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

    洛阳与邵雍相遇后,从他的言语间,我大概知道,终我一生,我和司马光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然而,司马光是无辜的,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全是因为我。

    知道这些,我心中十分不痛快。我不知道,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我该怎么做:我是应该选择为司马光纳妾生子传宗接代,还是妒妇做到底,自己生不了孩子,也绝不让司马光有孩子?就这样,我一直纠结了一年,直至皇祐二年。

    皇祐二年,也就是1050年,司马光32岁,我28岁。这一年,司马光再次升官。他升官了,我也沾他的光得到了诰命,被封为清河县君。

    有了诰命,就意味着我可以通籍宫廷,可以进宫拜见皇后。我对皇宫并不感冒,在我眼中,开封的皇宫和北京的故宫都是旅游景点而已。至于拜见皇后,我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喜欢对着另外一个人三跪九叩?但是,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我觉得进宫看看皇后长什么样也不错。

    于是,某月初一,我按外命妇礼仪,随大部队进宫拜见曹皇后。曹皇后我不了解,也不知道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但是,这个曹皇后也实在一般,长相一般,性情一般。不过,她看起来颇为沉稳,像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忍者神龟。

    我第一次拜见曹皇后,中宫就出事了。严谨一点来说,也不能算出事,就是妃嫔挑战皇后权威之事,刚好被我亲眼看到了。

    外命妇到中宫不久,侍从就通报张贵妃到。张贵妃此人,我并不了解,但我是知道的——我听司马光说过她好几次。司马光告诉我,张贵妃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为了她,皇上甚至不惜多次破坏祖宗家法,惹得谏官纷纷上言弹劾张贵妃。然而这皇上,对她的宠爱还是一如既往。

    张贵妃坐下不久,就颇带几分得意地对皇后说道:“姐姐,妹妹见你发髻上的金钗漂亮极了,比官家送给妹妹的那支好看多了,不知道姐姐能不能送给妹妹?”

    曹皇后的金钗是十二爵凤钗,按理说,应该皇后才能佩戴。张贵妃如此,想是早已存了僭越的心思。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曹皇后当即取下自己的凤钗,亲自上前插在了张贵妃的发髻上:“妹妹喜欢姐姐的金钗,姐姐自然要送给妹妹的。”

    得到凤钗的张贵妃,哈哈一笑,说道:“今日得蒙姐姐赏赐,妹妹实在开心。一会儿妹妹回宫定然亲自为姐姐做一份酸汤酥肉。当然,我知道姐姐宽和大度,堪为历代贤后典范。姐姐一向不吃妹妹的醋,妹妹就自作主张为姐姐做不加酸的,哦不,是不加醋的酸汤酥肉了。”

    不加醋的酸汤酥肉,张贵妃是怎么会知道?而她,又怎么会和明君一样,把不加醋的酸汤酥肉说成不加酸的酸汤酥肉?我还在冥思,就听到曹皇后说道:“妹妹不必客气。至于这不加醋的酸汤酥肉,普天之下,想来也只有妹妹喜欢,本宫是无福消受的。”

    张贵妃妩媚一笑,说道:“不加醋的酸汤酥肉,味道真的好极了。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就不露丑了。”

    张贵妃,张贵妃,她是明君吗?她和明君的相貌倒是一样,不过她的性格与明君相差有点大,她是如此的娇悍跋扈,和明君并不完全一样。如果她不是明君,她怎么会知道酸汤酥肉的梗?

    我几乎抱着些赌的成分,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站起来叫道:“贵妃娘娘,妾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我话音刚落,张贵妃身边的侍女就呵斥我道:“大胆!这是你请教娘娘的场合吗?”

    张贵妃看到了我。我凝神望着她,我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和失落。随之,她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说道:“听闻娘娘是在开封长大的,妾想请教娘娘一个问题。有人告诉我,开封有一条古街,叫明伦街。明伦街85号有一座百年建筑,那座建筑上题有四个字,但因为年代久远,字迹漫漶不清,已经很多人不知道那四个字到底是什么了。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说过?”

    张贵妃陷入了沉思,她久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时,曹皇后说道:“本宫和贵妃一样,都是自幼长在开封的。可是,这位夫人所说的古街明伦街,在本宫的印象中,开封城中也的确没有。”

    这时,又有许多外命妇在那里窃窃私语,她们说的似乎都是开封城中并没有这条所谓的明伦街。终于,张贵妃说道:“本宫也不是很清楚。但本宫宫中有个宫人,对开封的街道什么的还是挺熟悉的。既然这位夫人想知道,本宫就带她回宫,帮她一帮,不知姐姐可否允许?”

    她不知道,她不是明君。原本燃起的希望,就这样又熄灭了。得到了曹皇后的允许,张贵妃带着我回了宫。一路上,我们两人并未有任何交谈。到了她的寝宫,她却下令宫中的侍女和内监悉数退下。

    殿中只有我们二人时,张贵妃说道:“河南大学,对吗?”

    该死,这个狗货竟然敢骗我!我说道:“是啊,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不正是每个铁塔牌学子应该终生牢记的校训吗?”

    “元清,是你吗?”此时,我已经看到了她眼角那再也抑制不住的欣喜。

    “明君,我一直以为你在2019年,没想到这个时空我还有个知己!”

    我们两个激动得抱住了对方。今年是1050年,我到北宋已经13年了。13年了,我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番涕泗横流,我们两个才想起来询问各自的过往。明君着急忙慌地问我道:“元清,你知道吗?我已经到北宋13年了,我知道你也在北宋,但我就是找不到你。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见了两个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我以为她们是你,可她们都不是你。今日,我几乎都快死心了,没想到你就出现在了这里。最初看到你那一眼,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笑着打了她肩膀一下:“你还说呢,要不是怂恿我,咱们两个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

    她笑着说道:“所以说,三王一康,不如二张,绝对是咱们年级的大实话。”

    三王一康,不如二张,是我们年级的一句流行语。三王一康,是我们上届有名的沙雕同学,但因为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和明君的沙雕指数远远超过了那四位同学,故而才有了那句话。

    明君曾怂恿过我两次,且两次都没有好结果。第一次,她怂恿我在刚下过雨的小花园池塘边沿走路,结果,可想而知,我掉进了小池塘。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中午,我骑着单车跑回宿舍换衣服的尴尬事。还好小池塘水深只有二尺,不然我的小命就玩完了。她第二次怂恿我,是在博物馆的北魏石棺那里,结果就是我们两个到了这里。

    “对了元清,你赶紧告诉我你老公是谁,还有现在是公元多少年,你知道的,我不学古代,我是真的不会换算。”明君研究生是在本校读的,她是现当代文学专业,所以她对古代所知有限。

    明君这样一说,我瞬间可怜起了她。我好歹还知道我离2019年有多少年,可这些年,她连自己身处哪一年都不知道,她心中该有多绝望啊!

    我告诉她道:“现在是1050年。至于我的老公,你应该听说过,咱们上学时学过的,你先猜一猜吧。”

    明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是王安石吗?北宋我就知道几个人,最有名的就是王安石了,咱们古代文学学过他的荆公体嘛。”

    听到明君说王安石,我快笑傻了。我说:“我嫁王安石?我图他啥啊,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明君哈哈哈地也笑了,我说:“是司马光啦,咱们不是学过他的《资治通鉴》嘛。”

    “砸缸?”明君简直不可思议道,“你老公怎么是他?他可是老古板啊!年纪轻轻的,老古板的名声就闻名遐迩了。”

    司马光果真是个人才,连明君都知道他。明君接下来又说道:“元清,你不知道,我还见过司马光呢。”

    我去,明君竟然见过司马光?这是什么情况?这时,她继续说道:“就在前年,有一天,我和陛下一起去巡视史馆,陛下与他一番交谈后,十分开心,想留他在宫中畅谈一晚。结果,他给拒绝了。”

    拒绝了?这些往事我并不知道。我问明君道:“他为什么要拒绝?要想升官发财,他不应该抱你老公大腿吗?”

    明君说道:“你们家砸缸说,你们的孩子前几天夭折了,你过度悲伤,急火攻心,身体还未痊愈,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他得按时下班回家陪你,不能夜不归宿的。”

    原来是这样。那时孩子没了,我的确心情很差,但是并不会因为司马光夜不归宿而情绪更加低落。当时他完全没有必要拒绝陛下的,然而,他还是为了我,放弃了大好机会。

    这段我不知道的往事,被明君说出来,是那么的温暖啊!砸缸,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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