血糖,她之前因为贫血来我这里做过登记了。辛苦新老师送她过来了,这孩子平时就不爱交朋友,孤零零的样子让人怪担心。”
医务室老师瞥了铃杏卫一眼,见她没动静以为她还没醒,拉着新崎神弯了些腰,轻声说道:“那孩子之前休过一年学,听说因为她经常自can,她爸妈闹了好久的离婚……”
铃杏卫想听完,但平躺着不小心呛了口水咳了几声,把说小话的老师吓了一哆嗦,新崎神抢先一步到她床前,俯身问她:“刚才给你喂了点葡萄糖,桌上是我给你买的饭团,一会吃完还有不舒服的话就先休息吧,我去跟你们班主任说。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那么温柔年轻有风度的老师,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师生恋了。铃杏卫在心中无声呐喊。
她看着这张精雕细琢的脸,愣愣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吧?”
还是摇摇头,然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
和新崎神招呼过后,医务室的老师一改刚才的细声细语,用冷冰冰的语气对铃杏卫说:“同学,总是那么不让人省心可不行,都是高中生了,得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吧。”
看她的眼神,是嫉妒铃杏卫被新崎神关切了吗?毕竟新崎神就是一块香饽饽。
铃杏卫也不回话,吃着饭团喝完了剩下的葡萄糖水就走出去了。回想刚才医务室老师说的话,她拉开了左手袖子。
大夏天穿长袖本是一件挺稀奇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所以铃杏卫才没有反应过来不对。
手臂上从手腕处一直到臂弯,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疤痕,甚至往上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胳膊上少许的伤痕。还有一些没消下去的淤青,难怪不管怎么动都有阵痛感,手臂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很是吓人。
“晴兔。”一个个子很小的女生突然站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前进的脚步,“你没事吧?刚才我在教室里面看到新老师抱着你急匆匆跑过去了。”
铃杏卫没有关于女生的相关记忆,很警惕地看着她,女生可能有点着急了,牵起了她的手,记忆开始涌入铃杏卫的大脑,她被冲击的有些恍惚,重心不稳又晃了晃。
女生叫洁生小纯,没有信息框,说明只是一个不算重要的小配角,但是记忆里两个人温馨愉快的画面让铃杏卫鼻子一酸。就像是新崎神一样,他们两个对于她是在这种昏暗生活中最不一般的存在。
铃杏卫没忍住抱住了她,洁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铃杏卫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都憋回去之后拉着洁生说:“我们一起去天台吃午饭、吹吹风吗?”
洁生听完莞尔一笑,点头答应了。
吃完饭之后铃杏卫躺在洁生腿上闭目养神,洁生只是玩着她的头发,还编成了两条俏皮的麻花辫。她几次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又还是咽回去了。
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起,铃杏卫睁眼,看见洁生无神地望向了远处的那片天,呢喃着:“今天天气真不错呢,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
铃杏卫回了句“是啊。”起身拉着洁生也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又停在了天台门前。
“你先下去吧,我再待一会儿。”洁生虽然这么说着,但手指却在铃杏卫的手心轻抠着也没有主动松手。
“你怎么啦?”铃杏卫看着她些许苍白的脸和渐红的眼睛,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有些无措地笨拙地拭去几滴落下的泪。
洁生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啜泣着,嘴唇咬出了血丝,最后松了一口气,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一副重新振作的样子挂起了像平时一样的笑:“没事,我们回去上课吧?”
因为走的匆忙,她们没有关上天台的门。
铃杏卫坐在教室里无心听课,但她注意到了季香还没回来,圆子也不在了。不过她更在意的还是洁生的情况,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一会下课一定要去陪她。
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教学楼安静上课的氛围,一些靠窗的同学好奇地往外看去,却被激得一阵反胃亦是惊讶的捂住了嘴。教室里其他同学也开始好奇,追问着楼下发生了什么。
“有人跳下来了……”窗边一个女生颤颤巍巍地向其他人阐述着惨案。老师也走到窗边向下观望,一些同学也耐不住好奇心挤到窗边,一一捂着嘴回到了座位上。铃杏卫也耐不住好奇了,向下望着,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围散开的血泊好像一对绮丽的蝴蝶翅膀,那人的头摔碎了一半,另一半是铃杏卫熟悉的脸。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她瘫软得想要坐下,但还是撑着爬了起来奔下楼,一直到那片残肢前才脱力的跪下了。她脱下了外套,盖住了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小纯最在意自己漂亮的脸了。
“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这是铃杏卫最常对纯生说的话。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握着洁生那只温度渐渐随着生命流逝掉的手,跪在血泊中将裤子也染红了一半。众目睽睽之下竟抱了上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这么做。
“我”们才刚开始成为朋友,连怀抱都还没有温暖起来。
不知道最后是被谁拉开的,她什么都听不见了。鬼使神差地,她抬头向天台望去,看见了一群人,和两个熟悉的面孔。
被人带去更衣室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然后被带到了医务室里坐在医护床上,无神无力,像断线木偶。
人真是很奇怪,会因为一个没有亲密关系的人而流泪。也可能是“铃杏卫”在哭吧,总之她并没有过多的悲痛,只是觉得惋惜。
在惋惜什么呢?
这一天铃杏卫提前回了家,在她回过神时,是被季香和她的小团体围在小巷中,他们推搡着铃杏卫直到她撞在结实的水泥墙上。圆子拿着手机放着一段视频,是她扑在纯生尸体上的视频,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她只在那怔怔地呢喃着什么。
在说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有什么事吗?”她听不清他们又在嬉笑什么,议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放在口袋里攥着洁生手机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当时洁生坠楼时手里还紧握着手机,一定是想说什么。
听她出了声,季香也不耗着了,上前一步捏住她的脸:“把洁生的手机给我。”
她身边带着的几个人也上前一步围紧了她,铃杏卫还注意到了一些人手里还拿着铁管,见她不吱声又用铁管轻敲着腿恐吓着。她又开始抖,这次她知道了为什么会发抖。
害怕的是她,“铃杏卫”是因为兴奋而发抖。
疯子。
铃杏卫暗骂一声,反手抓住了季香的手,拥有怪力的她捏得季香吃痛,便骂着她边挣扎,她的跟班也挺有眼力见儿,向她挥起了铁管。系统任务栏突然自动跳出,离奇地播出一段乱码,然后原本晶蓝色的系统框变成了黑红色,并在铃杏卫的眼前不断刷屏。
“都该死。”
铃杏卫呼吸急促,扔下了手里的铁管。咽了口唾沫后,喘着粗气越过了地上躺倒□□的一群人。
拖着被打断的腿一瘸一拐地走着,她想起了什么,打开了系统任务栏,任务还是正常的形式,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遵循主线任务但这次没有受到电击。
看来这个世界还有好多游戏外需要探索的事物和规则。
而且,这个系统的痛感,也好真实啊……
她又陷入一片黑暗,隐约听到了尖叫声和呼救声,还有一个有熟悉味道的怀抱。
是小雏菊。她睁眼,又是陌生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她偏头,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小雏菊。
这时有人和医生聊着天推门进来,她眨了眨昏花的眼睛,努力聚焦在来人的身上,看清那人之后心里又是一惊。
“怎么样?没什么难受的地方了吧?”新崎神快步走到床边抚着她的额头,“烧也退了,你已经昏睡两天了,我送你回去吧。”
铃杏卫看着他百感交集,咬牙切齿着点了点头。
一路上铃杏卫都只是靠在窗上往外看着,安安静静地,感觉随时会悄无声息地离开的样子。
“晴兔,我不想打扰你放松,但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新崎神温声说道。
“……”铃杏卫阴沉着,刘海阴影下的眼睛读不懂情绪,低声说道:“老师你应该知道的吧?”
“嗯?你指的是学生资料登记吗?不,我还没有可以查阅的资质。”新崎神轻笑着,好像对她的问题满不在意。
铃杏卫还是死死地盯着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东街十三号。”
她只是一直看着窗外,在眼中不断描摹着窗外的景象。
等到了地方,铃杏卫拉了一下门把手,却听见了车门锁定的一声。
“法医那边发现死者尸体少了一只眼球,推测是摔落后分散掉落了,你当时在附近有看见掉在哪了吗?”
她摇了摇头。
“还有,医务室的储藏间少了一罐生物实验用的福尔马林,那天那里只有你,有看到谁进去过吗?”
她还是摇了摇头,并开口反驳道:“老师,你觉得我会对至亲好友做出这样亵渎她的事情吗?”
新崎神看着后视镜里的铃杏卫,她也在看着他,被刘海遮盖的眼睛还是流露着神秘的气息,与前几日判若两人。
新崎神开了锁,回头看着她说道:“抱歉,是我多疑了,占用了你几分钟时间。”
铃杏卫下车后站在车窗前,新崎神拉下车窗,正想问时铃杏卫先开口了:“老师,我不是她。”
随后,她转身进门,留下新崎神匪夷所思。
她进门后看向客厅沙发上的父亲,甜美地说道:“我回来了爸爸。”
父亲看向她,不明所以但又笑的猥琐,“晴兔回来了,这么多天没见去哪了?”
“学校临时举办活动,我在那里帮忙呢。”铃杏卫甜甜的笑着,坐在他身边,手指轻碰他的脸,“我会给你补偿的。”
“爸爸,你看这儿,被你弄的一团乱呢。”铃杏卫跪坐在血泊中,全然不顾全身已被血液沾湿。
父亲惊愕痛苦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刀柄上还挂着一支银制十字架。
她起身,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望着她的“杰作”,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等洗净了身上脏污的血迹,她擦着头发走到桌边,凝望着那只罐子中浮着的眼球。
在月光下如水晶般闪着光泽的,蓝瞳的眼球。
为洁生的惋惜,是惋惜她失去的美丽。
那么干净漂亮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