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婉言睡到了卯时三刻。按理说,新妇入门应当在第二日向公婆敬早茶,可萧元晔的爹娘不在,倒是让苏婉言落了个轻松。
她换好外衣,利落的用簪子将头发挽起,再没做其他装饰。
青鸾在外敲了敲门,小声试探地问道:“小姐,你醒了吗?”
苏婉言应了一声,青鸾才端着水进来:“早膳已经备好,将军一早就去上朝了,此刻还未归。”
苏婉言点头,跟青鸾一同去到膳厅坐了一会,又去后厨走了走。她本想着等萧元晔回来一同用膳,也显得自己知礼数。
可苦等半晌,萧元晔缺迟迟未归。
苏婉言随意拦住一个府内的小厮,说道:“你去宫门处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将军为何还没回来。”
“是,夫人。”小厮得了令,立马飞奔出府。
青鸾:“小姐,还要用膳吗?我去让厨房热一热。”
苏婉言挥了下手示意她去,手指在眉眼间揉了揉,心里有些不安。早朝早就该结束了,萧元晔一直没回来,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她可不想成婚第一天就遇见麻烦。
苏婉言食不下咽,吃了些膳食就喊人来撤了下去。好在将军府离皇宫不算特别远,小厮赶回来时,喘着气道:“夫人,问到了。”
“怎么回事?”苏婉言强装着冷静。
小厮:“昨日将军提起边关战事,早朝之上,他自请带兵出征去支援老将军,如今已经出发了。”
苏婉言揪住的心顿时落下,然后就是没来由的生气。
她好歹也是萧元晔名正言顺的夫人,出征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派人通知她一声!
不过冷静下来想,他们才新婚,圣上就应允了萧元晔的请求,想来前线的战事并不乐观。
苏婉言遣退其他人,只留下青鸾近身伺候,然后带着青鸾去了萧元晔的书房。
既然萧元晔不在,苏婉言就是这座将军府唯一的当家人,没有人敢拦她。
书房里除了常用的物件外,还在墙上挂了一幅地图。
江州在最南方,与京城距离甚远,就算萧元晔日夜不休地赶路,最快也要五天,更遑论带着兵。
江州处于沙河之地,土地贫瘠,行军打仗所用的粮草都是从官道运送过去。昨日听萧元晔说,这场仗打得十分吃力,恐怕也与粮草运送不及时有所关联。
青鸾:“小姐,你在想什么?”
苏婉言对着墙上的地图,忍不住蹙眉:“我在想,江州城池恐怕不好守。”
青鸾不太明白个中缘由,于是问:“从前那么多次都守下了,为何这一次不好守?”
是啊,为什么这一次不好守?
因为萧老将军苦守多日,全军士兵早已疲惫不堪苦苦等待援军和粮草。这意味着粮草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援军也需在粮草耗尽之前到达,方才有一战之力。
可原本江州已过了一年的安生日子,敌军却在不久前突然发起进攻。他们明知萧老将军驻守边关,却还是执意拼死一搏,若说没有谋划,苏婉言是不信的。
可是敌军是从何来的自信,一定能拿下江州城池?
二人在书房之中,对着那副地图看了许久,直到外头下人敲门,将苏婉言的思绪拉回来。
“什么事?”苏婉言假意咳了两声,将自己柔弱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眼神示意着青鸾去把门打开,门外的侍女进来规矩地行礼,“夫人,是丞相府的人,丞相大人请夫人回去一趟。”
苏婉言蹙着眉头,与青鸾对视一眼。她大概能猜到找自己回去的原因,于是应道:“知道了,我去收拾一下。”
侍女走后,苏婉言没有多停留,回房间收拾一下,换了身素雅的衣裳。
出府时,府中备了马车等在门外。丞相府和将军府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只隔了两个街道。但苏婉言对外一直是个体弱的人,自然不可能走回去。
在青鸾的搀扶下,苏婉言上了马车。就在车帘被放下的一瞬间,她余光瞥见不远处,某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朝她这边观望。
苏婉言没有多心去想,马车缓缓地朝丞相府驶去。
丞相府内,丞相端坐于主位,丞相夫人在厅中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些什么,见着苏婉言,她连忙迎上来,拉起苏婉言的手,还未说话,就被丞相打断。
“婉言,来坐。”
苏婉言安抚着自己的娘亲,问道:“爹娘找我回来,可是有事?”
丞相大人抬手揉了揉眉眼,长叹一口气道:“今日早朝,元晔自请出征,你可知道?”
苏婉言点头,她猜到爹娘会问此事,于是说:“将军是驰骋沙场之人,如今边关战事不乐观,将军理应前去支援。”
丞相在桌上用力地一拍,怒道:“你们成婚不过一日,他就将你一人留在京城独自离开,是不将我丞相府放在眼里!”
“老爷,别生气。”丞相夫人甩开苏婉言的手,忙上前去安抚自己的夫君。
苏婉言只是平静地看着,说:“爹,女儿都不介意,你又何必生气。”
她知道爹生气更多的是因为萧元晔不在意丞相府,毕竟把新婚夫人丢在京城这件事,传出去外人只会说,是她没用,连自己的夫君都留不下来。
苏婉言不介意这些,毕竟这么多年,外界对自己的传言有许多,若事事都去在意,早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了。
“婉言,你已经成婚了,要学着处理府中事,莫要再像从前那般胡闹。”丞相夫人站在一旁,无奈地劝说着。
看着爹娘越来越沉的脸色,苏婉言沉默着不说话。下一秒,她那个没用的兄长从外面跑回来,没眼力见地说:“娘,今天彩衣坊上新了几款新料子,我给你买了几匹做新衣服!”
父亲在气头上,顿时怒盯着兄长,恨铁不成钢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鬼混,让你入仕也不去参加科考,像什么样子!”
娘亲连催带赶着将兄长带走,苏婉言见着他们走远了,方才道:“爹,边关的战事很严峻吗?”
丞相大人先是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苏婉言会问这个,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话从苏婉言口中问出,不该意外才是,于是答道:“是,圣上已急了一日,召集了军机大臣前去商讨,由萧元晔带部分兵马先行,剩余的兵马会随即跟上。”
丞相顿了顿,继续道:“婉言,你是女子,不管你是否对这些有意,你都无法参与。”
苏婉言当然明白,她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爹,如果没有其他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不留下来用午膳吗?”丞相瞥她一眼,蹙眉道。
苏婉言:“不了,娘不是说让女儿多学着些掌家之事,女儿还有很多需要学。”
“既如此,便走吧。”丞相挥了挥手,示意苏婉言自行离去。
青鸾并未跟随着一同入府,苏婉言本就没打算留多久,马车依旧停在府外。
苏婉言先行上了车,而后她撩开车帘,将青鸾一同叫了上来。
“小姐,你看那。”青鸾将侧方的帘子掀开一条缝,指着丞相府附近的某个角落,那里蹲着一个男子。
苏婉言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将军府外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立即问道:“他在这多久了?”
青鸾:“有一会儿了,从小姐你进去之后就出现了。”
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苏婉言不明白,她并不认识那人,若非是自己眼尖,恐怕根本就发现不了。
苏婉言轻声吩咐道:“车夫,回府吧。”
马车缓缓地移动起来,苏婉言发现那名男子也动了动,他抬起头,和马车中的苏婉言直直地对上视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连忙走掉了。
放下帘子,苏婉言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是谁会盯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原因大概是,她是萧元晔新婚的夫人,盯着她,就间接掌握了将军府的动向。
可是,萧家上下在朝中不曾有过敌对,盯着将军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婉言猜不透。
回到府中,苏婉言用过午膳就奔向书房,唤来管家与掌事的婢女,吩咐了之后府中的行事。
既然将军不在,他们更需小心行事。若有官员拜会,只管拒了便是。苏婉言不喜欢参加妇人的聚会,自然也不必接。
府中之事,苏婉言可以学着管,毕竟她是唯一能做决策之人,但更多的还是要靠这些下人处理。
好在将军府的下人们都好相处,并没有因为这位新夫人不得将军喜爱便亏待了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江州的战事有了新的情况。
战事迟迟不曾结束,萧元晔的支援延缓了江州城的失守,但正如当初苏婉言想得那样,粮草出了很大的问题。运输途中,运送粮草的官员途径常州,在常州附近歇脚之时,遭遇突袭,官员失踪,粮草烧毁了大半。
这件事很奇怪,陛下派人前去查探,但朝中上下竟无一人主动请缨。陛下当即动怒,最后这个差事就落在了户部尚书的头上。
照理说,从前运送粮草也走官道,却不会途径常州,更遑论停留。
常州城与其他城池不同,虽然都处在边关,常州却是出了名的乱。边关战事影响颇深,地方官不作为,当地又鱼龙混杂,没点武艺傍身,任谁都不愿意往常州去。
可这才是奇怪的点,运送粮草的官员并非新官上任,他怎会不知常州苦难,还偏要驻足在那个地方?
户部尚书接了令,连忙带人奔赴常州,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甚至就连那位失踪的官员,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万般无奈之下,户部尚书只得选择回城复命,同一时间,江州的捷报也传回京城。
在粮草不足的境况下,萧元晔带着副将以及几个机灵的士兵,深夜潜入敌军的军营,将对方的粮草也烧毁。而后在战中将敌军引入附近的山谷,前后夹击,勉强击退。
这一场战下来,敌军损伤惨重,可萧老将军受了伤,已无力再战。
捷报传回朝中,陛下下旨接萧老将军回京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