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抢劫罪必须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因此为了讨债而实施的暴力行为,我们认为不构成抢劫罪,因为缺少非法占有的故意,当然,我指的是合法的债务……[注]”

    白复缩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撑着手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课。

    “白哥,又来了?”迟到的学生悄悄溜了进来,熟稔地在白复旁边坐下,“点名没?”

    “没有。”

    “那就好。”学生相当庆幸,他对课堂内容毫无兴趣,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就拿出手机打起游戏。

    白复随意扫了眼教室,这堂课人数很多,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听课,偶尔还跟老师激情争论几句,只有最后几排心不在焉。

    “白哥,这门课……讲得很好吗?”

    课间,旁边的学生凑过来问道。

    “随便听听。”

    “哦……”学生看看课件又看看白复,实在想不明白,这堂照本宣科的课有什么好听的,隔三差五就能遇到白复。

    学生还想再聊上两句,但白复已经收拾东西,起身离去。

    白复照例去看了看人工湖的鸭子们。

    接近年底,天气转冷,鸭子们都萎靡起来,没有小时候闹腾的那股劲。

    白复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叶璐电话的。

    叶璐是所里的行政,白复还以为是转所手续有什么问题,没想到接通之后,叶璐犹犹豫豫地说:“白律师,现在方便说话吗?”

    “恩,你说。”

    “是这样,我想问下,您之前办刑案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性格极端、难以沟通的当事人?”

    白复有点摸不着头脑:“算是有吧。”

    他做的刑案多,什么样的嫌疑人都遇到过,其中不乏一些已经不在乎生死,暴虐成性的人。

    “那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是怎么沟通的?”

    “慢慢来,有律师身份摆着,接触一段时候,他别无选择也只能信赖律师。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你们利益是一致的。”

    叶璐又追着问了几句。

    她显然不是为自己问的,说话之间会停顿很久,而且语气很犹豫,像是在等着别人的指示。

    白复没有拆穿她,等她问够了才挂断电话。

    今天下午群里袁云在群里发过一条消息,说她出去调查取证,十有八|九为的是同一件事。

    袁律师这边似乎进展不是很顺利。

    寒风拂过,白复捏着手机把玩了几下,勾了勾嘴角,点亮屏幕给梁红斌发了条消息。

    ·

    袁云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张盛出现。

    这是个老式小区,离酒吧很近,酒吧老板租了一套做员工宿舍,张盛也住在这里。

    这都是昨晚的酒托说的。

    张盛他们只上夜场班,白天无所事事,基本就在宿舍里睡觉。

    眼下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差不多是张盛该上班的点,袁云打起精神盯紧出口。

    果然,没过多久张盛就走了出来。

    酒吧就在附近,按理说走两步就能到,但张盛打了个车离开,完全没有去上班的意思。

    袁云只好跟上。

    开出去二十多分钟,袁云越看越觉得熟悉,看了眼导航才发现他们这是跑到物流园附近来了。

    他不会是要去物流园吧,袁云觉得匪夷所思。

    又开了十来分钟,张盛当真就在物流园门口下车。

    袁云犹豫了片刻,直接跟进去过于明显,只怕张盛马上就能发现她。略微纠结片刻,她还是跟了进去,但张盛像是完全没注意有人尾似的,径自朝办公楼走去。

    这个点,办公楼里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人影,也不知道张盛过来做什么。

    办公楼不高,只有三层,以前刘刚租的就是二楼左侧的一小半区域,本来是用来给物流公司办公的,现在已经转租给了别人。

    张盛走了上去,门已经被锁了,他进不去,就站在走廊朝里面望着。

    怎么看怎么瘆人。

    这人怕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袁云不得不怀疑。

    看了好久,张盛突然探了个头出来,冲着袁云的方向说:“看够没有。”

    袁云:“……”

    四下无人,毫无疑问张盛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额。”袁云有些尴尬。

    “昨天打听我的人也是你吧,”张盛趴在栏杆,“我记得你,你外婆被我撞了,你是想要钱还是怎么样。”

    不等袁云说话,他又说:“要钱反正我没有。”

    “我有别的事找你。”袁云干脆挑明,“方便占用几分钟吗。”

    张盛无所谓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朝屋顶爬了上去。

    办公楼是很老式的简易建筑,楼梯焊在墙壁上,可以直接上楼顶。

    袁云见他态度有所缓和,生怕错过机会,赶紧也跟着上 。

    “什么事。”等袁云上来,张盛问道。

    “刘刚他们买过货车吗?”

    “刘刚?”张盛回味着这两个字,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态度一下子急转而下,“你要做什么?”

    “我是张宝贵的律师,现在我们正在起诉刘刚,我问你的事情很重要。”袁云并不擅长说服别人,只能打直球。

    “律师?”张盛满身不屑,“他还真能折腾。”

    楼顶有一圈半人高的栏杆,张盛盘膝坐下,背倚在栏杆上,摸出烟抽了起来。

    寒风凛冽,他倒是没事人似的。

    “货车……”

    “鬼知道。”张盛打断袁云,语气凶狠,“赶紧滚。”

    袁云当然不会就此打道回府,既然都开了头,后面只需要豁出去就行:“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如果查不清楚,我们有可能输了官司,你跟张宝贵也是一个村的,他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什么狗屁的希望,他拿不到钱的,白费劲,让他赶紧死心得了。”张盛狠狠地将烟头掐灭,“哦,对,这也多亏你们律师的功劳,给刘刚出谋划策的律师不少。”

    袁云:“……”

    张盛失去耐心,又开始驱逐袁云:“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袁云一听这话就更不愿意挪,她盯着张盛在黑暗中的影子:“你想动手就动,轻了拘留,重了坐牢,反正我保险买得多。”

    张盛没动,又摸了根烟出来点上。

    “你想说你无所谓,坐牢威胁不了你是吧,”袁云语气又平又稳,盯着忽明忽现的烟火,“既然这么无所畏忌,怎么不去找刘刚算个清楚。”

    张盛夹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啊?”

    “别装,你以前跟刘刚混的时候没少风光吧,日子应该是很好过的,现在怎么沦落得只能在夜店守场子,还欠了一屁股债。”袁云知道张盛这会是真的动了怒气,这人下手狠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理智告诉她适可而止,激怒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没有任何好处,但话在嘴边,不吐不快。

    所有细小的线索悄无声息串连成线,袁云继续说了下去:“跟刘刚脱不了关系吧。”

    刘刚带着这些半大的小伙子花天酒地,等他们恶习入骨又拍拍屁股走人,然后就能欣赏他们在以贷养贷的泥潭里面挣扎,带着绝望沉底。

    挣脱不了,他们只能逃避似地怨恨刘刚。

    张盛没有说话,只有骨节声清晰作响,黑暗中也能感受他恐怖的压迫力。

    袁云笑了一下:“还是说,你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

    “闭嘴。”张盛猛地站了起来,气势逼人。

    “要打我吗,可以,最好把我打死在这里,然后你十年起步,到时候刘刚应该会觉得挺搞笑的。”

    夜色太暗,袁云看不见张盛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身影慢慢弯曲,蜷缩成一团,刚才的气势仿佛只是错觉。

    见有效果,袁云步步紧逼:“张宝贵没有害过你吧,他们跟你无冤无仇,听说他的活还是你介绍过去的,他现在成了这样,你连动一动嘴皮都舍不得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为刘刚隐瞒的必要。”

    “不是。”张盛双手狠狠抓着头发,“没用的。”

    “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没用、不可能、做不到……诸如此类的话,袁云听得太多,要是能轻易被几个字左右,袁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张盛又不愿意吭声,过了好久,他又披上戾气,朝着袁云吼:“滚啊!跟我没有关系!”

    袁云深吸一口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这么抗拒。

    难得有机会,袁云不想半途而废,但张盛一直缩在栏杆旁边,这个栏杆也不知道牢不牢固,被风吹一吹就嘎嘎作响,好像再加点力道就能推倒,她也怕逼得太狠出意外。

    也是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来,张盛其实也是个二十来岁的肉体凡胎。

    “这样,你先过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可以放在明天来谈,今天很晚了,你很累,我也很累,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休息好吗。”袁云只能妥协。

    过了很久,张盛才说:“你先走,我抽根烟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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