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酒店电梯短短一个照面，乔闪闪就有预感，他们的这位女主角恐怕不太好相处，但她没想到变故会来得这样快。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雨天，早晨九点，剧组在酒店楼下举行了简单的开机仪式。
放鞭炮。上香。全体人员合影。
随后现场工作人员，导演，演员等乘大巴前往拍摄场地。
乔闪闪没有跟去现场，参加完开机仪式就回酒店会议室继续写稿。
午饭时一直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
到了半下午，阴沉沉的天甚至出了点太阳。
乔闪闪写完两场戏，正跟在拍摄现场的安姐聊天，忽然“砰——”一声巨响，会议室的门猛地被从外面踹开。
乔闪闪转头，就见唐艺然冷着脸从外面进来。
唐艺然冷眼扫过会议室里的三个人：“夏之鱼是谁？”
她明显来者不善。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出声，直到唐艺然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周佳怡迟疑着起身，没等她开口，乔闪闪先站出来。
“剧本现在是我在负责。”乔闪闪道，“唐老师今天过来是有什么……”
没等她说完，唐艺然把手里装订成册的剧本用力摔在她脸上。
“啪”地一声，像一个响亮的耳光。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你算个什么东西？”唐艺然冷笑，“这就是你负责的剧本啊？好好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就你这样的也能当编剧？”
乔闪闪眼皮被订书针挂了一下，这会儿正火辣辣的疼。
她一直低头捂着眼睛，直到这会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憋着火道：“我剧本怎么样不劳唐老师费心，您要是真觉得不行，可以自己请编剧来改。”
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乔闪闪是个没什么脾气，也挺好说话的人，关于加戏这事其实她之前也有仔细的想过。
剧组里人情往来有时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影视剧本来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如果唐艺然客气一点好好跟她说，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她也不是不能加。
毕竟娱乐圈女艺人的选择权本就比男艺人少，片酬也比同咖位的男演员低很多，她能理解她们想红的心情。
而且她看过唐艺然的几部剧，在见到真人之前对她还算有好感，然而唐艺然如今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想必唐老师已经找过黄总侯导甚至监制王老师了吧。”乔闪闪心情很差，话也说得毫不客气，“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小编剧，剧本到底能不能改，怎么改不是我说了算，你把气撒在我身上只会显得你很Low。”
大概是没想到她敢还嘴，唐艺然瞪大了眼，气得抬手想扇她，还没等她动手，宁宁先惊呼一声——
“闪闪姐，你的眼睛！”
乔闪闪被剧本砸了后便一直捂着眼睛，这会儿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淌。
唐艺然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神明显慌乱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
-
剧组本就人多口杂，唐艺然这事干的也不算低调，很快就在剧组工作人员的口口相传中从酒店传到了片场。
陆星耀拍完一场戏下来，被侯导叫到监视器前看回放，一边看一边跟他说他表演的问题，陆星耀打起精神在旁边听着，等侯导讲完，问：“要再来一条吗？”
侯导本来是想再来一条的。
但看一眼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时间，摆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道：“行了去休息吧，下一场准备。”
陆星耀从导演帐篷里出来，曹小北立刻拿了杯子递给他。
陆星耀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演戏其实是一个耗情绪耗体力又耗精力的活，尤其再遇上侯导这么一个精益求精的导演，陆星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陆星耀一言不发地往拍摄区外的房车上走，路过的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沉默的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想说。
曹小北欲言又止地跟在旁边。
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提。
“……想什么呢。”曹小北的脑袋被敲了下，抬头就见陆星耀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曹小北忙道：“哥，你刚说什么？”
“糖和手机给我。”
“哦。”
曹小北从包里拿了糖给他，手机却磨磨蹭蹭地装作找不到，直到陆星耀不耐烦地啧了声，才犹犹豫豫的递给他。
曹小北迟疑地开口：“哥，有个事……”
陆星耀舌尖顶着糖在腮边滚了两圈，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半天没等到后话，陆星耀瞥他一眼。
“出什么事了？”
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陆星耀果断解锁屏幕，曹小北这才连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哥你别冲动！我慢慢给你说……”
陆星耀：“说。”
曹小北张了张口，闭上，又张了张，这才道：“唐艺然对改剧本的事不满，刚刚去找编剧的麻烦，乔老师……被打了。”
陆星耀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彻底消失。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问过了，没什么大事，就给你说一声……”
陆星耀没吭声，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憋着火，半晌他喉结重重一滚，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手中糖盒“啪”一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周围工作人员吓了一跳，都向这边看来。
曹小北连忙赔笑，连拉带哄的拽着陆星耀上了房车。
陆星耀憋着火，一言不发地从通讯录里找出乔闪闪的微信，拨了个视频过去。
不到半分钟，视频挂断，她文字回了一条：「陆老师有什么事吗？」
陆星耀把手机扔到一边，对曹小北道：“你给她打。”
曹小北哦了声，连忙拨了个视频过去，对面依然挂断，随后回了个语音通话。
“小北，我真的没事。”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陆星耀拿过曹小北的手机：“是我。”
对面顿了顿，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陆老师好。”
陆星耀不明白她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能情绪如此稳定，拧着眉凶她：“好什么好，你给我接视频。”
对面沉默，陆星耀等了片刻，正准备问你是不是聋了？就听她道：“不好意思陆老师，我现在不太方便，先挂了。”
之后通话结束。
陆星耀一口恶气哽在胸口，感觉自己快要被她给气死。
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不知道告状，对着他电话倒是说挂就挂，不知道对着唐艺然有没有那么硬气。
曹小北小心翼翼地看他两眼，拿了剧本过来：“哥，等会还有两场戏，要不你先……”
没等他说完，陆星耀已经抓起剧本扔了出去。
“拍个屁！回酒店！”
曹小北不吭声。
陆星耀冷冷睨他：“我连你也指使不动了是吧？”
曹小北还想再劝，对上陆星耀的眼神又识趣地闭嘴：“那我去跟导演和制片打个招呼。”
-
乔闪闪的伤看着吓人，倒真没多严重，就是被装订剧本的订书针挂了一下，她皮肤本来就薄，眼皮上血管又丰富，其实就一个三四毫米的小伤口，止血消毒后就没什么大事，但就是伤得位置不凑巧，整只眼睛肿的像青蛙，乔闪闪嫌实在太丑，索性让医生拿纱布帮自己盖上。
之后她背上电脑，回了酒店房间。
她前脚刚回来不久后脚房门就被敲响，这会儿正是酒店保洁打扫房间的时间，乔闪闪以为是工作人员，也没多想便开了门。
瞥见门口还穿着戏份的高大身影，乔闪闪下意识别过脸，拿手捂着眼睛，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她的手腕。
陆星耀语气很差：“给我看看。”
乔闪闪拗不过他，半推半就的松了手。
陆星耀看着她被纱布包起来的眼睛，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真的没事。”乔闪闪道，“就是被订书针挂了一下。”
乔闪闪捏着手指给他比：“就这么长，顶多三毫米的小伤口。”
陆星耀抬手想揭她的纱布：“让我看看。”
这一次，乔闪闪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很坚定的拒绝：“不要。”
虽然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很漂亮，但还是不想让陆星耀看到她眼睛肿得像□□的样子。
陆星耀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她。
其实乔闪闪不懂他怎么连戏都不拍了非要跑回来看他，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吧？
当然，她也不会多么自恋的认为陆星耀是在意她。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陆星耀的跟组编剧，唐艺然对她动手无异于是在打陆星耀的脸，也许只是出于一种类似野兽维护地盘的情绪？
但不管怎么样，乔闪闪还是挺感动的。
也能理解为什么曹小北会对他死心塌地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星耀真的是个挺不错的老板。
乔闪闪去房间里倒了杯水端给他：“陆老师，我真的没事，你今天的戏还没拍完呢，早点回片场吧。”
手机震了两下，乔闪闪低头看消息。
果然，因为陆星耀这么一走，片场这会儿已经乱套了，导演要调戏，安姐让她把改好的飞页先发过去。
乔闪闪转身回房间打开电脑，刚把文件找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送，屏幕就被人“啪”一下合上。
陆星耀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疯了，眼睛都这样了你还工作？”
他的手就稳稳按在电脑上，乔闪闪受不了地喊了声：“陆星耀！你手拿开。”
“……”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陆星耀松开手，看着她打开电脑，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不知怎么，感到一股莫名的憋屈。
“就会跟我凶是吧？”陆星耀靠在一旁冷冷地睨她，“在唐艺然面前你怎么没那么硬气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她面前不硬气。”
乔闪闪发完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忘记跟你说，我骂了她一顿，不知道她后续会不会找我麻烦。”
陆星耀忽然有点好奇：“你骂她什么？”
乔闪闪：“Low。”
陆星耀：“……这也叫骂人啊？”
乔闪闪：“不然呢？”
陆星耀心想，你骂我的时候嘴不是挺毒么？骂别人就没词了？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抬抬下巴指她的眼睛。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看过了。”乔闪闪有点无奈，“陆老师，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是我啰嗦了呗。
行。
陆星耀点点头，直起身往外走，语调冷冷淡淡道：“走了。”
乔闪闪把他送到门口：“陆老师，谢谢你。”
陆星耀冷哼了声：“你除了谢谢还会说什么？”
确实这段时间跟陆星耀说过太多的谢谢了，乔闪闪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道：“那我送你个礼物吧。”
“……”
我是这个意思吗？
缺你的礼物？
陆星耀很是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跟她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实在说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