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魂,到了六岁左右进行觉醒仪式。
武魂觉醒,说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也不为过,它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成为魂师。
即便不能成为魂师,武魂也能增强某个方面的能力。
唐三在燕家了解了不少知识,但老杰克介绍魂师时,他依然坐在一边认真听讲。
老杰克一说起魂师就止不住声,驴车慢悠悠前进,但回到圣魂村时,老杰克也才堪堪说完村中那位魂圣的光辉事迹。
唐三叫醒唐皎,先一步跳下车来扶老杰克。
唐皎睡眼惺忪,唐三的声音从耳朵里进了又出。程老二回头一看,唐皎还坐在车边呢,拎住她的后领把她放下车。
唐皎落地时脚都没踩稳,唐三眼疾手快抱住她,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对老杰克和程老二笑笑,动作由抱变为扶。
老杰克捏住山羊须,转头批评程老二:“你这孩子,平时装菜不知道轻点就算了,对小孩子还这么粗鲁。”
程老二连连点头:“我记住了。嗐,这不是今年订单多,扔顺手了。”
“以后注意了。”老杰克挥手放他离开。
唐皎脑袋清醒了大半,眼睛半眯着,跟着哥哥走了两步,她彻底清醒了。
河边、树下,从前没种菜的地方,大多被翻过土成了田。
这还只是她们走的这条路能看到的,没看到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新添的田。
“爷爷,村里今年开垦了新田?”
老杰克抑制不住喜色,“是啊,今年村里多了很多订单,就把能垦的地都开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个天上掉的馅饼。
隔壁村为了抢占北边的镇因为产量不足而空下的市场,不讲信用,无故提价逼迫单主主动毁约。
开春后北边产量恢复,重新夺回市场,但不满隔壁村行为的单主们却早已把今年的订单转给了其它村,圣魂村就吃下不少好处。
到了分岔路口,老杰克叮嘱两人:“你们好好休息,后天记得准时到武魂殿。”
唐皎这才有了即将再见到唐昊的实感,深吸一口气。
“怎么紧张成这样?”唐三抬起手臂,他的手已经被唐皎捏出了印子。
“好久没回来,有些陌生。”这种既熟悉又生疏的隔阂感,走在路上仿佛腿不是自己的,走的路也不是回家的路。
“才离开半年。”
唐皎甩手抗议:“我才六岁,半年对我来说已经很长了!”
唐三轻笑:“好好好,我们走慢点,让皎皎多找找感觉。”
唐皎哼了一声,拽住唐三的衣角跟着他走,走到能听到打铁声的位置时,脚步不由停下,脑中一片空白。
是谁?有谁掉进过炉中?
唐三陪她站了好一会,手掌裹住她握紧的拳,温热的触感唤回唐皎的心神。
她大步向前走,走着走着甩开唐三的手几乎跑起来。
心脏猛烈地跳动,灵魂却依旧彷徨。
她想要看到谁?要奔向什么?
不知道,想不起。
唐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唐皎失控的理智猛地回归,藏起失落。
唐三紧随其后进了门,拉住累得喘粗气的唐皎上下检查。
“跑累了?”
唐皎点头,被唐三抱上椅子上休息。
“回来了,小三……小妹。”
唐昊停下手上的活,目光落在唐皎的身上有一瞬的迟疑。
时隔半年,感到陌生的不止有唐皎。
唐三这半年吃好睡好锻炼好,身上养出一些肉,不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虽然放到人堆里还是不起眼,但仔细看能看出五官有他和阿银的特点。
唐皎容貌虽盛,唯独与他和阿银都不像,更没有唐家人的特点。
乍见唐皎,唐昊有种不真实感,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困惑。
他真的有个女儿?
父女俩客套又生疏地互道完称呼,相顾无言,连带着唐三也极不自在。
一家人度过煎熬的一晚,第二天唐三迫不及待带唐皎离开家去山上玩。
唐皎许久没走山路,走在崎岖的路上站不稳脚。
但难得离开学堂出来玩,她心情极好,趴在唐三背上给他指蘑菇的位置。
摘了一筐蘑菇,又在秘密基地旁的河流里逮了条雨,唐三就地起锅烧火。
唐皎踩在巨石上,踮脚去够压弯树枝的花,忽然听到唐三问她。
“皎皎,你说我们会有什么武魂?”
“锤子吧。”唐皎随口答道。
在诺丁城见识了一些,唐三对武魂感兴趣,但更怕武魂觉醒会让他和皎皎分开。
如果他有魂力,皎皎没有,无论当不当魂师,他都不会离开皎皎;但如果他没有魂力,皎皎却有,他要怎么跟在她身边?
“皎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唐皎不是很想理睬唐三突如其来的不安,更不想骗他。
她沉默着,只当没听到问题。
唐三煮完汤,给唐皎盛了一碗,坐在她身边。
“皎皎,你想不想我们一直在一起?”
热度刚刚好的汤端在手中,却让唐皎感觉有些烫手。
她困扰地皱起眉:“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唐三合掌包住她的手:“不考虑其它,我只问你的想法。”
稚嫩的脸上却是坚定的目光,唐皎无法把它当作玩笑话。
“我当然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好,哥哥答应皎皎,无论如何都会跟在皎皎身后。”
武魂觉醒那天,唐三早早起床把家务打理好。
打开装着唐皎发饰的匣子,鬼使神差地,他拿起因为造型特殊,梳头花费时间久而一直被闲置的梅花簪。
离出发还早,他有时间给唐皎梳个发型。
今日给唐皎准备的是套梅子青的衣裙,在夏日正显清新,梅花簪束完发也意外地与衣裙适配。
唐三笑道:“天上掉下了一个小仙童。”
唐皎勾住他手臂:“谁啊?”
唐三捏了捏她的鼻子:“除了我家皎皎还能有谁?”
唐皎眼眸微动,嘴角忍不住扬起。
村里六岁大的孩子早早由父母带着等在武魂殿门口。
圣魂村的武魂殿是一间木屋,因前后都有空地,平常是村里人办席的场所,收获时是储粮的仓库。前两天村长带人把木屋清扫了两遍,在门上挂上“武魂殿”的木匾,充作武魂殿分殿。
“去年村里出了个李小七,希望今年也能出个好苗子。”老杰克目光热切地打量排成一队的九个孩子。
唐三和唐皎的存在直接把队伍拉成三队,只不过唐三是比别人高一个头,唐皎是比他们矮一个头。
唐皎扫视一圈,发现和同龄人站在一起自己还是最矮的,默默挪开几步挪到唐三身后,谁想老杰克直接叫住她。
“小妹,过来,你站第一个。”
不管这批孩子天赋如何,长得最漂亮的孩子都要站在前排。
这可是圣魂村的脸面!多少能让疲惫的战魂大师心情好些。
孩子们在老杰克的带领下走入木屋,木屋中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白色劲装,背后是黑色披风,胸前正中心的位置有个“魂”字,这是武魂殿直属人员的标准装扮。左胸挂着一枚三柄长剑交错的徽章,代表他是第三等称号的战魂师。
女人看不出年龄,一头秀发被碧玉的藤曼挽起,鬓边别了一朵金黄的小花,一身银白长袍,衣角包金边,金线在袖口绣出花的纹路,那图案不在阳光下时并不起眼,唐三有紫极魔瞳在才辨认出绣的和鬓边别的是同一种花。
女人也别了一个徽章,徽章上是五种栩栩如生的图案。
唐三看清了徽章样式,心下惊讶,这说明她至少是武魂殿长老级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圣魂村?
老杰恭敬地向两人行礼,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最后落在熟悉的青年身上,希望他能代为给出指示。
女人不咸不淡地开口:“不用在意我,我是执事能力考核的考官,不参与觉醒仪式。”
老杰克受宠若惊,开口结结巴巴:“您、您辛苦了。”
青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村长请先出去吧。”
“好好。”老杰克边走边嘱咐孩子们:“一定要配合好魂师大人进行武魂觉醒!”
青年悄悄瞥了女人一眼,女人面无表情地回望。
他挤出笑,温和地与孩子们说道:“孩子们,我叫素云涛,二十六级大魂师,是你们的领路人。今天你们将在这里觉醒武魂,测试魂力,有能修炼的武魂的人才能成为魂师。”
素云涛打开包裹,取出六颗乌黑的圆形石头。
他将黑色石头在地面摆出一个六角形,然后示意排在最前的唐皎站在其中,然而唐皎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女人,根本没发现他的示意。
素云涛被唐皎大胆的注视吓了一跳,回头看长老还是一幅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放下心,长老是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素云涛站到唐皎面前阻挡她的视线。
“下面你们将看到一个正牌魂师的武魂形态。”
他低呵:“独狼,附体!”
一缕淡淡的青光从眉心中央释放而出,一路往上进入发髻内,黑发瞬间变灰,同色毛发出现在裸露的双手上,同时,他的身体也比之前膨胀了好多。
此时,素云涛的眼睛已经变成幽幽的绿色,双手十指上探出尖爪。
几个孩子被吓得呆愣在原地,一个男生尖叫一声就要跑,被素云涛一把抓住:“别怕,这是我的武魂独狼。武魂分兽武魂和器武魂,我的独狼就是兽武魂。”
唐皎从他柔软的狼耳上移开目光。
她也想要兽武魂,最好是那种毛很软的动物。但除非妈妈是强大的兽武魂,那她能继承到的应该是锤子。
唐三捏了捏她的手:“去吧,别怕。”
唐皎踏入石头中,素云涛拍出双手,绿光注入到石头中,温暖的金光包裹住她,平和的气息牵动她的呼吸。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一张琴出现在眼前,琴身乳白,形如梅枝,琴头、琴身各处点缀有梅花,琴头临近琴弦的部分状似鼓面,其上绘有金色花纹。
琴尾挂着编有青玉的琴穗。
“器武魂,琴!”素云涛难掩兴奋,这琴一看就是高品质的武魂,若是有潜力的孩子能加入武魂殿,对他的升迁很有好处,“用意念收回武魂,然后来测试魂力。”
琴不重,只是相对她的身形有些大,当它落在手上,唐皎被琴带着前倾。
唐三快步上前,但还未来得及搀住她,一根藤曼支撑起她和琴,让她不至于摔倒。
唐三半抱住琴帮唐皎分摊压力,抱稳的瞬间,藤曼凭空消失。
“长老?”素云涛下意识看向女人。
女人垂眸:“别紧张,继续吧。”
“是。”素云涛指导唐皎:“把它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心里想着‘回去’。”
唐皎心念一动,琴化作金色的羽毛,羽毛逐渐变为光点在空中消散,唐皎抬手,右手手背上是一道琴状金色印记。
素云涛拿来一个闪亮的蓝色水晶球,唐皎把手放上水晶球,唐三每天输到她体内的内力躁动起来,顺着经脉流到手心,水晶球逐渐发出温暖的光芒。
“先天魂力5级,你有修炼的潜质,”在这穷乡僻壤,这样的魂力天赋算得上优秀了,“稍后,我会为你开具证明。”
遇到开门红,素云涛心情愉快,一连六个村的孩子都没魂力的郁闷被一扫而空,一股气给几个孩子觉醒武魂。
然而接下来几个全是零魂力,甚至有一个废武魂。
觉醒到最后的唐三时,素云涛有些劳累,但长老还在身后看着,他不敢懈怠。
又一个废武魂。
素云涛随手把水晶球塞给唐三,废武魂没有修炼的可能,素云涛甚至懒得给他测魂力,但完整的武魂觉醒有测魂力这步,长老眼皮底下这形式必须要走完。
出乎意料的是,水晶球中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女人上前一步又顿住,低声自语:“怎么可能?”
大部分情况下,先天魂力与武魂品质有关,蓝银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先天满魂力。
铁匠铺,姓唐,一个不妙的猜想浮上心头。
素云涛看唐三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素执事,开证明,没有魂力的可以走了。”
素云涛呆滞地点头,收回武魂附体,看着唐三满是失望:“真是太可惜了,怎么就是废武魂呢。”
女人抚摸手腕上的雕花细镯,神情已恢复正常。
出了木屋,老杰克紧张地迎了上来:“大师,今年的孩子怎么样?”
素云涛叹了口气:“有倒是有,就是……”
女人打断他的话:“两个孩子有魂力,你考虑一下名额要怎么办。”
“好,好!既然孩子们争气,那我怎么都要让他们有学上!”圣魂村好几年都没有能当魂师的苗子,谁想去年有个李小七,今年有两个,明年说不定能有三个!
素云涛瞧着高兴的老杰克,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告诉他有个先天满魂力的废武魂。
离开村子坐上马车,女人道:“虽然是蓝银草,但先天满魂力终究少见,我需上报,如何处置得看上面,此事你先保密,不可与任何人说。”
素云涛点头称是,不免想到诺丁城武魂分殿中流传的传言。
女人扫视他一眼,又道:“你今日表现不错,也许下次见面该换个称呼了。”
素云涛心中狂喜,脸上的笑真切许多。
上面的人再怎么斗都与他这种小人物无关,只有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女人抿了口茶,一根细藤悄然通过车窗离开马车,伏地往圣魂村的方向飞快地游走,只留下一道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