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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局内人

    “沈芸,吃了这杯鸩酒,来世好好做人。”

    昏暗的牢房里,梁璟和沈芸相对而坐,梁璟将一碗浊酒放在满布蛛丝的案几上,然后抬头看着沈芸那张极尽苍白又满是伤痕的脸。

    沈芸连滚带爬地攥住梁璟的衣角,声音颤抖:“二郎,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

    因刚受过刑,她的十根手指端都冒出了血渍,血迹沾在梁璟藏青色的官袍上,梁璟厌恶地扯开沈芸,声音清晰明朗:“晚了。沈芸,我已仁至义尽,望你好自为之。”

    沈芸在大力的撕扯下,仰面摔了个凛冽,她顾不得狼狈,急忙趴在地上给梁璟下跪。

    梁璟看着她像狗一样拜伏在地,不由更是生恶:“若你不是处心积虑害我梁家,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沈芸辩白道:“我没想害人,都是你们逼的。”

    梁璟气极反笑:“天下竟然有恶人先告状的道理?”

    “我做过罪奴,就活该被你们欺辱吗?你娶我做妾,你宅子里的贱婢笑话我、践踏我、平白欺我,我好歹也侍奉过你一场,你就由得他们羞辱我?”

    “你有何委屈,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那我就好好和你说说。”沈芸听后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两年前,我家遭难,我流落掖庭宫。掖庭,那个地方二郎可去过么?满眼望去没有人,都是鬼。掖庭宫的老人贯会欺负新人,我初到掖庭,便被她们抢夺了钱财,我找到掌事姑姑理论,但掌事姑姑只迎着笑脸,让我们和睦相处。那时,我还不知道,掌事姑姑和她们沆瀣一气,她们抢的钱财多半都进了姑姑的腰包,见我告状,她们于是狠狠打我,那时我身上总带着伤,未愈的旧伤,平添的新伤。”

    梁璟眉头紧皱,盯着沈芸没有说话。

    “后来,我机缘为太子献过舞,太子赏了我一锭金,我将那锭金送给掌事姑姑,成了她最宠信之人,可一直在掖庭宫有什么出息,于是我找到了更大的靠山。”她眼中生着华彩,“我投靠了太子。”

    “我模样好,舞艺好,略施小计便博了太子欢心,他待我很好,帮我查出沈家冤屈,让我恢复良籍,并承诺我登基后封为妃。”说道此处,原本一双华彩蓦地腾起阴云,“只是我没想到,太子蠢笨又没有担当,皇后说我妖媚惑主,生生打断了我的腿,我恳求太子收留我,太子却不敢违逆皇后,眼睁睁看我被赶出了宫。”

    那应是一段不好的回忆,沈芸说起的时候,身子抖个不停,“我在京中没有亲人,只能投靠你。二郎,你知道我是如何去的你家么?我让一个拉柴的汉子将我拉到你的宅子前 ,然后我拖着断腿,一步步爬进了你家的门。你家门槛极高,我用尽了力气和尊严,才见到了你。”

    “那天我不在宅子,的确让你受了些委屈,但我也告诉家中女使,叫她们好生照顾你。”梁璟叩着药碗的沿,“我原想为你指一门亲事,三媒六证风光出嫁。可我没想到,你为了报复我,要和我成亲。”

    “我与你成亲,并非是要报复你。”

    “那是为何?”

    “为何?因为我喜欢你啊。”沈芸毫不吝惜表达着对梁璟的爱意,“你聪慧正直,比太子不知好了多少。但我没想到,这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她看着梁璟,咬了咬牙齿,“二郎,纵是你和婉姐姐情投意合,你也不该在成亲当夜将我一人留在空房,更不该在我面前和她耳鬓厮磨,缠绵不休。我恨你,所以太子找到我,让我除掉你身怀有孕的姐姐,我立刻便答应了。二郎,我不在乎你们那些朝堂上的争斗,但能看到你伤心半分,我就会欢喜半分。那事我做得天衣无缝,只是可惜太子那蠢货漏了马脚。自古成王败寇,那个蠢货被你们打得股无全肉,那是他活该,可惜了我,要给他陪葬。”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

    那个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甚至连稚嫩还没褪去,却将人命当做玩笑一般,梁璟不可置信:“你杀了这么多人,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么?”

    “除了你姐姐,我杀的哪一个不是该死之人?”沈芸语气很平和,“二郎,我明日将处车裂之刑,今日你赏我鸩酒,岂不是便宜了我?”

    “好歹是我梁家的人,我想给你留些体面。”

    “好啊。”沈芸唇角微抿,带出了一个粲然笑意,那样澄澈干净的笑,梁璟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见过。

    “二郎,你真是好人,我害死了这么多人,你居然还想着给我留个体面。”沈芸侧头贴近梁璟,声音酥中带麻,“可是,我不承你的情。”

    说完,她骤然发力,朝着墙角狠命撞去,只听得一声闷响,暗灰色的砖墙上立刻绽出一朵殷红的花,沈芸的身子软软倒下。

    宣德十年冬日,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大雪在这日倾覆而下,似是在为这曾经柔软过、明艳过、狠毒过的姑娘进行一场最华丽的告别。

    本章完。

    王欢盯着书上的“本章完”三个字,加好书签后便合上了书。

    转头看着窗外,前方盘山公路愈加陡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似柳絮一般,铺天盖地泼了下来,山川很快就被滃染得素白一片,崖上零星散着几株梅树,红梅开得傲雪欺霜。

    司机烦躁地将烟头掐灭:“天气预报明明说没雪的,这雪怎么这么大,现在是马入夹道难回头喽。”

    王欢笑着说:“师傅,您慢点开,不着急。”

    她适时捅了一下身边正全神贯注打游戏的张易,张易抬头敷衍说道:“是啊师傅,您慢点着急。”然后低头继续打游戏。

    车越往山上走,信号越弱,张易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机的网络从5G滑到2G,最终变成了个“×”。

    他哀嚎连连,万般无奈之下,拿起了王欢搁在座位上的书——《大盛风华传》。

    王欢和张易是发小兼大学同学,大四的寒假一起报名到乡下支教,现在司机正在爬一条盘山路,但雪天路滑,极难行走,王欢悬着一颗心,眼睛不眨地看着的路况。

    过了山梁最危险的地方,王欢呼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匀,一块落石就朝着他们的车子冲来,司机应激踩了刹车,并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想避开落石,只是为时已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落石砸碎玻璃飞入车中,车子避之不及冲下悬崖......

    王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变形的车卡在座位上,头部遭受重创,颅内损伤让她抑制不住地呕血,双眼模糊,勉强看到半个身子受伤的司机正在奋力撬着车座,想将她救出来。她全身又麻又冷,呼吸困难,几乎已经感受不到痛楚,想象周围应当充满了血腥味,可她竟然半点也闻不到。她知道自己不成了,用微弱的声音说:“救他,救他。”

    司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焦急地说:“他都凉透喽,还救啥。”

    循着目光看去,只见张易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他应是大腿动脉被刺穿,腿部血流不止,鲜血早已洇红了整个裤腿,洁白的雪地也被染得猩红刺目。

    天寒地冻,张易的口鼻却没有半点白气呵出,很明显,他已在车祸中罹难。

    王欢艰难地挪了一下头,随着她的挪动,头部滴滴答答血如泉涌。

    低下头,只见她的怀里多了个物件,便是那飞入车窗的东西,她以为是落石,其实那是一个造型古拙的白玉扳指,里面能看到丝丝红色纹路,扳指外侧雕刻着龙纹,内侧镌刻着一行行的小字。

    失血过多,她实在看不清上面的字,终于意识越来越模糊。

    车载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新闻:“因冷空气东移,华北大部分今日将会普遍出现小到中雪,其中湖东地区有暴雪,根据气象显示,这将是湖东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湖东交通广播温馨提示,雪天路滑,请各位驾驶员提高预警,遇到突发状况轻踩刹车、缓打方向......”

    大盛朝,掖庭宫。

    “沈芸死了!”

    一声尖叫如刀锋划破黑夜,伴着中秋盛放的烟花,刺得人骨髓生寒。

    说话的是个个头稍高的宫女,她仔细查看躺在地上的少女,见那少女没了气息,这惊呼了一声。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比她矮一些的宫女,那宫女面容相对精致,但唇角眉间处处都是伤痕。矮个宫女看到地上少女脑后慢慢溢出的血迹也吓了一跳,她上前探了探地上少女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果真呼吸脉搏全无,她哆哆嗦嗦向后退了几步:“我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撞到了墙角。”

    高个子一时也花容失色:“她死了,内侍省不会放过咱们的。”

    矮个子躬身摇晃了一下地上的少女,地上的少女身子软塌塌的,随着她的晃动而摆动,毫无半点生机,矮个子声音慌而不乱:“你放心吧,沈芸是我一人所杀,与你无关。明日一早,我去找方姑姑自首,她是打是罚,还是将我交给内侍省,我都认了,今夜你先帮我将她拖到墙根。”

    “这大虫嚣张跋扈,掠财伤人,她死有余辜,况且,你又不是真的要杀她,掖庭宫的宫人都能为你作证,咱们人多,你不必害怕。”

    高个子说着,便和矮个宫女分抓着地上少女两只僵硬的脚,拖着她前行,青石板上瞬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月色如钩,清冷昏暗。

    谁也没有注意,被她们拖行的少女,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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