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奇在县衙闹得鸡飞狗跳之时,醉仙居二楼最西侧的雅间内,李福财却坐在靠窗的桌边一脸惬意地喝着小酒。
屋子中间,一个妖娆多姿,长相和装扮都颇有几分异族气息,丰满美艳的女子正跳着艳舞,极尽所能的勾引他。
当女子的光滑细嫩的玉足再次伸至眼前,李福财终于忍不住,一把握住其脚腕,将其扯进了怀里。
女子咯咯而笑,抬手抚上李福财的脸,李福财眼中也□□渐升,然而就在两人鼻息交错,既将唇齿相依时,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又黑又壮,五官跟女子还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走了进来。
冲李福财抱拳一礼:“老爷。”
见男子进来,女子便嬉笑着将李福财推开了。
好事被打扰,李福财面上现出不悦,冷声问青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青年从嘴里拿出一支造型奇特的哨子,毕恭毕敬言道:“回老爷,已经办妥了。”
“那就好。”李福财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就那百味轩,也敢跟老夫争?老夫让他们鸡飞蛋打!”
他冲青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随后就又扯过女子,嘴也再次贴了过去。
那女子咯咯笑着推开他,娇嗔道:“急什么?我哥哥难得回来一趟,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我先去找哥哥,晚些时候再回来陪你。”
说完不等李福财拒绝,她就伸出纤纤玉指,极具魅惑地在李福财的唇上点了一下:“不许耍赖,等着我!”
李福财被她这一番撩拨的心花怒放,便也没强留她,说了句“早点回来”,就任她走了。
“等着我哦。”临出门时,女子还冲李福财抛了个媚眼。
然而待出门外,她脸上的笑意便如退去的潮水般,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微微勾起唇角,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眉梢眼角也丝毫不掩饰赤裸裸的鄙夷和嘲讽。
青年这时又走了过来,也看了眼李福财所在的雅间,神情也一改之前的谦卑,眉宇间尽是无尽的漠然和杀意。
“得上部密令……”
“诶!”青年才刚开口,便被女子摇头制止,女子看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一眼,以眼神示意道:“去那里说。”
青年立马意会,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屋里,青年这才继续说道:“接到上部密令,九皇子已到宁安,咱们该撤了。”
“九皇子?”女子蹙眉沉吟了片刻,点头:“好,我这就命人准备。”
她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那那个李福财……要不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青年面无表情道:上部让我们尽量不要留下痕迹,而且,那李福财留着还有用。”
女子冷嗤了一声:“一个缺德的老色鬼,能有什么用?”
“自然是替咱们去死。”青年也略显残忍地笑了笑。
“总之尽快撤吧,若等那九皇子真查到这里,咱们想走便也走不了了。”
“是。”女子应了一声。
不久后,一辆灰仆仆,看起来极其低调的马车便自醉仙居后院驶出,而后一路奔驰,直至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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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县衙。
九皇子李景煜坐在贺永安平时审案的桌子后,一脸愠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天奇。
其身后,包括贺永安和贺子黎在内的县衙所有公职人员,也都跪成一片,顶着满脸的倦色,一脸肃然地看着他。
可以这么说,此时林天奇的回答,也干系着他们的命运。
九皇子此番绕道宁安,实则是为狄人的细作而来。
这事要追溯到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梧桐镇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不少百姓莫名其妙的发病,且症状相差无多,当地医馆便向贺永安禀报了此事。
刚开始,贺永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出现相同病症的人越来越多,他才派人下去追查。
结果这一查不要紧,居然发现有人故意往井水里投毒。
此事非同小可,他第一时间便上报了郡守。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样的投毒事件并非只是宁安个例,单是平州府就至少有七八个县镇遇到了同样的事。
郡守自然接着上报,最后皇上便将此事交给了一直驻守北域,常年跟狄人打交道的九皇子李景煜。
李景煜一看那些村民的死状便知是狄人的细作所为。
这些人有自己的网络,且常年活跃于大晟各地,边偷偷收集周边县城的布防和军务信息,边时不时的搞点破坏……总之防不胜防。
李景煜第一时间便下令让所有县衙严查此事,然而结果也看到了,贺永安虽命人封禁了梧桐镇,但查捕狄人细作的事却一直没有丝毫进展。
所以此番借着回京之机,李景煜便亲自绕道宁安,为的就是敦促贺永安,以及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干活的。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非但让他发现整个宁安县衙,上至知县,下至典史,在抓捕严查狄人细作的事上不作为不用心,以及梧桐镇的布防松懈到令人发指外,守镇的差役居然还明着向过往的百姓索要贿赂!
结果可想而知,九皇子勃然大怒,当场就斩了那两个被逮了现行的差役,随后回到县衙也是好一通整顿。打的打,罚的罚,连贺子黎也被殃及,陪着他爹一直跪到了现在。
九皇子之前更是下令,若追查狄人细作的事一天没有进展,他们就跪一天,一世没有进展,他们就跪到死!
原本众人也都绝望了,但眼下,由于林天奇身上莫名发作的属于狄人的蛊毒,无疑给他们带来了突破口和曙光。
“你是说,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被人种了蛊?”堂上,九皇子思量许久,终于再次发问。
“不知道。”林天奇怯怯地摇了摇头,道:“若如之前那位将军所言,只有亲密之人才有机会下蛊。那……草民至今尚未婚娶,除了二妹和师弟,没跟任何人亲密过。”
九皇子“唔”了一声,又皱眉问道:“那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记得。”林天奇说:“草民第一次发作是三年前,那时我爹刚去世不久,百日祭祀那天,草民第一次犯病。”
“那之后呢,发作的可有规律?”
林天奇想了想,摇头:“草民也说不准,有时一两个月发作一次,有时半年,有时又时隔不到三四天……实在摸不清头绪。”
九皇子沉思了片刻,又将目光挪向苏青柠等人。
之前因为心系林天奇的安危,九皇子又没明令不让跟着,苏青柠他们便也跟着来到了大堂。
“你们呢?作为跟他一起生活的人,可有什么线索?”
苏青柠和赵显明自然一脸爱莫能助,他们到百味轩还不到三个月呢,对他们三兄妹以前的事自是一无所知。
二丫头和店小二对视了一眼,也皆一脸茫然。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那条虫子是什么时候到我大哥身体里的。”
眼看情势又要陷入僵局,贺子黎想了想,突然问:“你说你第一次发作是你爹百日祭祀的时候?”
林天奇一怔,虽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还是点头道:“是。”
“那第二次呢?第二次记得吗?”
“第二次是平州府一个很有势力,又跟我爹关系很好的老爷来咱家吃饭的时候。”二丫头抢着说道:“因为那是我大哥在我爹走后第一次掌勺接待熟客,还给搞砸了,所以我一直记得。”
一听这话,贺子黎的眸子瞬间亮了。
“第三次我也记得。”店小二这时也补充道:“第三次是咱们县里最大的盐商周家,在咱家给他们二公子办喜宴,原本也好好的,后来大哥就突然发作了,拿着菜刀撵的宾客满街跑……”
“后来喜宴黄了,周家老爷大怒,咱家赔了钱不说,自那以后也再没人敢来咱家办宴席了。”
听到这儿,苏青柠和赵显明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概已经猜到贺子黎的想法了。
果然,接下来就听贺子黎说道:“那你们就没觉得每次发作的时机都很微妙吗?包括今天也是!正接待着九皇子,便又突然发作了。那你们不妨想想,你们要是倒霉了,谁才是最大受益者,又或者谁最高兴,那就跟那个人脱不开干系。”
“你是说……李福财?”贺永安皱眉问。
“是,我怀疑的就是他!”
“应该不会。”贺永安一脸的不可置信:“以本官对李福财的了解,他为人处事或许奸诈狡猾了些,但还不至于有敢跟狄人细作勾结的胆子。”
“你们所说的是何人?”九皇子在堂上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是本地的一名富商,犬子他……”
“我想起来了!”林天奇这时突然大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地看向他,就见林天奇颇为激动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当年我爹刚走那会儿,李掌柜的经常请我去喝酒聊天,说是为了抚慰我的心情。有一次,我在他那里喝醉了,醒来后发现大腿内侧破了一个小口,会不会就是那时……”
“左原?”九皇子面色也变了,唤了一声。
站于他身旁,之前制服林天奇的副将拱手道:“噬心蛊需以血为引,种入血脉之中方可成活。大股内侧血脉分布较众,倒的确是种蛊的好地方。”
既然有了线索,众人便不再耽搁,九皇子一声令下,不光县衙的所有差役倾巢出动,连九皇子带来的数百亲兵也尽数而出,全都朝珍馐楼和李宅直扑而去。
不多时,整个李家,以及珍馐楼上至管家,下至跑堂,里里外外数百人,全被带回了县衙。
却唯独少了李福财。
“难道他跑了?”贺永安急得团团转。
他生怕九皇子因为他之前替李福财开脱的行为迁怒于他。
这时,贺子黎灵机一动,又给他爹出主意道:“李福财那姓赵的管家不是还在大狱里关着嘛,要不提出来问问?”
贺永安一听,连忙拍板:“对,提赵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