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多久没有回来了？”林忆问着东风。
“半个多月了，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每日忙碌，不过，忙碌的内容很清晰，没有什么特别的。”东风道。
“在哪儿可以找到他们？”
“现在的话，在江南会馆。”东风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张条子过来，
“刚来的消息，鸽子都还没走。”
在西雨的强烈要求下，给林忆裹了一件细羊绒披风，安排了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晃到会馆。
还未走进，听到几声商讨，“林兄，这个量实在有些大，原料跟不上，那些个老东西老早等着这一天，这是要狠吃一波呐。”
“真没想到，粘土也会成为稀缺货。”传来林悯的声音，带着点哀叹。
林忆缓缓走了进去，“请教一下林员外。”
众人望了过来，见一穿着华贵女子，面色清冷，莫名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额，既然是找林兄的，那你先忙，我们再合计合计。”
都是男子，又是行商之人，特意留给林悯处理私事的时间，还给林忆见了一个常礼。
“这... ... ，嗨。”林悯下意识要解释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你怎么得空来呀？”转而迎着林忆进屋。
“许久不见哥哥了，今日路过，来看看你。”哥哥满面倦态，难免心疼。
“是有些忙，含光不是每日都在回禀吗？还累你跑这么一趟，天儿凉了，要是冻着了，哥哥还得分心照顾你。”林悯笑呵呵回应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窗前。
入秋了，京都的树叶子会慢慢变黄，和着秋日的风光，满院子飘落，最后变成光秃秃的树枝子，盖着雪花，挂着冰溜子，等待着来年。
林悯亲自上手做茶，艳红汤色，浅色金边环绕，夕阳下，应景的很。
“好罕见的红茶。”林忆赞道。
说到这儿，林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专门从到贵溪采买的特色红茶，本想图个稀奇，送于这京中商户，可惜了，都不愿与我有来往。”
“怎么了，妹妹可否给哥哥分忧？”林忆问道。
“你曾提过的银钱问题出现了，由于三皇子的影响，导致商户将很大一部分材料屯了起来。”
“他们花高价买？”林忆有些不解。
“倒不是他们价高，而是我们价低。”林悯道。
“我记得星野说过，宫里要的东西价格是要高些的，怎么到你这儿又成了价低些呢？”林忆觉得奇怪。
“常见的东西，价格是会比市场高上几厘，但品质要求上，却要更高。
刚开始量少，商户们不过顺手就把货备好了。如今翻倍，时间上还压缩了，品质还得一如既往的好。
慢慢就会影响商户们的其他生意，原本就没有多挣几个钱，跟宫里合作又倍加小心谨慎，算来算去，不是那么划算。”林悯解释。
“既然商户不乐意卖，往上通报，加钱呀，总不能让骊山停着吧。”林忆道。
“其实已经在做这件事了，衙门里的事，总是要慢一些，如今还没有确切消息。
现下为了催货，谢二公子每日亲自登门拜访商户，厚着面皮要。”林悯颇为无奈。
“嗨，这又是何必呢，营建之事，当一步步来，实在没必要着急。”林忆感到十分不解。
林悯本想替谢星野说些什么，但看着妹妹清淡颜色，只道，
“他今日在东直门的如意轩，你要得空的话，去看看他。”
“东直门？”
“对呀。”
不顺路呀。
“那行，我先走了，哥哥忙碌之余，还是要注意保重身体。”
“好，放心吧，现下可不敢生病呢，不然老三就麻烦了。”林悯玩笑着。
深秋时节，天色要暗的早些。
还没到，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琵琶声，偶尔还会传来筷子击打杯子的间奏。
掀开帘子，瞧见谢星野摇头晃脑地坐在铺子门口，身旁有一小几，一小盘花生米和一壶酒。
林忆侧身细看了看，“那琵琶女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宵练乐了，“如烟调教的。”
“这琵琶弹的真好，清脆如玉珠落盘。”想起如烟弹琴如锯木，林忆不禁偷笑了一下。
正好有顾客进铺子买东西，刚跨上第一个台阶，谢星野便上前了，弓着身子，笑嘻嘻道，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日小店在盘库存，您受累，改日再来。”
言语间，好生圆滑，官宦公子的贵气没剩几分，添了市井小儿的无赖气。
成功劝离了一个顾客，连带着一旁看热闹的，一下子走了好几拨。
这会儿快到饭点，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对于这样的玩具小店，是今日最后一波顾客，眼看就要被谢星野全部搅黄。
店里的小二，急得走来走去，想要上前说道几句，没开口就让谢星野挡了回去，
“去去去，我谢二不为难你，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二面露难色，“公子，您这就是在为难小的，我们掌柜的真不在。”
“你这小贼，我晌午就来了，就算那会儿不在，这会儿也该知会到了。反正我就这儿等着，直到你们打烊为止，今日等不到，我就明日再来。”谢星野道。
小二见卖惨没用，悻悻离开，百无聊赖地掸着灰尘，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少主，我们等着还是怎么着？”见这情况，宵练问道。|
“先等等，那小二会有法子的。”言语间，林忆面上不由地带着笑意。
跟着放下车帘，在身上和坐席周围摸索了半天，摸到小腿的时候，拔出一把匕首。
这是大哥哥林怀亲自磨的，刀身细腻光洁，正好可以当镜子。
借着这锋刃，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淡淡笑了笑。
突然间，面色僵了一下，轻微耸了耸肩，将匕首放好，恢复清冷面色。
虽然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车子里，却莫名产生了一种尴尬。
再次掀开车帘时，便看到小二正招呼人关门，客客气气地请谢星野离开，
“公子，我们打烊了，您明儿再来吧。”
“哟，这么早就打烊呀，亏了生意不是？”
谢星野心知，这是店家找理由呢，就嘴欠了一下。
也就因着他是官宦公子，不然这番行径，非被人打出去。
实在是太无赖了。
眼看着小二落锁，谢星野才准备离开。
一扭头便是宵练给他见礼，“公子有礼，若是不忙，可否同我家少主一叙？”
谢星野看向她后面的马车，猛地想起，这车子停这里有好一会儿了，刚刚却没注意到。
驾车的人是宵练呀，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自是不忙。”赶着就往马车里去。
掀帘便是许久不见的阿忆，虽面色依然清冷，但眉眼舒展含笑，真好看。
“堂堂谢公子，怎得耍起无赖了？”林忆给他倒了一口茶。
谢星野倒真是渴了，接过来一口饮尽，林忆又给续了一口，再次饮尽后，才说话，
“这档口，谢公子没用，林员外也没用，好在谢二还能有个半分样子。”
说话间，马车开始移动，宵练在外面问道，“少主，是先送谢公子，还是先回府呢？”
“啊？”谢星野赶紧撩开门帘，跟宵练道，“不回，我还要去清风楼吃酒。”
转头回来继续跟林忆说话，“有个商户，早些年同王世伯有些交情，说是能出一个半个的点子，若能效力一二，以后也好给工部跑跑活儿。”
“谢大人认识吗？”林忆防备心要重一些。
“不认识，王世伯那边只说是见过几面，一同走过货，但彼此没有做过生意。”谢星野道。
“那如何值得信任？”
看着林忆面庞，谢星野心生爱意，眼睛里透露出小小的决心，“没办法了，我必须一试！”
“骊山现下也都顺遂了，略停一停，也是等得起的，太着急，反而会误事。”林忆思索着，缓缓分析。
这话说完，谢星野自嘲笑了，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阿忆，
“骊山不急，我急！”
“怎么说？”林忆问道。
马车吱呀摇晃，窗外传来烟火叫卖，一派盛世繁华。
“我需要一个功名。”略缓了缓，谢星野开口道。
“小谢大人不是在给你安排吗？”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不能自己挣得功名。若是听从大哥安排，这功名，便来的不正，我直不起腰。”谢星野陷入沉思。
“你们是一家人，况且你走的是谢大人的路子，怎么就不正了？”林忆不解。
谢星野抬眼看着林忆，“是呀，一家人，去掉个谢字，我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了？可是，跟家里有分歧？”这么灰心的话，可不像是这个闪光少年郎说的。
“是，是有分歧，天大的分歧。”
看着林忆的疑惑眼神，谢星野压了压心里的那口气，
“我不想娶江家小姐。”
林忆听来，眸光闪烁。
江家小姐可以不娶，但或许还有陈家小姐，李家小姐。
公门之内，婚事，哪能由得自己做主。
谢星野见她不说话，又追了一句，“若我建造的骊山别院极好，皇上一高兴，定要赏我，我就求他赐婚。
京都天机阁，有女林忆，端慧淑贤，赐于谢家次子。”
“少主，清风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