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长得好看，穿她自己衣服根本就是埋没，燕朗派人来给她量了尺寸，唐三也顺带新做了衣服。
衣服做完就能去上学了。
上学是唐皎、唐三和燕朗坐同一辆马车去城主府。
燕朗突然转性要求唐三和唐皎一起去上学必然有古怪，尽管他编了理由还是被母亲一眼识破，燕母私下召了侍从，一施压，侍从便把事情全倒了出来。
燕母作势要赶走唐家兄妹，燕朗急着要保唐皎，发下会好好学习取得何种进步的誓。
但燕母得到他发誓也不够，要他这段时间先有进步才会考虑让唐家兄妹上学的事。
是以，唐皎再见到燕朗时，燕朗一脸憔悴样她差点没认出。
管家拿了个包袱交给唐三。
里面是两份学习用具，唐三小心翻开书面，指尖拂过纸面带来的熟悉触感和书中文字的陌生交织在一起。
唐皎天未亮就被唐三叫醒，这会正困，瞥了书目一眼，倚着唐三就睡。
燕朗期待唐皎崇拜的目光，但她一上马车就睡，到了书塾也没能找到和她搭话的机会。
下了马车，燕朗叮嘱唐三别学得太差，那样会丢他脸。
对唐皎，燕朗就只有一句玩得开心。
这个年龄识字的课本有类似《百家姓》《三字经》朗朗上口介绍斗罗大陆基本情况的书，也有难度更深一点介绍天斗帝国和诺丁城所在的法斯诺行省地理情况的书。
对他这样不识字的，还有一本字帖和一沓练字的纸张。
唐三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知识，凭非凡的记忆力和充沛的精力以最快的速度学习课本上的字。
唐皎好几次半夜醒来，身边空无一人，一摸床铺，冷的。
下了床到院子里，另外一间屋子是亮的。
她眼皮掀开一条缝，半梦半醒中推开门，爬到唐三怀里汲取暖意。
这回唐三吸取之前的教训，揣摩夫子和同学的表情控制表现出来的识字速度。
即便如此，一段时间后，夫子间仍然有了共识。
新来的兄妹俩，哥哥学习刻苦，也有些天分，妹妹就差远了，态度上懒懒散散，字也学得磕磕绊绊。
但燕少爷之前就吩咐过，不要苛责她的学业。
除去她学习不好和燕少爷对她的维护带来的心照不宣的明了，乖巧又好看的学生总会得到偏爱。
夫子们嘴上不说，私下里总会给唐三开小灶，给唐皎塞各种糕点。
唐三几本书学得差不多了，夫子给他开纸条允许他去藏书阁。
王家族学就设在城主府，诺丁城整体地势低平，城主府建在山丘之上，最高处是藏书阁。
唐三上楼找大头书，给唐皎留了写大字的作业。
唐皎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翻小人画和撸管理员养的猫，眼看唐三要下楼，匆匆忙忙提笔，落下的字与字帖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唐皎瞧了会，笔大力按上去，一抹，墨汁将漂亮的字淹没，成为一滩污渍。
唐三依旧无可奈何。
在圣魂村时，唐三管教唐皎往往因为心软而告终，在她的学习延续了他在教导幼妹上的失败。
爱之深，责之切。
但他的小妹妹从小吃了那么多苦，他舍不得再逼她去学她不喜欢的，反正作为双生子，他会一直在她身边，那他会就是她会。
接近夏日的一天，唐皎靠着书柜翻着半本是插画的游记，楼梯那处传来拉扯声。
是女人夹杂着哭声的拒绝和男人粗暴的拖拽举动造成的异响。
女人被拽上楼放在桌上。
“再来一次，我憋了好久！”
“这里是藏书阁，万一有人在就不好了，回去怎么样？”
拉扯间，女人衣裳半解，露出的皮肤上大片青紫。
“咚——”
大堆书籍倒下的动静打断了男人。
他手上出现一柄刀，持刀大喊：“谁？滚出来！”
又是一堆书倒下，一只猫从书柜上几下跳跃冲到桌子上，把女人吓得尖叫一声。
男人收回刀，冷哼道：“原来是只畜生，这么老了还活着呢。”
女人抚了抚胸口平复心情，拉好衣裙就赶上前给男人整理衣裳，劝道：“少爷难得回家一趟，该先去看望夫人，不该在我这儿耽搁了时间，我在院子里等您回来。”
男人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夫人的一条好狗，她把你捡回来而已，你就那么向着她？”
女人赶忙道：“您知道的，我心中只有您。”
男人推开她：“行了，我去夫人那里，你把这边收拾好。”
男人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女人绷直的背脊弯下，冷冷望向黑暗处：“别躲了，出来！”
烛光晃动，女人屏住呼吸，从阴影中走出的是却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服饰修身而轻盈，玉白底衫上覆着艾绿薄纱。
她拎着小鞋子，素白的袜子直接踩在地板上，因而脚步声很轻。
女人轻声开口：“谢谢。”
唐皎脱下袜子穿回鞋子，静静看着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女人。
女人被她直白的眼神一打量，下意识闪躲：“你是谁？”
唐皎垂眉收敛起探究的目光：“问别人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
“你不认识他？”女人颇为诧异。
唐皎隐约猜到是谁。
被城主收养的燕家旁支，少城主王兴。
那这女人应该是王兴的侍妾墨兰，燕朗很讨厌她，认为她玷污了魂师的尊严。
“不认识，他会报复撞见的人吗？”
女人苦笑：“或许吧，反正如果你撞见他，记得离远点。”她瞧了眼唐皎身上的轻纱，“不过若是你的家世够好，也不用特意避着。”
女人拿起烛台走近被弄得一团乱的书柜，抱起书，身后长出一对棕、红、黑三色翅膀。
翅膀扇动带她飞到半空，书柜上的空处太多，她左看看右看看，准备把书随便放放。
“往下一行，左数第二格。”
她低头，女孩伸手递来下一本书，顺带报出下一本应该在的位置。
女人惊奇地问道：“你怎么对这些书的位置这么了解，你都看过吗？”
“差不多，”唐皎笑道：“我在找这边过有图画的书，虽然看不懂字，但我对它们的封面有印象。”
女人笑出声：“我也喜欢看图画书，可惜出版的店家不多。”
就这样配合着迅速整理完所有书，女人落地收回翅膀，虚按住青紫的地方抽气。
唐皎皱眉：“他打的？”
女人慌张地捂住唐皎的嘴：“不要在城主府里说，不，不能在诺丁城里说类似的话！”
唐皎扒拉下女人的手：“我以后能找你玩吗？”
“好人家的女孩不该和我混在一起。”
唐皎固执地看着她：“但学堂里都没有人陪我玩。”
女人叹了口气，点头：“可以，我就住在东南角一间二层小楼，但你得三天后才能来找我。”
唐皎眉开眼笑，高兴地和她说再见。
得到承诺的唐皎一整天都是好心情，圣魂村的村民们的武魂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农具，一类是蔬菜，她还没见过鸟类的武魂呢。
没猜错的话，她还是有魂力的魂师。
一高兴，她就忘记被自己弄脏的袜子。
唐皎在家时不爱动弹，去哪都是唐三背着，乡野间赤脚也无妨。
和新衣服配套的鞋子虽然好看但磨脚，唐三便给她买了适配的罗袜来穿。
稍稍一打扮，唐皎便像一个富贵人家供着的漂亮娃娃。
每天早上给唐皎梳理，把唐皎弄得漂漂亮亮，唐三都有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今天的药膳在火上炖着，唐三给唐皎褪去衣裳先给她清洗，罗裙之下，她的袜子不见了。
脱下鞋子，脚踝被他圈在手中，白皙的皮肤上暗红的血痂异常显眼。
“皎皎，你的袜子呢？”
唐皎沉浸对鸟类武魂可能性的思考中，耳朵自动过滤掉唐三的问题。
唐三轻轻按了按伤口，一向娇气怕疼的唐皎毫无反应。
他用热水打湿毛巾，热毛巾贴着血痂，把它泡软擦去。
唐皎回过神，缩回脚：“哥哥，痒。”
“痒啊？你的袜子呢？”
“不知道掉在藏书阁哪里了。”
“明天找回来。”
她脚上的伤看起来是快好了，但唐三不敢刺激伤口，把她抱到小矮凳上一点点擦拭身体。
皮肤接触到冷空气，唐皎打了个寒颤，伸手要唐三抱，唐三安抚她说快了。
唐皎一点都不配合，缠着唐三，滑溜的身体几次差点摔地上。
洗澡像打仗，总算弄完后，唐三一把把她塞进被子把她裹成一条虫，出门看药膳炖得如何了。
找了诺丁城几家名声不错的医师，回答基本都是先天不足要慢慢养，脑袋能不能变好要看天。
当然，也有一次解决两个问题的可能——觉醒一个能修炼的兽武魂。
武魂附体会大幅提升一个人的体质，许多人觉醒武魂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武魂附体后会拥有那种动物的嗅觉、视觉、攻击力，并且根据魂环加持能力不断提升。
武魂往往传自父母。
回想过往，父亲一次也没有露出过武魂，也没提过母亲的武魂是什么。
他和皎皎是双子，武魂应当是一样的。
真好奇他们的武魂会是什么，又是传自谁的。
唐皎提前打探好小楼的位置，数着日子乘唐三在藏书阁顶楼读书，偷偷溜去小楼。
小楼门关着，附近连守门的丫鬟也没有，唐皎困惑了一会上前敲门。
门打开，唐皎正面撞上黑着脸的王兴。
他和燕朗一样一头灿烂的金发，五官上也有些相似，算是英俊，但眼眸中的阴霾生生将那点英俊变为阴冷。
看清不速之客的面容，王兴挑眉，下压的嘴角勾起。
“哪来的小美人啊，你叫什么？哪家的？”
唐皎从他身上嗅到一丝血味。
胃无端翻滚起来。
唐皎捂住嘴，后退两步。
王兴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门内探出一只手环住王兴的胸膛。
“马车已经等很久了，您该去了。”
王兴甩开她，门大敞，一地鸟羽在地上翻滚飘出门，卷上尘与土，滚了几圈便彻底飘不起来。
墨兰揉了揉手腕，笑着望向唐皎：“我书还没看完，你先回去吧，等我看完给你送过去。”
一片带血的羽毛在眼前慢慢落下，唐皎终于忍不住弯腰干呕。
王兴因那张脸产生的兴趣消失殆尽，墨兰赶紧凑上去钩住他臂膀：“少爷别为了其他人坏了心情。”
说着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快去吧，我在家里等您下次回来。”
王兴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唐皎早上吃的少，这会儿全呕出来不说，还吐出一大堆酸水，靠着门扉虚弱得走不动一步。
墨兰将她扶进屋内，一进屋唐皎便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墨兰给她倒了茶又打开窗通风，匆匆走出门，唐皎隐隐听见她大声的叫嚷。
片刻后墨兰回屋，一同来的还有个行动懒散的丫鬟，丫鬟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打扫卫生。
墨兰话中带着歉意：“抱歉，我本来该让人把你拦下的。”
唐皎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墨兰为她续了碗茶，摸了摸她的头：“这边都叫我墨兰，你也这么叫我吧。”
“这不是你的本名。”
“是夫人的赐名。”
“城主夫人？”
“嗯。”
“你的本名是什么？”
墨兰眼中闪过迷茫，片刻后平静地告诉唐皎：“我不记得了。”
“我叫唐皎，别人都叫我唐小妹，但我还是觉得唐皎这个名字更好听。我把这个名字告诉你，如果你想起本名，也告诉我吧。”
“……好。”
墨兰的小楼里用品算不上好，但布置得很温馨。
唐皎在一张铺着毛垫的绣凳上坐下，两腿乱晃，不小心掀起垫子的一角，乌黑的血渍早已成为凳子的一部分。
唐皎默默把垫子重新压回去。
“他走的时候，你做的那个动作是什么呀？”
墨兰僵在那儿，不能修炼的女人普遍十六成婚，更早的十四也有，但对唐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早了。
唐皎想了想，指了指嘴角。
“这个。”
意识到自己想偏了，墨兰脸一红。
亲热这类随着年龄增长自然而然了悟的东西是无法用三言两语概括的。
她选了个折中的说法，抚慰。
“我在安抚他。”
“他才不需要。”唐皎撇了撇嘴，她已经明白严木工和掌柜未说明的是什么了。
满身恶习，但被掩饰起来的少城主。
唐皎执起她的手，在手腕处的淤青上落下一吻：“再怎么看，都是你更需要安抚。”
墨兰忍不住笑起来，拉起她：“来吧，我收藏了好多绝版的图画书和话本。”
看时间差不多，唐皎慢悠悠往藏书阁走。
快进楼时她隐隐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停下脚步仰头看藏书阁的窗子。
逆着光，阁楼又高，她没看到一只漂亮的手从窗槛上挪开。
站在楼梯口，唐皎想了下藏书阁的层高，果断放弃爬楼梯。
反正那道目光的主人应该不强，也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