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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小可怜

    周一上学的时候,成悦注意到温妍没来上课。她前面的座位空了整整一天。

    不知怎么,成悦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那晚温妍被人带走的暧昧又混乱的场景。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最终她心绪复杂的终止了想象。

    周四的时候,消失了三天的温妍终于出现在教室。她看起来和平常别无二样,笑嘻嘻的和同桌吐槽自己最近感染了风寒是如何难受,又火热朝天的开始从最新娱乐八卦谈到今晚吃什么。她对成悦的态度依旧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的恶劣,时不时就来刁难一番。成悦对此毫无波澜的照单全收,淡淡的看着温妍像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她已然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些失控的气味,她觉得温妍有些焦虑,言语愈发尖锐,行为也在出格的边缘反复试探。不过,她在焦虑什么?成悦虽想不太明白,但她猜和那个周五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绝对关系。

    不过很快,成悦就没精神关心这些事了。上数学课的时候她忽然小腹一阵绞痛,然而去厕所蹲了半天也没用。忍了两节课之后,疼痛不减反增,饶是成悦的痛觉很迟钝,这会也冷汗涔涔。第三节课体育课,成悦不得已去找班主任请了假。

    偌大的教室只剩她和两个女生,那两个女孩子在前面聊着天,时不时发出笑声,成悦自己在后面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后,又咬牙起身朝厕所走去。

    现在这个时间各个班都在上课,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成悦扶着墙慢吞吞的往厕所的方向挪动。

    走到一半,成悦忽然感到有人在后面戳她后背。

    “喂。”女生清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成悦转过头,看到了抱着一沓卷子,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的钟沈昔。

    “你来大姨妈啦你不知道吗。”钟沈昔指了指她的裤子,“你后面......都染上血了。”

    “大姨妈?”成悦对这个词有点印象,她隐约听到很多女生说过,但是由于她实在是对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太过于漠然,再加上缺乏引导,一直到现在她对生理知识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所以她疑惑的问道,“大姨妈是什么?”

    这下换钟沈昔哽住了,她没想到竟然还有女孩子不知道大姨妈是何物,即使是一些还没有经历过初潮的女生也都清楚这些事情了。

    “就是月经......”钟沈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教室外走廊里给别人抓耳挠腮的普及这些,她结结巴巴的简单解释了几句,“女生的生理期,初潮之后一个月都会来一次的,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嗯......反正就是大概要流七天血......你有卫生巾吗?需要垫卫生巾的。”

    卫生巾成悦倒是知道,她帮陈岚馨买过几次,这么一回想,她模模糊糊记起来陈岚馨每隔一段时间就流几天血,只不过她那时以为陈岚馨是嗑药的后遗症,她还很高兴,恨不得陈岚馨流血流死。这下好了,她连买卫生巾的钱都不知道能不能从陈岚馨那里要过来。

    成悦冲钟沈昔摇了摇头:“我没有卫生巾。”

    钟沈昔只当她是第一次来,没有准备这些也很正常,于是她嘱咐道:“你先去厕所等我,我把卷子放下就来。”

    成悦看不出她是不是要和那些人一样捉弄自己,但是眼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刚刚去厕所里面一脱裤子就看到了一道血痕,所以她只能靠在洗手池边静静等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钟沈昔气喘吁吁地冲进厕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粉粉的方块塞进成悦的手中:“你快去垫上吧。”

    成悦低头看看手里的卫生巾又抬头看看钟沈昔,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没动作。她搞不懂钟沈昔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这么做。

    看到成悦这副样子,钟沈昔显然误会了什么,她以为成悦不会用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她立马道:“你先进去,我在外面告诉你怎么弄。”

    于是接下来钟沈昔人生第一次手把手的开始描述怎么垫卫生巾,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后来游刃有余的详细教学。说到后面她还给成悦科普了一下经期不能吃的和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垫着卫生巾走路都感觉有点奇怪的成悦对钟沈昔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是笑话,她一个天天都吃不饱的人哪有资格挑三拣四的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她只要有得吃就谢天谢地了。

    “对了,你有保温杯的吧,这几天你得喝热水,小心保暖。”钟沈昔临走的时候随意提了一嘴。

    成悦紧跟着她走出厕所,声调平平的回:“我没有保温杯。”想了一下又补充了理由,“我没有钱买。”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钟沈昔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会穷的连保温杯都买不起,她一头雾水的回头看着成悦,迟疑的说道:

    “我家有好多没用过的......我下午给你带一个吧。”

    成悦神色莫名的盯着钟沈昔,面前这个女孩眼睛里有疑惑有怜悯有无奈但是却没有她熟悉的讥讽,当即她决定得寸进尺一下:“我也没有水卡,在学校接不了水。”

    在这十几年里,成悦无疑遭受尽了冷眼和毒打,但也承过善意,那些人高高在上的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感叹几句“好可怜啊”然后给一点施舍。是的,成悦知道那是施舍,但是那又怎样?只要能活下去,她不介意卖惨也不介意他们一边敷衍的安慰她一边旁敲侧击的打听陈岚馨的那堆烂事。只要他们给点好处,成悦就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她说出的所谓的秘密最终还算会变成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将她绑在道德十字架上再次凌迟。

    所以在察觉到女孩流露出的一点怜悯后,她当机立断可以从中获得更多好处,即使钟沈昔扇她一巴掌再给她一颗糖,成悦吃着也觉得甜。

    但钟沈昔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水卡递了过去:“我老是丢水卡,老是办完新的旧的就找到了,一来二去的多了好多张用不到的,给你一张你先用着。”虽然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人穷的离谱,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问不出口。

    成悦接过水卡,礼貌地道了谢。钟沈昔是除了纪怀引以外第二个莫名其妙帮她的人,但她觉得钟沈昔和纪怀引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想不出来,也懒得想。总归都是她得了好处,过程并不重要。

    买卫生巾的钱成悦还是得去问陈岚馨要,听钟沈昔的意思,月经是伴随女生一个长期的生理现象,她没办法每个月都让别人给自己买卫生巾。所以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硬着头皮去找陈岚馨要钱。

    果不其然,陈岚馨像是被人插了一刀的野猪一样尖叫起来:“你个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

    去死。每个人都让她去死。成悦不想死,她只想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于是她低眉顺眼的看着油腻的地板不再吭声但也不挪步。

    陈岚馨心里也清楚这钱不给不行,虽然她内心非常不现实的希望成悦能坐在马桶上流完血再出门。

    最终她翻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扔到了成悦脸上,然后歪倒在沙发上,抖如筛糠的手拿起烟继续眯着眼吞云吐雾。

    十块钱能买到什么。成悦不是不知道卫生巾的价格,陈岚馨每次都拿五十块让她去帮忙买。这东西对她来说实在贵的吓人,

    于是她踌躇了一会,小声委婉建议道:“会不会不够。”

    陈岚馨这下终于肯拿正眼看成悦,她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冲她勾了勾手指,声音嘶哑道:“过来。”

    成悦深知她过去会发生什么,但是骨子里对陈岚馨的绝对奴性还是让她腿脚不听使唤的朝那团黑乎乎的人影走了过去。

    厚重的窗帘被风吹开一角又很快落下,借着那一瞬透进来的昏暗月光,成悦看到那张干糙脸上的劣质粉底液像灰白色的水泥一样这里裂一块那里掉一块,加上眼下的黑青和眼里猩红的红血丝,陈岚馨活像是个被封印了几百年的僵尸,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死咬住成悦的脖子。

    陈岚馨颤着手指将烟头狠狠的按在成悦的手腕上,反复按压了几下。成悦像是感受不到那强烈的灼烧感一样,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抿着唇淡淡地看着陈岚馨像是发了疯一样将烟头在她那根可怜的细手腕上戳来戳去,很快便出现了几个大小深浅不一的染着红晕的黑洞。

    陈岚馨这才满意的扔掉烟头,伸手掐住那几个伤口,抬头冲成悦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买不起,你就去偷啊。”

    成悦当然不会偷,如果她会,也不至于现在过成这个样子。最后没办法,她买了一堆劣质卫生巾,她不知道卫生巾的好坏对女性健康的直接影响,也不知道长期使用劣质卫生巾可能会带来的各种病症,当然,即使知道她也没办法,总不能天天漏着血上学。

    成悦对这些不太好用的卫生巾也是精打细算,甚至还会在里面垫卫生纸来延长寿命,用到再也不能用才会换下一张。

    周五,成悦一直拖到最后一节课上课之前才去换卫生巾。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卫生巾,准备去厕所,只是还没走出教室门,手里的卫生巾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成悦转过身,一个个头不高的寸头男正用两根手指捏着她包装简陋的卫生巾,一脸嫌弃的啧了半天:“不愧是婊子的女儿,一点都不知羞,拿着这种东西还大摇大摆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说罢他手一扬将卫生巾扔到了地上。

    大家眼神忽闪的瞟着地上那块孤零零的显眼的白色方块,或多或少的都有点不太好意思。

    成悦叹了口气,她不懂这些人给她东西的时候为什么老扔来扔去,是看她弯腰低头去捡很有成就感吗......她心里吐槽了一句,将地上被迫展示的卫生巾捡了起来。

    她本不想搭理人,但不知怎么的,她今天不是很想这事就这么过去。于是她想了想钟沈昔那天给她科普的一堆话后,心平气和地说道:“月经,不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吗,为什么要知羞。”

    成悦十分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她确实不理解为什么要有羞耻感并且不能将卫生巾放在明面上。从小到大她受到过太多折辱,许是身体开启了什么自动保护机制,她被迫着开始忽略并且遗忘那些令她或是尴尬的或是耻辱的或是羞愤的各种事情,慢慢的她对于感情的反应越来越迟钝,就像是精神世界自发的围建了厚厚的城墙,里面的情绪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有些人可以尚且被称之为厚脸皮,但现在的成悦是达到了连脸皮都没有的境界。她可以无视掉所有的感受,并且从善如流的应付周围的所有恶意。

    很简单,如果她不这样,那她会死,会在无数个让人崩溃的夜晚毫不犹豫的一抹脖子就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没有脸皮的成悦却可以活得好好的,别说什么抑郁自残,成悦那天被陈岚馨用烟头烫了几个洞后,扭头就去偷陈岚馨的烫伤膏万般小心的给自己涂上了,还一天涂两次,涂到伤口开始结痂。

    那男生显然被成悦的话堵住了,他神色僵了一下,不能让自己处于下风的强烈自尊感迫使他昂起头,一脸无语的仰视着成悦道:“别人都不会像你这样,这么不要脸。”

    成悦又不懂这怎么就和不要脸扯上关系了,但她已无心和这个小鸡仔一样的男生纠缠,她无所谓的点点头,绕开他走开了,依旧“大摇大摆”地拿着那块卫生巾。

    身后那男的还不甘心地嚷了几句什么,成悦置若罔闻。

    整整过了一周,成悦才终于结束烦人的流血期。她一脸舒爽的从厕所出来,跟着人群一起去操场上体育课。

    平心而论,成悦最喜欢的就是体育课。她不在乎自由活动时间被所有人排挤只能孤零零的尴尬站在一边,相反,这给了她短暂的能彻底放松的机会。

    她偷摸躲到操场边缘处的一个角落,这是她无意中发现的一处绝佳的可以躺着发呆的好地方。这里四周被灌木丛围了起来,在这很是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历经沧桑的长椅。据成悦观察,这地方荒废已久,加上位置实在是偏僻,除了她以外应该没人发现。

    第一次找到这里的时候,成悦很是兴奋了一下,她把这里称作专属自己的秘密花园,时不时的就偷摸来躺在这斑驳的长椅上或是补觉或是发呆。

    她把长椅上的落叶堆积到一处当作枕头然后翻身躺了上去。

    虽然秋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成悦还是扯过一片枫叶盖在了脸上。微风裹挟着一点凉意似有若无的拂过身体,成悦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片羽毛温柔又小心的抚摸着,舒服的她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意识开始涣散之时,深刻在她骨子里的对危险的绝对警觉像是敏感的感应器,叮的一下在她脑子里炸开,她立马像是只被狠踩了一脚尾巴的猫,敏捷的弹跳起来,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找记忆里藏在被褥底下的匕首。

    刚跨进来的纪怀引看着成悦一系列的过激反应,只觉得有点好笑,他笑吟吟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成悦神情冷淡地看着他,想不通这人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只觉得自己的□□忽然被外人踩了一脚,有点烦。

    纪怀引自动忽略掉成悦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耐的向下撇起的嘴角,他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条长椅上,像是邀请客人来自己家做客的主人一样对成悦道:“坐呀,别站着了。”

    于是成悦毫无心理压力的坐在了纪怀引旁边。空间狭小,两人呼吸声彼此可闻。成悦对视上纪怀引柔和到简直可以溺死人的目光,别说脸红心跳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活像在打量一坨死物,还是一坨她想立马丢出这块神圣空间的死物。

    “成悦同学。”纪怀引率先打破了这良久的沉默,“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吗。”

    成悦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还回去琢磨了很久,只是没明白什么意思。虽然那些话确实带给了她一点触动但她依旧懒得问。

    “看来你还没有实践过。”纪怀引有点遗憾的判定道。

    实践?就是那所谓的反击吗。成悦想了想问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有吃的吗?”

    纪怀引立马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夹心面包,几块软糖,还有包装精致的小饼干。

    成悦顺手接过来,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纪怀引的口袋,活像里面藏了一大兜黄金。

    纪怀引秒懂她意思,好脾气的向她展示了一番:“都给你了,没有了。”

    成悦这才撕开包装袋开始像上次那样狼吞虎咽,她直着脖子把面包费劲的咽下去还迫不及待地又塞了一颗糖进去后才开口。

    她言简意赅道:“陈岚馨的一个大哥,想欺负我,我拿刀把他吓跑了。”

    “哦?”纪怀引失望的摇摇头,“这算什么反击,他连根头发都没掉。”

    “你想让我砍他一刀?那不行。”成悦撕开饼干袋子,“我可不想被抓起来。”

    “那在学校里欺负你的那些人呢?”纪怀引决定循序渐进,“你甚至都不会骂回去。”

    “我为什么要骂回去?我是陈岚馨的女儿啊。”说罢,她凑近纪怀引,语气有点神秘兮兮地道,“如果你下次带两个肉包子给我,我可以告诉你陈岚馨的事情。”

    纪怀引笑了,他不动痕迹的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拉远两个人的距离:“周日晚上九点你来花溪街38号,我给你带五个肉包子。”

    成悦如枯木一样的眼睛终于短暂亮了一下,她都不问要去干嘛,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那到时候见。”

    快速消灭掉食物,她站起身礼貌的和纪怀引道别:“我走了,你别忘了,五个肉包子。”

    “成悦。”纪怀引叫住了一只脚已经跨出去的人。

    成悦回头看他,一脸压抑着“你还有事吗”的不耐烦表情。

    纪怀引一手拿着一片碎了一角的残叶,一手拨开垂落在眉间的刘海,眼里含着的是快溢出来的满满怜惜,他对她说:“陈岚馨是陈岚馨,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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