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我打狗棒

    从古至今,人类都没学会垃圾分类。

    唯有一样,人们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统一回收,集中处理,那便是尸体。

    尸体的垃圾堆,有个专门的名字——乱葬岗

    从垃圾分类的角度,尸体属于不可回收垃圾,部分算是有害垃圾。

    眼界放大到整个生物圈,尸体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养活一大批坐享其成的寄生虫。

    吧唧、吧唧。

    老鼠刚刚叼出一根肠子,高空落下嘹亮的嘶鸣,乌鸦俯冲而来,衔住肠子另一头,展翅飞高。

    老鼠紧咬不放,两兽一上一下。

    白花花的肠子竖在空中,承受不住力道,咔地断了。它抱住鼠生最后一顿,跌落下去,成为乱葬岗分类错误的垃圾。

    乌鸦落在尸山顶端,吞咽战利品,黑亮眼珠俯瞰大地,瞳孔倒映出乱葬岗的全貌。

    此时,争夺乱葬岗所有权的大战一触即发。

    东面是盘踞乱葬岗长达数十年的本地□□。

    帮派名字:泸州清道夫

    集团成员:中华田园犬

    从事活动:清理垃圾、拉帮结派、摇狗打架

    西面是首次出关的隐世□□,前来踢馆,扩大势力范围。

    帮派名字:荒山土匪帮

    成员:狼犬

    从事活动:占山为王、勒索打劫、谋财害命

    几日前,战争已然打响。

    本地帮派的成员数量和单兵实力不及外来帮派,完全被压着打,纵然拥有熟悉地形的优势,仍然节节溃败。

    败退让位、失去地盘,不过时间问题。

    今儿不一样,本地帮派打出场外援助的王牌,请来强有力的帮手——编外成员白苍苍

    白苍苍匍匐上半身,双手着地,视线锁住对面帮派的头目狼哥,和后方的中华小弟们一样发出低吼。

    两方对峙,场面剑拔弩张。

    乌鸦忽地扭头望向白苍苍,黑亮的瞳孔映出麻袋披风拂动的细微变化。翅膀猛扇,逃离战场。

    下一刻,尘土飞扬。

    白苍苍一马当先冲出壕沟,伴着无数犬鸣狗叫,副将天灵盖紧跟其后,接下来是气势汹汹的小弟小妹们。

    另一边,狼哥张大狗嘴狂奔而来,手下们如训练有序的死士般沉默肃穆。

    双方赌上性命和荣耀,大战极为激烈,持续整整半盏茶的功夫。

    小弟们陆续歇菜,坚持不倒的只剩两方头目。

    狼哥对白姐。

    狼王对狗王。

    赌注是乱葬岗的所有权,双方押上泸州狗王的荣誉,一决胜负。

    没有任何计策,狼哥直扑而来,凭借体型差距和力量悬殊,就能拉爆敌人。

    白苍苍只能智取,打算绕到对方身后偷袭。不料躺着的狼狗突然起身,绊她一跤。她往后倒去,前方是如小山般扑来的狼哥。

    她随手抓过地面的石锥,尖锐的一角对准狼哥,借助狼哥□□的重量和冲击的力度,石锥深深扎入腹部。

    哗——滚烫的鲜血淋她一身。

    狼哥怒吼出声,死瞪住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仇敌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她也张嘴,先一步咬住狼哥的舌头,猛地一咬一扯。

    嘶啦,舌头断了。

    狼哥痛得颤抖,再也聚不起力气,眼里的光缓缓黯淡。

    狗魂离体,依然试图攻击白苍苍。

    副将天灵盖猛扑过来,咬住狼哥狗魂,嚼巴几下,把精气咽入腹中。

    小弟们奔了过来,猛地撞开尸体,用脑袋拱起白苍苍,舔舐她身上的血液和伤口。

    仵工老刘拖来新鲜出炉的“垃圾”,就见狗群互相止血。

    乍一看,真没瞧出里面混了个人。

    这番奇妙的画面,别人或许会惊呼出声,老刘早已看惯,反而笑了出来。

    人和狗的界限,竟能模糊至此。

    恢复体力的狗群们站起身来,团团围住板车,盯住新鲜出炉的尸体,不住吞咽口水。

    副将天灵盖低吼出声,喝退众狗,给白苍苍让道,示意她先动手。

    她顺手摸摸狗头,“还是天灵盖乖。”

    老刘笑出声,“狗咋叫这名儿?”

    她道,“这孩子喜欢拿天灵盖磨牙。”

    老刘往自个儿嘴巴扇了一下,就不该多嘴一问!

    白苍苍翻身跃上板车,开始扒拉尸体,查看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老刘摆摆手,“别费力气,有好东西,还能轮到你?”

    衙役一轮、仵作一轮、小偷一轮、仵工一轮,层层扒下来,连颗贴金的牙齿都没放过。

    轮到乱葬岗,真正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白苍苍想想也是,抽出小刀,削掉尸体的指甲,一根接一根,一具接一具,连脚指甲都没放过。

    收进兜里,毫不嫌弃。

    这些尸体臭了数日、蚊虫盘绕,老刘拉过来时都要捂鼻,亏她能坐在里面,眉头都没动一下。

    老刘问道,“你剪它干嘛?”

    她头都没抬,“送去药铺,四文一两。”

    老刘乐了,“至于?好歹是白莲教的天师,怎么混成这样?”

    他打着她的旗号,自称是白莲教天师的养爹,都能混得衣食不愁。

    她当了好几年天师,原来咋样现在就咋样,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风餐露宿,有个狗窝都算老天垂怜。

    她道,“就因为是白莲教的天师,才会这样。”

    白莲教隶属天师需要上交供养费,一年一次,级别不同,费用不同。

    弟子依能力和贡献,分为四个层次,【无】、【人】、【地】、【天】。

    她是吊车尾的【无】字牌,会费最低,对她而言仍然数目巨大。她把全年的银子交上去,也难以弥补缺口。

    老刘道,“既然这样,不干不就得了。”

    她抬头瞅他,咧嘴笑了。

    “就是因为这样想,你这辈子到死都是个搬尸的仵工。扒着白莲教的大腿不放,我勉强算个天师。没了这层身份,我就彻底成了乞丐,一辈子翻不了身。”

    “我年纪还小,这辈子前途不可限量。”

    老刘乐了。

    “年纪不大,志气挺大,那你说说你要爬到多高。”

    “白莲教教主之位。”

    老刘静静看她半晌,猛地大笑出声,捧腹弯腰。

    “就你还教主?下辈子吧!”

    “白莲教有个规定,供奉一百万两立刻上位副教主。”

    “一百万?就当你一年挣五百,也要从秦始皇那时候挣起。有这银子,疯了才会给白莲教,不如自己花。”

    “当上副教主,捞得更多。要是当官不赚钱,那些秀才为什么变卖祖产都要上京赶考?”

    白苍苍扳着手指头,规划未来的人生。

    “上任副教主后,我再加把劲儿踢掉老大。成为白莲教教主,从此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

    生前受众生敬仰,死后享万年香火。

    老刘定定注视白苍苍,她说的话极其不靠谱,眼里的神采表示她是认真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间顿住,拿起尸体的手指左看右看,皱眉疑惑。

    老刘道,“咋?起尸了?”

    她道,“这人的指甲好干净,连脚指甲都没有一点灰尘。”

    泸州泥巴地儿不少,连知县家的公子都不免要走,泥泞混入靴子,指甲难免会脏。

    这具尸体却毫无秽迹,仿佛这辈子从没亲自走路。

    老刘道,“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吧,出门都有人背。”

    她道,“有钱人家的尸体怎会沦落到乱葬岗?”

    老刘道,“兴许是争夺家产失败,被上位成功的家伙赶出来。”

    两人没有细想,放过此事,把他和其他尸体扔在乱葬岗,回城去了。

    至于这具尸体,让我们来看看它的轨迹。

    目前,乱葬岗。

    一个时辰内,乘着老刘的板车,翻越数个山头。

    两个时辰前,从悬崖坠下,在峭壁树干的缓冲下落在板车。由于一车尸体在下边垫着,该尸体毫发无伤。一旁歇息的老刘甚至没听到丁点声音,毫无所觉带上它继续赶路。

    时间线拨回两个时辰前。

    泸州城外的荒山,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穿梭在陡峭的林间,哪怕背着沉重的棺材也没影响速度,步伐轻巧如履平地。

    男子快速瞥眼后方,数十人紧跟而来。

    他脚步一转,奔向山顶,在悬崖边缘停下,立起棺材。

    浓雾汹涌扑来,好似要把他连同棺材吞入腹中。

    他翻身跃起,如古松般站在棺材顶端。

    从怀里取出小本子,边念边写。

    【《江覆水传》开篇:

    接受任务的第二天,江覆水单枪匹马......】

    “哪来的马?换个词。”

    江覆水划掉单枪匹马四字。

    【孤身一人闯入皇陵,击败所有护兵和锦衣卫,从中盗出(划掉)救出建文帝尸身。】

    【为了表示对前任皇帝的尊重,以及展示自己的实力,江覆水没有用便利的方式,而是选择棺材。】

    【从应天到蜀地,片刻不敢歇息,最终于泸州城外被追上。】

    这句写完,暗卫正好追上,三十余人堵死所有下山的口子。

    他们比划手势,互相交流。

    「是他吗?」

    「肯定是,废帝尸身就在棺材里。」

    小本子记录。

    【第一波赶来的是直属当朝皇帝朱棣的哑卫,实力不输锦衣卫,守口如瓶。】

    江覆水捏着喉咙,故意用低沉的嗓音说话。

    “本座不杀无名之人,我乃白莲教左护法江覆水,报上你们的名号。”

    说完,他揭开面罩,兴致勃勃观察众人的神色。

    手下没停。

    【得知盗尸者的真实身份,哑卫们吓得惊呼出声。】

    暗卫细细端详对方的脸庞,年轻俊朗,英姿飒爽,确实像白莲教左护法。

    首领在纸条写下【白莲教反了】,系在信鸽脚上。

    江覆水不解皱眉,“怎么没点反应?”

    信鸽飞跃的瞬间,他提笔一甩,墨点落在信鸽脑袋,立成阵法,魂魄灰飞烟灭,尸身坠地。

    暗卫们对视一眼,五人同时冲上前去,射出一根根银针。

    江覆水捏着面罩一甩,黑布放出蓝色阵光,面罩所过之处,银针如陷入蛛网的虫子般封住不动。

    轻轻一挥,兜住一网的银针如雨纷落。

    暗卫首领抓住机会,运转阵盘。

    银针表面现出一模一样的纹路,轰隆爆炸,一枚枚银针顿时成了一个个炸弹,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一枚银针落到棺材边缘,棺盖炸飞,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衣袍换了身寻常麻布伪装,面容分明是废帝朱允文。

    “啊——啊——”

    江覆水歪着脑袋,拍打耳朵,大声喊叫。耳朵暂时失聪,只有持续不绝的嗡鸣。

    “真是的,比涂山的狐姥爷还无耻。”

    他继续记录。

    【暗卫们强忍惧意,发动第一次攻击,没有对江覆水造成任何伤害,众人惧意更甚。】

    “给点反应好不好!”

    暗卫们正打算再次攻击,棺材里的尸体缓缓朝外倾倒,前方是千丈深渊。

    众人见状,纷纷变脸。

    “这才对嘛!”

    江覆水记道,【变脸之快,戏剧名角望尘莫及,所有哑卫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暗卫们紧握武器,同时向前。

    “喔哦,慢着,我还没记完。”

    江覆水抬手打住众人,后退半步。

    棺材的重力斜向后方,尸体坠出半个身子。幸好棺材内部的钉子挂住衣襟,险险拉住尸体。

    暗卫们生怕尸体坠崖,不敢轻举妄动,指了指后方,用手势示意江覆水往后看。

    江覆水边记边念。

    【哑卫们挥手投降,然而江覆水和朱棣有不共戴天之仇,别说护卫,连皇宫的蛋黄都得摇散。】

    暗卫们互看对方,用手指指脑袋。

    「他脑子没事吧?」

    嘶——

    布条从衣襟裂到腰部,快挂不住尸体。

    江覆水偏偏震聋,听不清声音。

    暗卫首领果断下令。

    「来不及了,干掉他。」

    三十余个暗卫一齐攻击。

    群攻之下,江覆水一面抵挡武器暗器,一面阻止他们接近棺材,抽空记录传记。

    刀刀致命,招招灭魂,没给暗卫一点机会,一切显得游刃有余。

    【在左护法江覆水的人生中,这是一场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战斗。对于白莲教乃至天下苍生来说,拉开匡扶社稷重归正统的序幕。】

    不过多时,暗卫们倒地不起。

    首领倒在血泊,按住喉咙的伤口,死死瞪住棺材。

    布条已经拉到衣角,仅剩最后一寸,建文帝尸体大半悬在空中。

    【战斗毫无悬念,任务完成。】

    江覆水合上传记,回头一看,就见最后一寸撕裂。

    嘶——

    布条断了。

    尸体跌出棺材,坠入千丈悬崖,没入茫茫云海。

    江覆水的脑海仿佛瘫痪,如云烟般无法凝结思绪,缓步走到悬崖边缘。

    向下看,云雾缭绕。

    向棺材,空空荡荡。

    再向下看,隐约看见尸体穿破云雾的阴影。

    转首数次,歪头,眨眼,完全接受不了。

    千里迢迢从应天背来的尸体......

    他走向暗卫首领,提起衣襟,语气崩溃到没有任何起伏。

    “你说句话会死啊!”

    首领打出数个手势,「蠢货,老子比比你多久了?」

    江覆水拍下首领脑门。

    “我看不懂,说话!”

    首领用尽最后的力气,比出中原通用手势。

    手背对人,竖起中指。

    「草你大爷!」

    江覆水面对一地尸体,无力跪下,凄惨喊出声。

    【赢了战斗,输了任务,开篇结束。】

    匡扶社稷的序幕,就此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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