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见赵显明走近,不止宋慧娘,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他。

    苏青柠也跟了过去。

    赵显明却只到张二狗的尸身前便停了下来,然后伸出了手。

    不出所料,手腕被宋慧娘抓住了。

    “你要做什么?”宋慧娘的眼神仿似恨不能即刻将他碎尸万段。

    “没什么。”赵显明淡然一笑,“姑娘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公道吗?正好,赵某也想还姑娘一个公道。”

    “就是不知姑娘想要的公道,和赵某想还的,是不是一样?”

    说完他便倏然一扬手臂,挣开了宋慧娘的钳制。

    宋慧娘被他这一扬,重心不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宋慧娘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这时,贺永安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到这种场景,他怔了一瞬,随即便敏锐的意识到赵显明应该是找到新线索了。

    其实他刚才也根本没睡着,眼瞅着贵人马上要来了,这起案子一日不了结,对他来说,就始终是块心病。

    而众人见到县太爷出来了,也都自觉地各归各位,该站的站,该跪的也都重新跪好了。

    “这位……”贺永安指着赵显明,皱眉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他的名字。

    “草民赵显明。”赵显明拱手道。

    贺永安点了点头,边拉开椅子坐下边问:“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赵显明垂眸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草民突然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仵作,不知大人可应允?”

    贺永安巴不得他能找到什么突破口,便爽快回道:“问吧。”

    赵显明对仵作拱手一礼,道:“敢问仵作,之前你说查验过张二狗的尸身,确认他乃食□□之毒身亡,请问依据是什么?”

    闻言,仵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干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专业水准,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说依据是什么!?自然是老夫这么多年做仵作的经验!”

    他随即便走至张二狗的尸身前,猛地揭开了盖在张二狗身上的白布,指着尸身说道:“看到了吗?死者舌根发黑,面呈青紫色,双眼突出,七窍有紫黑血出,手足指甲也俱为黑色……这一看就是□□中毒之相,你说依据是什么!?”

    看着气哼哼满脸写着“哪来的黄口小儿,居然敢质疑老夫?”的仵作,赵显明朝他又一拱手,笑道:“您不必气恼,小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小民只是听闻□□不易溶于水,又想起您之前说的,在张二狗残余的那半碗汤里验查出了□□之毒,而鸡蛋灌饼里却没有。”

    “那小民就有些好奇,若以那半碗汤里的□□浓度,以及那半碗汤的用量,多久能将张二狗毒死?”

    他这话说完,就见一旁跪着的宋慧娘身子猛地一抖,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也倏然握紧了。

    仵作的神情也变得严肃,思量了片刻道:“一般服食一分,便可在一个时辰内丧命。但若以张二狗的死状看来,至少服食了一钱以上,不过那碗汤……”

    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至贺永安面前,将托盘里的证物——也就是剩下的那半碗汤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阵,面上也现出疑惑来。

    “但若以这半碗汤里的□□浓度看来,就算是一整碗,显然也不够一钱呀。”

    嗯?

    贺永安的眼睛立马亮了。

    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这一点代表着什么,他一想就透。

    “你的意思,导致张二狗身亡的毒汤并非这一碗?”

    此言一出,宋慧娘的内心已经不能用惊慌来形容了,惊骇至极!

    是她毒死张二狗的,她当然比谁都明白。

    岂止不是这一碗,她当时足足强灌了张二狗三大碗掺有□□的毒汤才将他毒死的!

    那个天杀的,力气大的惊人,如果不加大药量,根本制不住他。

    但现在,却成了任铁生翻案的铁证。

    她忍着从内到外的惊惧与颤抖,又恨恨地瞪了眼赵显明。

    都怪他!

    要不是他,谁会想起在意这些?

    “就算是这一碗,一碗的药量显然是不够的,至少三碗以上。”堂上,仵作在听完贺永安的话后,皱眉说道。

    “任铁生!”贺永安马上转头问任铁生:“你当时送至张家的酸梅汤是几碗?”

    “一碗!”任铁生自然也明白他的转机到了,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马上回答:“草民送去张家的酸梅汤是一碗!”

    “嗯。”贺永安点了点头。

    但只有任铁生的证词还不够,他又一拍惊堂木,“赵婆子,你之前说任铁生送饭时你也看见了,那你看到任铁生送给宋慧娘了几碗汤?”

    都这时候了,赵婆子自是不敢胡说,忙回道:“的确是一碗!老身亲眼瞧见那任铁生从大壶里倒出来递给那张家娘子的。”

    有了这两人的证言,贺永安冷冷一笑,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宋慧娘!本官看你还如何狡辩?”

    宋慧娘狠狠闭了下眼睛。

    她深知事已至此,想将自己完全摘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但她依然不想认命。

    她杀张二狗怎么了?

    那是张二狗该死!

    她只是杀了一个该死的人,她有什么错?

    既然没错,那就没人有权利审判她!

    “大人。”她将脸从巨大的丧帽下仰起,面上依然一副受害者的楚楚可怜,“民妇一介女流,大字不识一个,所以仵作和那位公子所说的什么一碗三碗,民妇不懂,也不知如何反驳。但民妇至少知道一件事,若大人也怀疑是民妇下的毒,那是否就该找到民妇下毒的证据,而不是仅靠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三两句话和仵作的主观臆断就评判民妇有罪。”

    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那就是□□不是她买来的,而是赵管家给她的。

    只要县太爷怀疑不到赵管家头上,他就没有她买□□的证据,自然也治不了她的罪。

    “好……好!”贺永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不过她说得倒也对。

    贺永安自认清正,自然不会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屈打成招的事。

    “来人。”他朝堂下喊了一声。

    之前带苏青柠他们回来的捕役头上前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张家搜!就算把张家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张家娘子要的证据来。”

    “是!”捕役头领着人走了。

    案子似乎又陷入了胶着,不过这次贺永安没回后堂,而是坐在椅子上等着。

    他不走,众人当然也只能赔着他耗。

    赵显明倒还好,可苦了苏青柠他们,跪得膝盖又酸又疼,还不能表现出来。

    贺子黎就是这时候来到前堂的。

    此时天已蒙蒙亮,大老远,便能看到大堂里跪着的众人。

    当然也能看到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堂上的他老爹。

    贺子黎平时再横,也怵他爹,所以他没敢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而是绕到大堂的侧门,打算偷偷溜进去。

    不过进门前,他还是没忍住扒着墙角往大堂里看了一眼。

    见此,书童忙凑上来,也伸长着脖子问:“公子,你是在看那姑娘,还是在看那姑娘的夫君?”

    贺子黎:“……”

    他盯着书童认真说道:“你若再这样,我就该考虑是否换个书童了。”

    书童:“……”

    好吧,他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怪小的嘴贱,小的以后不乱说话了。”

    贺子黎这才满意地勾唇笑了笑,不过正待他绕至侧门时,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对面正对着县衙大堂的街角处,有一个人影正躲在墙角后鬼鬼祟祟地朝大堂这边张望。

    贺子黎眸子一凝,觉出不对来。

    想也知道,若跟案子没关系,谁会这么一大早的不在家睡觉却跑来县衙盯稍?

    他倏然停下步子,悄悄对身后的书童道:“带个人,去看看那人什么情况。”

    书童立马意会,点头称了声“是”,随即便拍了拍一旁守门衙役的肩,朝那人藏身的墙角偷偷摸了过去。

    没多久,两人便拎着个穿着绸布小褂,缩着肩膀怂兮兮的人回来了。

    “公子,就是他。”书童一把将人掼倒在地。

    那人在地上滚了个圈,还不等贺子黎说话,就先跪在他脚边嚎了起来:“二公子饶命,小的什么都没做,求二公子饶命啊!”

    二公子?

    贺子黎眉心一蹙,“你抬起头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待看清那人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又肥又圆的大胖脸时,贺子黎的眼睛也一下撑大了,“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那人苦着张脸,在心里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招了,“是赵管家让小的来的。”

    没错,来人正是珍馐楼的店小二王金虎。

    赵管家终是在等了整整一晚上,依然没等到县衙这边结案定罪的消息后,忍不住让王金虎来查看情况了。

    “赵管家?他让你来做什么?莫非他跟这案子有关系?”

    贺子黎本来就怀疑这起案子跟珍馐楼有关,如此一来更不可能放过他。

    “我……”给王金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呀。

    “我什么?难道你敢欺瞒于我!?”贺子黎继续施压。

    “小……小的不敢。”

    “不敢你还不快说!”

    “就是!你莫非是想等我们公子发火,打你个半死,又或者让我们老爷赏你几十个板子你才肯说?”书童也在一旁帮腔。

    王金虎本来就没什么节操,一听这个,立马就把赵管家卖了。

    “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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