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江汀默了一秒。

    除了被突然拉倒,吓得心脏频率飙升外,这次她根本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少女心思。

    她甚至颇是无语地磨了磨牙,小声吐槽:“呵呵,又趁机占我便宜是吧,小心我报警抓你。”

    当然报警是不可能报的,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江汀才是真的有病。

    江汀轻轻推他。

    “周宴河。”

    男人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个大型抱枕,毫无反应,甚至因为她推拒的动作似有不满,手臂还无意识地收紧。

    江汀眼皮微撩,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一向收拾得整洁清爽的男人,此刻下颌冒出短短的青茬。

    到底怎么了?

    江汀不由担心起来。

    “周宴河。”

    江汀又叫了他名字,试图想要让他清醒一些,“你放开我。”

    并没有任何松懈意味,看来无法交流。

    片刻后,江汀咬牙笑了,和一个烧糊涂的人交流什么,还是直接上手吧。

    江汀伸手去掰周宴河的手臂,才使了点力气,就听周宴河不满地低声呓语。

    这一次,江汀终于听清楚了。

    他说,难受。

    软塌塌的语调。

    之前还铁石心肠的人,瞬息软了心肠。

    “这么烫,不难受才怪。”

    江汀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起来,像是哄孩子似的。

    “你放开我,我去叫医生。”

    “好不好。”

    周宴河没任何动作,甚至唇瓣紧抿,看起来有些倔强。

    这人真的是软硬不吃。

    江汀正犯愁,该怎么把这个巨大的无尾熊从自己身上掰开时,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江汀被吓了一跳。

    但身上抱着她不撒手的男人,却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开关,猛地松开手臂,推着她肩膀,坐了起来。

    江汀也被带着起身。

    一只腿曲着,半跪在沙发边缘。

    双手还因为一下失去平衡,虚虚地搭在他肩上。

    江汀:“……”

    明明江汀就在他边上,那一刻,江汀就好似隐形了,周宴河的视线完全不在她身上,而是蹙着眉头到处摸索。

    “那个……”江汀也被搞懵了,收回手,退开两步,“你在找什么?”

    “手机。”

    周宴河拧起个抱枕,发现没有,不耐烦地扔到了地上。

    江汀目光到处转了转,瞥到落在沙发下露出的半截手机,弯腰捡起来,递给了周宴河。

    “这里。”

    周宴河接过来,直接放到了耳边。

    “喂。”

    江汀:“……”

    看来,真的是烧糊涂了。

    对着一个黑屏关机的手机都能说话。

    “不是你的。”

    江汀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摸出自己还响个不停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下,“是我的。”

    周宴河动作一顿,缓缓抬起眼睑,眼珠也跟着江汀晃动的手机移动,像是个木偶似的。

    片刻后,他才放下手机。

    黝黑视线,直勾勾地又看着江汀。

    “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嘶哑得像是被沙子磨砺过。

    看来还没完全烧糊涂,还认得她。

    “哦,我路过。”江汀说着,边接电话边站起身,同时手机里传来陈卓的声音,“江汀,你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在周宴河紧迫盯人的视线下,江汀拉开了房间厚重的窗帘,让白日的光照进来。

    周宴河应该在这样的昏沉环境里待了许久了,开窗帘那一瞬,她看到周宴河微微偏头,躲避炽烈的光线。

    “对不起。”

    江汀下意识道歉。

    周宴河没有回应,倒是陈卓在电话里,不正经道:“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还道歉。”

    江汀没心情和陈卓开玩笑,“你是不是很闲?”

    “也可以忙起来。”陈卓很警惕。

    “如果很闲的话,你过来一趟,周宴河发烧了,你作为好兄弟应该来照看一下。”

    江汀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宴河毫无反应,就是瞪着狭长的眼,紧迫感十足地盯着她看,目光就和黏在她身上似的。

    “卧槽,怎么发烧的?”陈卓大呼小叫,“他那变态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发烧。”

    江汀想了想,觉得多半和孟晨有关。

    毕竟被孟晨叫出去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很难不多想。

    江汀脑中已经上演了一部精彩的狗血大剧,但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发梗。

    “我现在找酒店经理去买退烧药,有什么注意的,既然你电话都来了,正好给我说一下。”

    江汀还记得上次陈卓说周宴河吃药有讲究的话。

    陈卓说了两样退烧药,江汀走到房间门口,对经理仔细交代。

    经理连连点头:“好的,我现在就让人买来。”

    他目光越过江汀,落到她身后,“周先生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汀跟着他目光回头一看,周宴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恹恹地靠在门口,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皮冷倦地耷着,上挑的眼尾绯红。

    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

    江汀也拿不准,只能问陈卓。

    陈卓在电话里说:“不用,他不爱去医院,照我说的药给他吃着,我过来看看,应该没大事。”

    听陈卓这么说,江汀放心不少,等经理离开,她关上门,继续听陈卓的嘱托。

    “你先让他喝点水,再用冰水降降温。”

    “好。”

    陈卓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准备挂电话,江汀突然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姑奶奶。”

    “那个,你再带点碘伏之类的清创消毒的东西过来吧。”江汀目光落到周宴河垂落在长腿边的右手上。

    陈卓一怔。

    “受伤了?”

    “嗯。”

    “好了,我知道了。”陈卓没多问,听江汀语气平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少和五年前那次被刀差点捅进心比起来。

    江汀挂了电话,走到了周宴河身前站定,指了指他微蜷的右手,指骨关节破损,看样子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没有好好处理过,那一片看起来暗红色皮肉和新长的痂混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江汀轻蹙眉,“你又和人动手了?”

    周宴河垂着眼,依然盯着她:“嗯。”

    江汀扶额,看着他被高烧折磨得泛红的眼尾,谴说的话,乍然说不出口。

    她转身,指了指床,“陈卓等会就过来,你上床休息会儿。”

    周宴河没动。

    江汀伸手去牵他,没想到周宴河倒是乖乖跟着她走,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江汀被周宴河盯得头皮发麻。

    直到指挥周宴河在床上躺下后,她才轻轻缩了下脖子,吐出一口气来。

    她准备按陈卓说的先给周宴河降降温,没想到她才转身,周宴河就坐起来,盯着她,嘶哑道:“你去哪儿?”

    江汀好像有些摸清楚了。

    生病的周宴河像极了没安全感的小孩,生怕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顾亦清那次恶作剧搞出的毛病。

    她心中暗骂顾亦清,嘴上却轻言细语地哄人。

    “我不走。”

    “……”

    “马上回来。”

    周宴河压着眉,黑漆漆的眸子还是看着她。

    江汀只得又说:“一分钟。”

    闻言,周宴河眉心似舒展几分。

    目光依然盯着他。

    虽然知道周宴河不可能读秒计时,江汀快速转身,在一分钟之内,做好所有的事,重新返回时,周宴河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江汀没再打扰他,将水杯轻放在一边,用裹着冰袋的毛巾,敷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没过一会儿,经理回来了,带着药。

    江汀给他量了个体温,38度9。

    高烧。

    她蹙了蹙眉,掰出两粒,放在手心,叫醒了周宴河。

    这次周宴河很配合,吞了药后,又躺下睡了过去。

    江汀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十六。

    时间不早了。

    想起周宴河刚才到处找手机的样子,显然是在等什么重要电话,她拿起周宴河的手机,接上数据线充电。

    她继续坐在一边,回复客户消息。

    开机铃声响起,江汀侧眸看了一眼,发现周宴河竟然没设置锁屏密码。

    她忖了忖,拿过周宴河的手机,给顾老太太发了个消息,说在外地信号不好,让不用担心。

    消息才发出去,顾老太太电话就追过来了。

    江汀手忙脚乱挂断后,看了一眼依然安静睡着的周宴河,又给老太太回了条消息。

    [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好的,你忙,没事就好,一个人在外也要照顾好身体]

    [好]

    处理完周宴河这边的事,江汀又给顾老太太打个电话,看样子今天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要给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乐呵呵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明快不少。

    江汀才挂了电话,周宴河手机又响了。

    看来担心他的人还不少。

    江汀看了一眼,是孟晨的。

    想了想这几天周宴河找不到人,老太太焦急的模样,江汀还是拿起他手机,走出了外间客厅,掩上房门,才接起来。

    “老周,你怎么回事!电话一天都打不通。”孟晨气汹汹的声音传来。

    江汀:“我不是周宴河。”

    孟晨愣了愣,“江汀?”

    “嗯,是我。”

    江汀听到孟晨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又问:“你,现在和周宴河在一起?”

    “是。”

    “卧槽。”孟晨压不住惊讶,声音充满了八卦的味道,“你和老周在一起啦,这么快。”

    江汀看着窗外渐落的夕阳,睫毛微垂。

    他喜欢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喜欢她。

    江汀有些同情周宴河。

    又有些同病相怜的唏嘘。

    “你误会了。”江汀解释,“周宴河有些生病了,我恰好找他有事,才在这里的。”

    她又迟疑地问,“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如果周宴河醒过来,看到身边陪着的人是孟晨,肯定比见到她开心。

    “不不不。”孟晨拒绝得很干脆,“我很忙,没时间,你守着就好了。”

    江汀张了张嘴,不及多说,孟晨已经挂了电话。

    六点左右,陈卓终于到了。

    他又给周宴河量了一次体温,这次温度下了38度,江汀松了口气。

    陈卓看她一眼:“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就说他身体素质完全没问题。”

    “那你过来干什么?”江汀瞥他。

    “哦,这酒店的菜好吃,我过来蹭晚饭的,反正宴河都花了钱,不吃白不吃。”

    江汀:“……”

    陈卓又看了看周宴河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就朝周宴河手上抹,动作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像医生妥帖细致。

    江汀:“你轻点。”

    陈卓不乐意了,“要不你来?”

    江汀挺想接过来,自己上手的,但是看着陈卓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打消了念头,“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

    这么一番折腾,周宴河都没醒。

    两个人倒是有些饿了。

    陈卓不客气地点了一顿豪华晚餐,让酒店送了上来。两人坐在外间客厅吃饭时,陈卓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发烧又是受伤的。”

    江汀眼都不眨地切牛排,随口一说:“可能是为情所困吧。”

    闻言,陈卓不客气地笑出来声。

    江汀将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吞下去,陈卓还在笑,眼泪都喷出来了。

    “有那么好笑?”

    “好笑。”陈卓点头,“情都没有,哪儿来的困。”

    江汀一愣,脱口:“他不是爱孟晨爱得要死吗?”

    陈卓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颤,像上了发条似的。好一会儿他才缓下来,兴味地瞅着江汀:“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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