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立大功当大官挣大钱，一听这话立马催李言，想听听是什么好事。
“抓捕玉面十三娘。”
众人噤了声，你望我我望你，最后都望向李言。
“中郎将，你没开玩笑吧？”陈桢掏了掏耳朵。
“当然没有，”李言直起腰，“放心，既然我敢说出口，就肯定是有把握，大好的立功机会就摆在眼前，你们还犹豫什么？”
他们满脸狐疑，中郎将怕不是想立功想傻了，那可是鬼市，要真这么容易清剿还轮得到他们，拿命换钱，不干不干。
“我想起我媳妇这几天要我陪她回娘家，就不参与了啊。”
一个人退出，立刻有第二个站起，“我家就我一个，万一……是吧，对不住了。”
第三个道：“我和他一样，对不住对不住。”
望着一个个离去的兄弟，他沉下脸，面色有些难堪，此时赵祯举起了手，李言投去期待的目光。
“我要带人巡逻，中郎将，下次再聊哈。”
……
回到吴府，园里传出阵阵笑声，饮酒谈笑，好不快活。
吴少卿注意到他，起身道：“来，喝酒喝酒，杜女官请的。”
“怎么了，有心事？”杜檀昔从宫中出来，想到这些天都太压抑，特意去西市买了些下酒菜犒劳大家，就差李言了，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却看起来不大高兴。
李言接过递来的酒，一口闷完，“都是小事，你们继续，我有点累了。”
夜幕初垂，今日酒喝多了些，杜檀昔沾枕头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睡过去，等醒来，蜡烛还亮着，外头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叩叩叩。
起身喝了杯冷茶驱散醉意，听敲门声响起，猜应是嘉宁睡不着找她谈心，开门后，瞧着身影不大对，原来是李言。
“这是？”杜檀昔微微惊讶，观其衣衫尽湿的样，肯定是有心事，“进来吧，我给你找帕子擦擦。”
“不必了，”他道，“今天我来是为说一件事。”
杜檀昔转身，“嗯？”
他抿了抿唇，握紧的拳头松开，“十三娘的事你们都不要掺和了，免得受我牵连，明日我就去鬼市，成则罢，不成你们就上报我身亡。”
“先等等。”
听杜檀昔挽留他，他没有回头。李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抓捕十三娘是天后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杜檀昔他们却一直帮他，而他自己却什么都干不好，简直是废物。
“牵不牵连的，你想多了，抓捕十三娘这事也并非为了你，而是给朝中众多陈年积案一个了结，我知道，我们现在手上没兵，但不是有你吗，上次你败在他们手里，一是因为对魔罗传闻的恐惧，二是没有武器，别忘了，五年前你一个人就剿灭了数百悍匪，十三娘身边就十多个打手，怕什么？”
她从不认为李言弱，否则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中郎将的位子，可他太自负、自尊心又太强，受了打击容易消沉，人要抱着这种心态，再好的机会给他也把握不住。
李言当她说的安慰话，自嘲笑了笑，雨似停了，抬头，是竹青色的伞，“明天我们一起商量对策，不是有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可有四个人，不怕没招，拿好。”
把伞交到李言手中，杜檀昔不再多言，转身关门。李言看着手中的伞，沉思良久，踏雨离去。
翌日，抱琴被传讯到堂中，杜檀昔细问了些远忧楼的情况，远忧楼有二十名打手，其中有六个武功高强，需小心注意，最厉害的，还是十三娘，她的暗器有毒，中了必定殒命。
“杜女官，昨日我思来想去，想今日去亡母坟前祭拜告知大仇得报，你能不能陪我去？”
此乃人之常情，杜檀昔欣然应允，嘉宁嚷嚷要跟着去。
抱琴母亲的墓很简陋，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和一块没有刻名字的碑，她把买的水果摆上，点燃香跪在墓前，“娘，害死你的人如今全遭到报应，您可以安息瞑目了，我知道这些年您受了很多苦，您放心，我马上下去陪您，十三娘教会我许多功夫，以后不管在哪，女儿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您。”
拜了三拜，将香插入土中，她擦干眼泪提篮子起身，“我这多买了两个梨，请女官和郡主吃。”
“好啊。”
嘉宁开开心心接过，杜檀昔攥住递到唇边的手，“洗了再吃，多谢抱琴姑娘好意。”
.
吴府。
深秋时节，夜来得早，鬼市开得也早，李言和吴少卿把刀反复磨了又磨，装进琴盒背在背上，装作艺人。嘉宁摸着腰间，这里面装的可是保命的东西。
“就我们四个能行吗？”快到鬼市入口，吴少卿发出疑问。
杜檀昔道：“吴少卿是怕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情况不明容易多想。”
李言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挡在前面，我皮厚能挡一阵。”
鬼市入口，台阶泛着幽幽昏黄，越往里颜色越亮，四人两两分组前后踏入做买卖的街道，一路走走看看，终于到了雀街，这次来往不如上次热闹。
“快看，”嘉宁突然指着某个背影，小声道：“波斯公主。”
杜檀昔看向刚刚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黑袍女子，看身形该是波斯公主无疑。
“追。”
波斯公主步伐匆匆，他们不紧不慢分散跟在后面，见她一拐弯进楼中。
鬼市的买卖都是夜间开，而这栋楼夜间居然灯火未点，黑漆漆一片，借月光望去，牌匾上大大的‘远忧楼’泛着流光，门前挂了牌子写着‘转卖’二字，十三娘在鬼市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会想着要卖掉远忧楼。
杜檀昔思索时，李言已经把门推开，光倾斜而入，映在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上，很干净，像不久前打扫过。
“小心有陷阱。”看李言要进去，杜檀昔出声提醒。
这栋楼太安静，安静到诡异，波斯公主的突然出现给诡异更显迷雾重重，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布好棋盘，只待他们入局。在门口伫立许久，各人心思不一，吴少卿摸了摸背后的琴盒，“进是不进？”
“进。”
杜檀昔想摸清情况再定，李言从地上捡起两枚石子扔了进去，石头在鎏金的地板滚了几圈，声音渐消。
“你们跟我后面。”
李言取刀率先进去，吴少卿等人紧随其后。屋内昏黄，视线受限，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摸索前进，嘉宁捏紧了腰间香囊，隐隐不安，总感觉有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还不止一双。
滴答——
不知哪来的水从高空滴落，滴在嘉宁的脚尖处，声音响得刺耳，嘉宁惊呼一声连忙捂唇，所有人神经紧绷起来，杜檀昔安慰般地握住她的手，“柜台上好像有蜡烛，先点燃蜡烛。”
李言摸到柜台边，拿出火石，把四根蜡烛全点燃，拿来两根，一根给了吴少卿。有蜡烛的照亮，总算能看得清些，楼中的陈设不多不少，摆放的位置也未变，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你们小心跟我身后。”
他捡起刚扔进来的两颗石子朝远处再扔，听只有石子滚落的声音，继续前行。杜檀昔经过台子见有披帛落下，捡起闻了闻，有淡淡的脂粉香，就算十三娘真离开了也绝不会超过一日。
托着蜡烛把大厅寻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他们不约而同望向黑漆漆的二楼。
“我先上去看看。”
杜檀昔嘱咐道：“小心为上。”
“知道了。”
他靠着楼梯边走，仰头往上看，上面是一间间客房，屋门紧闭，长廊上摆着两排花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贴在第一个屋子门口听了会，李言推开门同时侧身一避，见无事发生，托起蜡烛往里照，空荡荡的，连着推开好几间，不说玉面十三娘，连波斯公主都没有。
“没人，上来吧。”
李言说完，一回头就对上咧着嘴的怪物，那东西倒挂在梁上，涎水直流，在火光的映照下，四只猩红的眼睛闪着莫名其妙的兴奋。
“别上来，危险！”
杜檀昔他们已经到了楼梯口，听楼上传来打斗声，止住脚步，吴少卿把蜡烛塞给嘉宁，一掌劈开琴盒，“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忙。”
脚下响起齿轮转动声，杜檀昔瞪大眼睛，“不好！”
地板塌陷，几人脚下一空，沉沉坠落，水花四溅。十三娘坐在镶红宝石的座上，摆弄指甲，抽空瞥了眼水池中挣扎的几人，等看够了才让人把他们打捞起来。
杜檀昔不会游泳，刚刚在水池又喝了不少水，现下整个脑袋都是晕的，看谁都是重影。吴少卿也不慎落入水池，还没等缓过来，十三娘就命人把他给绑了。
“果然又是你们几个，胆子大啊，敢来我远忧楼撒野。”
她扭着腰肢到三人跟前，目光在两个姑娘的面庞转悠，“哪个是杜檀昔。”
杜檀昔咳出几口水，不明她的意图，犹豫了会回道：“我是。”
“把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