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都说阮氏公子性情冷漠，只怕是不太体会‘人之相助，友之相伴’的人情温暖”
“人情温暖？我倒知‘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你说对吗？谢小姐”
冯奥扭头看向祁美素
他想知道
她有没有一点
为‘岁月无常’所动。
“你们说得我都糊涂了，父亲说，我们三家本是一体；还时常嘱咐我，将来要向你们多多学习”
祁美素并不想
陷入他们口舌之争中。
身旁的这些人
她一个也不了解
一个也看不透彻。
她并不知
黎云裳与谢真儿私交究竟如何
她只知
如今的形势
自己付不得半分真心给任何人。
祁美素的回答
让车上的三人
有些出乎意料。
言语里透露出
谢真儿的单纯懵懂
似乎也呈现出
一个多方利益下
利来利往的身份。
车停在黎氏大门外
彼此寒暄后便分别离开。
一路上
祁美素都没有说话
眼见着甄汕挽着黎云裳
走进了黎云裳的家里
‘夜已经这样深了，他们已经这样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了吗？’
她难以承受心中割裂的疼痛
却又情不自禁这样胡思乱想。
冯奥看着祁美素被短发遮住
轮廓的侧颜。
“看起来，黎家小姐很照顾你，你们的交情应该很不错？”
“我和学姐同校多年，她待人很友善”
“你似乎...不敢看她的未婚夫”
听到冯奥的话
祁美素有些心虚。
她将手缩进礼服的袖口中
掐着自己的指尖
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知不知道，人的视觉欲望很可怕的，太过美好的东西看久了...就会想要占为己有”
冯奥有些惊讶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她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毫不避讳。
冯奥的失神
让他来不及看清
前方驶来的车辆。
伴着急促刺耳的鸣笛声
冯奥慌忙急打方向盘
不忘伸手护着副驾上的祁美素。
车在惯性的失控下撞向路旁的石柱
冯奥冷静下来后
本能地上下打量
身旁的祁美素。
他为祁美素解开安全带
双手紧握祁美素的双臂
试图让祁美素清醒。
“有没有伤到哪？”
祁美素摇摇头
她感受到冯奥的双手在颤抖。
他那样怕
怕失去
哪怕这个人只是脸庞与她相像
他也如此
怕失去她。
冯奥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他松开手便下车
祁美素也随即下车。
车已撞损
周围除了三两户人家别无其他
夜已深
冯奥知道世道的凶险
以他们的衣饰着装
他们必须
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
他拉着祁美素
行走在漆黑的石路上
祁美素始终□□脚下的高跟鞋
让自己不落下一步。
生硬的鞋底
已经将脚磨出血泡。
冯奥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家主是一对年老的夫妇
看起来很和善。
冯奥向他们道明事由后
便安住下来。
屋檐简陋
屋主还是尽可能
为他们打扫出一间
干净的房间
铺开一张板床。
同处一室
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祁美素一时间
不知该如何自处。
冯奥解开衬衫领口
倒头便睡。
祁美素四下张望
脚下的疼痛
让她有些无力。
她悄然坐在板床的尾部
脱下鞋蜷坐在角落。
她小心打量着冯奥
这个平日里光鲜、派头十足的男人
如今在这粗糙的棚舍
生硬的床板上
安适地熟睡。
“你打算坐一夜吗？”
“我...我不困”
冯奥翻腾起身
凑到祁美素身旁
“你怕什么？”
“我...”
祁美素的眼神越是闪躲
冯奥越是靠近
“夜里孤寂难眠，我记得谢小姐上次好像很主动、很开放”
冯奥边说着
边用手抚着祁美素的下唇
他的手顺着她的衣领
解开礼服领口的束带。
祁美素急促地握紧冯奥的手
制止他的行为。
冯奥的眼睛
像透视的光。
祁美素生怕他
看穿自己的伪装。
“我自己来”
祁美素有些害怕
但又没有更好的计策。
她的手
慢慢解开束带
‘该怎么做？做找什么样的理由避开这个人？’
她的大脑不停地运转
当束带越来越松
祁美素想起
那次迎合冯奥时
他的厌弃
他的拒绝。
‘他在试探！他在试探自己！’
祁美素猛然醒悟
她加快自己双手
大胆转身对着冯奥
直视冯奥的双眼
当胸口快要敞开时
祁美素将身体倾向冯奥的怀里
谄媚地笑了。
可靠近冯奥的瞬间
正如她所料
冯奥原本饶有兴致的脸色
黯淡下来。
“你既然想坐，就坐着吧”
冯奥随即躺下
枕着胳膊侧身而卧。
干燥的空气
单调的竹墙
冯奥想起多年前
自己毒发的那个夜晚
依靠在自己肩头
熟睡的祁美素。
她疲惫
怯懦
安静。
和这个轻易交付自己的女人
大相径庭。
这么多年了
他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
心底里感到
深深的孤独。
这种孤独
源自于思念
他冰冷的心
有了想念的人
他想念祁美素。
他真厌恶这样的感受
这让他感到自己现在的人生
‘缺失’了。
祁美素探头张望冯奥。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
从没有如此紧绷过
她松下肩
小心翼翼系上束带
继续蜷坐在角落里
身体
缩得更紧了。
她抬头望着星空
这座陌生的城市
连自己爱的那个人
也变得陌生了。
甄汕
此时此刻的他
是不是正陪在黎云裳的身边？
为什么他会成为她的未婚夫？
他们又怎会相识？
祁美素心上
沉闷极了。
只身在每日未知的试探中
她想念华虞
想念祁卯玉
她们都是因为毒品
而失去了生命
自己一定要活着
为她们做些什么。
黎云裳卧房内
华虞打开浴室的淋浴
从墙根处暗槽里
取出一个铁盒
她将里面的手机交给甄汕。
这是他们与冉明辉
保持联系的唯一工具。
“地址拿到了”
“明日晌午，红河街，冰上酒馆，会有人去找你”
电话挂断
甄汕随即取出电话卡
将手机交给华虞放回原处。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不，来人尚不了解，你我不必都暴露”
甄汕思密谨慎
所言在理
华虞没有再坚持。
两人相拥走出屋外
厅内
黎占川正在喝甜汤
“阿汕，快来，我让你河伯给你盛一碗”
“父亲，瞧您，您血糖本来就高；这都夜深了，您还贪嘴”
“你瞧瞧你瞧瞧，这唠唠叨叨的管家样，将来嫁人了，夫家怎么受得了”
甄汕笑笑
“您老人家留心身体，忙过这几日，我定陪您下棋”
黎占川点点头
仿佛
这就是他们
对即将到来的十五交易
不言自明的默契。
送走甄汕后
华虞转身回到屋内
将甄汕拿到的地址
告诉黎占川。
“好，我们也该部署一番了”
“您这几日总是咳嗽，提货的事，您就让女儿和河伯去好了”
“生意上的事，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上；不过倒也不必着急；你这次回来，我打算让你护卫，和阮
氏一起交货”
“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传言都说
黎占川设有自己的私人军火库
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们提货。
同样
也从未有人见过阮氏的制毒基地。
黎占川和阮裔雄
两人彼此之间
都相互充满了防备。
而华虞的任务
就是查找出黎占川的军火库
以及黎氏与阮氏勾结的证据。
次日
太阳尚未全然升起。
祁美素感受到一丝
寒凉和疼痛
从她的脚下刺激到脑叶。
她睁开眼睛
冯奥正在埋头
为她脚上破皮的水泡
涂抹膏药。
“醒了”
冯奥的动作轻柔
眉眼温和
安静又体贴的模样
让祁美素有些错愕。
“谢...谢谢”
回程路上
冯奥一直沉默
祁美素看着他冷硬分明的下颚线。
他浑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狞厉
她缩了缩脚
似乎很难相信
这个男人曾关心过别人。
谢家大厅内
华虞和甄汕前来探望谢崇阳
听闻谢真儿一夜未归
两人也未多逗留。
华虞明白甄汕心中所忧
“或许，她真的不是素素”
甄汕没有说话
他看向挽着自己的华虞
只是笑笑。
这笑容里
有牵强的无奈
“难道，阮裔雄真打算和谢家结姻？”
“我送你回去”
甄汕并不想谈论
未来无法预料的事。
“不了，你还要赴约，早去早回”
“你也要小心”
说完
甄汕拦下一辆出租车
朝着红河街的酒馆而去。
华虞扭头嘱咐司机
自行回府。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来到井绍茗所住的街道。
出租屋内
夏正阳整理好行装
带上檐帽和口罩
便要出门。
井绍茗跟在他身后
“你去哪？我送你”
“不必，今日有任务在身”
“伍霜的下落...”
夏正阳十分明白
井绍茗心中的急迫
自己又何尝不急
“她的行踪，如果有消息，我定然会告诉你”
“那片区域，我去过...”
夏正阳停下脚步
“什么？！你去过,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正当井绍茗意图解释些什么
“井绍茗”
远处
黎云裳挥手朝他们走来。
夏正阳压低帽檐
埋下头
大步离开。
“你...你怎么来了？”
井绍茗有些意外
“那是...你朋友？”
华虞张望着
夏正阳匆匆前行的背影。
“问路的，不认识”
井绍茗搪塞着。
“对了，这是你的车钥匙！”
井绍茗掏出钥匙
交给华虞。
“怎么说，你也是汕的朋友，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说吧，你想去哪？”
“芳草街”
“什么？”
“我想去芳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