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黎径直走到摊子前。
苏青柠几人只好又笑着招呼：“贺公子。”
“嗯。”贺子黎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对他们依然没有好脸色。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苏青柠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
“也谈不上什么指教。”贺子黎道：“就是我方才听那些同窗把你卖的东西夸得天花乱坠，不免心里好奇，便也想见识见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钱，“啪”的一声拍在了苏青柠面前的摊子上，说：“照着卖给他们的，也给我来一份。”
他明显来者不善，傻子才接他这钱。
店小二便连忙推辞道：“这个……贺公子，真不是咱们不卖给您，是已经卖完了。”
“您看！”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店小二还掀开锅盖给贺子黎看，“都空了。”
“对对对，已经卖完了。”二丫头也连忙附和。
贺子黎却始终看着苏青柠，显然在等她的回答。
“的确是没有了。”苏青柠也不想跟他多说，像贺子黎这样的人，又轴又倔，还自以为是，要不是他县太爷家二公子的身份，苏青柠根本都不想搭理他。
“今天没了，那明天呢？”贺子黎显然不肯放弃。
“明天自然是有的，要不您明天再来？”苏青柠皮笑肉不笑的说。
“好，那我明天再来！”贺子黎最后又看了苏青柠一眼，将五十文钱揣进怀里，转身走了。
“阿柠姐。”等贺子黎一走，店小二就马上问苏青柠道：“你说那贺公子为啥非要买咱们的东西，他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吧？”
连店小二都看出的问题，苏青柠自然也想到了。
其实她也有点摸不准贺子黎的意图。
如果说他之前站出来针对她，是为了突显他既聪慧又正义，能先人一步看透世物本质的大聪明人设，那现在又玩的是哪一出？
又或者真如他自己说的，只是好奇？
见店小二还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苏青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做好自己的就可以了。”
话虽如此，但事关他们的营生，贺子黎的身份又较为特殊，苏青柠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于是收完摊回到店里后，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顾虑全都跟赵显明说了。
赵显明坐在轮椅上皱眉沉思了良久，说：“依我的分析，那贺子黎的确是轴了一些，倒也未必就真有什么坏心思。你如果实在不放心，那咱们就做一种看起来较为昂贵的小吃明天拿去卖，就是即便没有故事加成，让他也觉得值五十文钱，他自然就没话说了。”
“较为昂贵的小吃？”苏青柠又皱起了眉，“那做什么？”
赵显明想了想说：“要不做蛋黄酥？”
蛋黄酥？
苏青柠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蛋黄酥头顶黑芝麻和蛋黄液，圆圆胖胖的可爱样子，看起来倒真比青团糯米糍桃花饼这些显得昂贵些。
“好，那就做蛋黄酥！”苏青柠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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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五人就齐聚后厨，研究起了怎么做蛋黄酥。
比起青团糯米糍桃花饼这些，蛋黄酥的做法显然要复杂的多。
首先就是酥皮，糖加温水融化，倒入加了猪油的面粉中，先做成油皮，然后再做油酥，油皮包裹油酥，反复擀揉，使其最终完全融合，并保证不破皮不露油酥。
其次是咸蛋黄，由于苏青柠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人们还不懂得腌制咸鸭蛋，苏青柠便让赵显明从系统里现兑换了一百来个咸鸭蛋，并谎称这是他们之前在槐树村时就腌好的。
当然，因为苏青柠之前的每个点子都早超出了二丫头他们的眼界，这几人自然也没对他们为什么会腌咸鸭蛋这种事产生疑问。
再然后就是包制，这一步简单，只要将之前准备好的馅料和咸鸭蛋包好就行了。
最后就到了烘烤。
而这一步，才是做成蛋黄酥最难也最关键的一步。
由于古代没有烤箱，也没法控制温度，有的只是一个烧柴的土质吊炉，那么如何控制火候，使其烤出跟烤箱一样的效果，不焦不糊，将温度和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便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这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天奇便出手了。
用二丫头的话说：“我大哥跟我爹学的最好的手艺，就是烤东西。烤鸡烤鸭烤兔子……无论烤啥，我爹要八成熟，他就不可能烤九成。对于火候的拿捏，我大哥要在宁安县城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但蛋黄酥终归不是鸡鸭兔子这类对火候控制要求其实并不算太严苛的食物，尤其林天奇还是第一次烤。所以在林天奇操作的时候，苏青柠和赵显明还是提着一颗心，生怕他烤翻车了。
毕竟咸鸭蛋可不便宜，十个金币一个呢，苏青柠一口气兑换了一百五十个，花了一千五百金币，现在想想都还肉疼。
好在，林天奇没辜负二丫头的夸赞，一次就成功了。
看着盘子里色泽金黄，香味四溢，跟现代烤箱里烤出来的品相相差无二的蛋黄酥，苏青柠都有点不敢相信。
林天奇也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苏青柠：“阿柠姑娘，你看看，是烤成这样吗？”
毕竟苏青柠之前可一再叮嘱过他，火候才是蛋黄酥能否成功的关键。
“是的。”苏青柠忍着内心的激动，也是这时，她才肯定了林天奇的控火能力，原来二丫头那番话真不是吹的。
“你烤的很好，太棒了！”苏青柠冲林天奇比了个拇指。
可能没想到会被苏青柠这么夸，林天奇瞬间红了脸，挠着头憨笑了两声。
店小二和二丫头也笑了，尤其二丫头，听到苏青柠夸她哥，简直比夸她还高兴。
“样子是可以了，你再尝尝味道。”赵显明提醒道。
“好。”苏青柠拿起一个尝了尝。
才刚一咬破酥皮，苏青柠就好吃的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除赵显明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紧张地看着她。
苏青柠愣是等到把嘴里那口都咽下去，才连连点头：“嗯，好吃。”
她又从盘子里拿出好几个，一一分给众人：“你们也尝尝。来，二丫头，林大哥，杜兄弟，还有……”
当着二丫头他们的面，苏青柠自然不好直接喊赵显明的名字，但要叫“夫君”，她又实在叫不出口，于是干脆直接将蛋黄酥塞进了赵显明手里。
“给你，你也尝尝！”
二丫头他们起初还舍不得吃，毕竟卖的话得卖五十文钱一个呢，后在苏青柠的一再催促下，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不过无一例外全都变了脸色。
“嗯嗯嗯……”店小二指着蛋黄酥都快失语了，“好吃！是真的好吃，太好吃了！”
“诶真是！”二丫头眼睛也亮了：“比爹以前做的糕点还好吃。”
相对而言，林天奇的神情还算平静，不过也连连点头：“嗯，倒真是色香味俱全。咬一口，皮酥馅软，尤其这个蛋黄，咸香流油，是真的很不错。”
倒是赵显明，久久看着手中的蛋黄酥，迟迟没有下口。
“怎么了？”苏青柠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生怕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赵显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将蛋黄酥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苏青柠马上问。
赵显明沉吟了一会儿，说：“是挺不错，而且因为是土炉烤制，有明火加成，蛋黄酥的酥皮更为酥脆，香味也更浓郁，我觉得可以了。”
“那就好。”这下苏青柠终于放心了，一拍手道：“那我们今晚就加把劲，把剩下的全都烤出来吧。”
“好。”众人齐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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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烤，就是一整夜。
等把所有的的蛋黄酥全都烤完，天也大亮了。
屋外公鸡报晓的打鸣声此起彼浮，屋内的五人却不得歇息，又马不停蹄的接着忙活。
二丫头和店小二收拾东西准备出摊，林天奇也着手熬制今天摆摊要用的柠檬茶和酸梅汤。
苏青柠则找来纸墨，为蛋黄酥构思今天要用的文案——也就是编故事。
之前的青团糯米糍桃花饼，她也是这样，先在家里拟好大纲，把故事的脉络和主线先写出来，然后再根据现场学子们的反应适当调整。
当然，贺子黎那次算是意外，不过也幸亏她脑子转得快，最后让她又圆上了。
“该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呢？”苏青柠用毛笔顶着脑门，一时有些不知怎么下笔。
赵显明这时摇着轮椅从她身后走过来，道：“要不，就编一个关于母亲和蛋黄酥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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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往常一样，小食摊又赶在学院下学前，摆在了书院门口。
店小二和二丫头显然对今天的蛋黄酥很有信心，两人都满目期盼地看着学院门口，就等着下学的钟声响起，学子们蜂涌而至的身影。
相比之下，苏青柠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仍在想赵显明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赵显明讲的故事内容其实很简单。
就是一个被拐卖的小男孩历经近二十年最终跟母亲相认的故事。
不过他这故事特殊的点在于，小男孩被拐卖后又逃了出来，后来几经辗转，最终被一个有钱人家收养，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而小孩的母亲，在苦心寻找了近十年后，也终于找到了小孩。但有感于自己的家庭条件跟孩子现在的生活相差实在太大，怕孩子委屈，也怕他为难。女人便放弃了以母亲这个身份认回孩子的打算，转而以保姆的名义来到孩子身边，继续呵护照顾他。
这一照顾，就又是十多年，而等孩子明白这一切时，女人却已经被查出了绝症，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至于这个故事跟蛋黄酥的关系——
苏青柠现在还记得赵显明说话时的样子。
当时他的表情罕见的带着丝哀伤，整个人也没了平时的沉静平和，显得有些激动。
“每年男孩过生日时，女人都会烤一炉蛋黄酥，不管孩子愿不愿意吃，她都会烤。”
“起初孩子不理解，可直到后来，女人临死前，她才告诉孩子，当年孩子丢失的原因，就是他生日那天想吃蛋黄酥，可她当时嫌贵没给他买，孩子才会在看到别人买的蛋黄酥时，一路跟着人家，也才会被人贩子抱走了。”
讲到最后，赵显明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故事挺无趣的吧？跟以往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没法比。”
“你……”苏青柠拧眉看着他，她知道赵显明故事里的小孩应该就是他自己，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又或者，她不确定赵显明是否需要她的安慰。
而随后她便跟着二丫头他们来出摊了。
“阿柠姐？”二丫头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唤了一声。
“嗯？”苏青柠醒悟过来，抬起头，“怎么了？”
二丫头一指书院门口：“贺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