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整个人只感觉浑浑噩噩,好像知道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喜鹊紧跟在萧钰的身后。
萧钰走了一路,脑袋迟钝了一路。
走出宫,上了马车,他才回神似的说:“去酒楼。”
车夫应下,正要挥鞭,却被喜鹊抓住。
喜鹊粗鲁的撩开车帘,萧钰就要斥责,这个女人,他杀她的心都有。她竟然还敢……谁知,她道:“王爷,静王妃已经诞下皇嗣,您不应该先回府吗?”
“你说什么?”
“王爷,您的儿子才出生,您却要去酒楼买醉,众人又将如何议论王妃。”
萧钰几乎在一瞬间道:“回府。”
马车一路狂奔,然而真正等他进了府,来到院落,却站住了。
他不敢进。
都说近乡情更怯,他却是懊悔自责。
本来,有妻有子,荣华富贵,幸福美满,这样过一生,也算一生顺遂,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人生。而今天,就因为他的举动,把这一切都毁了。
毁了啊。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将幻化成泡影,一去不返。
在这一瞬间,似乎那绝食抗命让他一度沉迷的情爱,也没那么重要了。
府内跪倒一片,贺喜之声不绝。他没有吭声,和英二人代王爷赏了众人。
有婆子抱着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让萧钰看,萧钰也只是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呆,目光望向屋内。
那婆子会意道:“王妃累了,正休息。”
萧钰摆摆手,婆子下去。
婆子心里在想:都说王爷宠王妃,没想到竟是真的。连孩子都不看,只望着王妃的屋子,当真痴情啊。
痴情的王爷,却觉得愧对王妃。
他甚至没脸见她。
萧钰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就有宫里人来传旨了。
是盈妃拟的赏赐,皇后过目后盖上章,东西就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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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本意是让静王妃坐好月子之后,才下休妻另娶的旨,可贵妃娘娘等不急,不下旨,总不能让孙颖儿承受流言蜚语一个月吧。这于她一派,可是大大不利。
贵妃去求皇后,皇后各种推延,就又闹到皇上的面前。
皇上烦不胜烦,就亲自催促了。
皇后被逼无奈,这才亲自下旨,以之前的理由,赏黄金,赐宅院,休静王妃,把静王之子宣入宫,她亲自抚养。
静王妃当夜就要被抬出王府,住在新赐的宅院里。
萧钰接了懿旨,立即进屋,握着徐明菲的手不放。
泪水在眼中打转,他终是要失去了徐明菲。
得到时不珍惜,如今失去了,才觉得痛彻心扉。
什么初恋,什么孙颖儿,通通不如他的菲儿。
然而,旨意已下,反悔断无可能。他要敢抗旨,今日就会是徐明菲的死期。
为了让她活,他不敢,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抬入轿子,送出王府。
而徐明菲,也就在被抬出王府后,悠悠醒来。
春燕和冬雪哭哭啼啼的,说话断断续续的,才把事情完整的表述出来。
徐明菲听完,躺在那里不动。
等到了皇后娘娘令人快速打扫干净的宅子里,躺到干净暖和的床上,她还是一动不动。
春燕伺候她喝汤,徐明菲把头一偏,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春燕哭泣着:“王妃,您才生产完,身体正虚着,不吃东西怎么行。”
王妃?她哪里还是什么王妃?徐明菲真想说,春燕你改口吧,可仍是咬牙一声不吭。
她不明白自己这个一年王妃当来何用。她的大堂兄就因为自己这个王妃丢了命,她的儿子才出生,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别此别过,可能永无相见之日。而她大堂兄的仇,她还没有报……她才查出真相不久。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开始就不要当这个王妃。
如今,她这个王妃被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找孙颖儿报仇吗?她与孙颖儿之间的事,难道就一笔勾销了吗?
出了这样的变故,闻讯而来的三老爷和三奶奶看着明菲直呼命苦。见到父母,徐明菲终于大哭起来。
几人哭了好久,才停了下来,徐三奶奶亲自喂女儿喝汤,随后又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入睡。
翌日,徐家人都来了。
徐大奶奶和徐二奶奶都来了,言里言外都在问她是怎么回事。
徐明菲不想回答,头偏向一边。
徐大奶奶秦氏哼了声,嗤道:“还当自己是王妃娘娘呢,菲儿,你可真出息了,古往今来,你可是第一个被休的王妃呢。一年了,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生了孩子就被遣出府,你能耐啊。”
徐三奶奶不乐意了,道:“大嫂,你少说两句,菲儿才生产完,坐着月子,你和她说这些,是存心让她添堵吗。产后最忌心情不好,你也是经历过的。”
徐二奶奶就跟了一句:“不是王妃,但人家的儿子,还是皇孙。”
秦氏彻底不说话了。
几人留了一会儿,就回了。下午才听说皇帝又下了旨,把孙大都督的女儿赐婚给静王。
秦氏又骂:“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抛妻另娶啊,让菲儿给人让位呢。呸,还皇家呢。”
旁边立即有人捂住她的嘴:“娘啊,你就少说一句,谨防祸从口出。”
而徐明菲听后,却苦笑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和静王一点关系都没。”
不用跪拜求着退婚,不用自请下堂,她就能做到和静王解除夫妻关系,不是应该高兴吗。
徐明菲这样才说完,冬雪就进来禀道:“姑娘,王府来人了,王爷命管家送回嫁妆。”
徐明菲沉默了下,点了头:“你和春燕出去清点一下。”
“是。”两人退了出去。
徐三奶奶郑氏叹口气,宽慰道:“孩子,凡事总要想的开,如今你有宅院,又有银子傍身,一生富贵享用不尽,比世人好得太多了。”
徐明菲点头,心里却想:我不是王妃了,孙颖儿可会放过我吗?
管家还带来了喜鹊,他来到正院,向徐明菲禀了,听到答复后,才道:“姑娘好好将养着身子,奴才告退。”
徐明菲“嗯”了声,管家也没听见,只退出院子,到前院去了。
喜鹊入内,立即跪拜道:“奴婢参见主子。”
徐明菲懒懒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唤我姑娘就是了。”
说实在的,她身体正虚着呢,没心情理会这些。她不通庶物,如今又不是王妃,只觉得卸了一身任却又缺点什么。
习惯了就好。
喜鹊拱手道:“姑娘,王爷把奴婢送给姑娘,奴婢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倘若有任何事,姑娘尽管差遣。”
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
之前,皇后只是把她赏赐给她用一段时间,如今,喜鹊似乎真属于她一个人了。
徐明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敢帮我杀人吗?”
喜鹊没有迟疑:“敢。”
徐明菲点头,道:“我姑且信你了。”
郑氏在旁听得眉头紧紧,道:“说什么呢,什么杀人不杀人。姑娘家,打打杀杀的可不好。”
徐明菲不吭声了,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清点完嫁妆,冬雪和春燕进来回禀,徐明菲听完,让她们把东西暂时归库。
说实话,她还没想好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先坐好月子再说吧。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吩咐给喜鹊:买些会武的小子和丫头。
说坐月子,徐明菲坐了足足两个月的月子,身体彻底恢复好了,也没出门。
出门做什么呢,让人在她背后说笑话呢。
她内心里,也挺怕那些流言蜚语的。
而喜鹊,还真买了两个会武的丫头,和两个会武的小子。
徐明菲给母亲一个丫头,给父亲和弟弟分别一个小子。
家人身边跟着会武的人,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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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爷殁了,徐家所有子孙均要扶灵回乡。
徐明菲立即变卖了部分家产,准备回乡后找个地方隐居下来,重新开始生活。
殡葬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隐在茶楼里的萧钰终于得见徐明菲一眼,目光便紧紧跟随着了。
而另一边,三皇子萧琰也见到了,啧啧两声,道:“难怪都说,人要俏,一身孝,这样一看,徐氏当真美貌。”
下人低头不语。
萧琰又道:“父皇最近要派人去渚州查案,本王不如领了去,也好与徐氏多会几面。”
下人依然低头不语。
忽然,屋门被敲了几声,萧琰把折扇一收,清了嗓音道:“进来。”
门被推开,孙颖儿出现在他面前。
门被重新关上,孙颖儿坐在他的对面,道:“徐明菲终于出京了。不知王爷可否为我办个事。”
萧琰把玩手中的折扇,问道:“你可真会使唤人,还想让本王为你办事。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你办事,可有什么好处?”
孙颖儿笑道:“我知王爷爱美人,特为王爷在各地搜罗了不少美人,以供王爷享用。”
萧琰看着她,笑道:“何苦呢,姑娘只要愿意让本王享用一次,本王什么都能应了。”
刷的一声,孙颖儿立即拍案而起,恼羞成怒的脸却在下一刻转为了笑:“王爷何必心急呢。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等我拿下静王,灭了皇后,我还能是谁的人呢。”
萧琰伸手,拿捏着她的下巴,见她淡定的看着自己,忽然就笑了:“何必总想着对付徐氏呢,你应该多讨好静王和皇后娘娘。莫非是在静王和皇后那里屡遭失败,才想到徐氏这里找成就感?”
孙颖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