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曼妮练剑结束回酒馆时，额上的磕碰已经由红转紫，微微发肿。

    路上遇到街坊邻居，看见了不免关心几句，斯曼妮只说不小心碰的，旁人也不会太寻根究底。

    但乔娜肯定会。

    韦尔兰的酒馆基本上是做晚间生意，早上的时间乔娜不紧不慢。

    睡到自然醒以后，在梳妆台慢慢梳头，梳到真正清醒再选今天穿的漂亮衣服，接着就这件衣服的搭配编好头发，才去洗漱，早餐总是可有可无。

    她挎着篮子出门，要去城门口看看乡下的农户今天拿了什么菜来卖，路上有很多人同她打招呼。

    韦尔兰这样的小城，稍有点出挑所有人都会认识你。而乔娜带着异域风情的容貌和她酒馆老板的身份，在小城格外与众不同。

    她在韦尔兰呆了十年多，时间很长，她也并不知道所有同她打招呼的人的名字。

    她只是微笑回应。

    如果是从前，她还是一位盗贼小姐的时候，她连微笑都不会给，会自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欢迎，并吝于给予回应。这是一位美丽小姐应得的荣耀。

    但现在她是一个酒馆老板。开门做生意，总得笑脸迎人，否则就是在赶客。

    她现在可以维持完美的微笑直到她买完今天的食材仍觉游刃有余。

    回到酒馆，乔娜系上围裙进厨房，制作午餐还有收拾昨天晚上没洗的杯盘。

    等她把杯盘洗完，午餐端上餐桌，差不多也是斯曼妮回家吃饭的点。如果没有或者斯曼妮回来的早，前者的话乔娜会把酒馆大门全部打开，算是开张，然后站在吧台后边擦杯子边等斯曼妮回家；后者的话斯曼妮会先打开酒馆大门，再进厨房帮她洗杯盘。

    乔娜把烤蔬菜串、腌肉、黑面包都端到了店里的餐桌上。她们没有自己专门的餐桌，招待客人的餐桌也是他们吃饭的餐桌。

    斯曼妮还没到家，乔娜解下围裙，走去门口，把大门完全打开。

    斯曼妮就在这时候到了。

    母女对视间，乔娜看见了斯曼妮额头的紫色，不过她没有现在就过问此事，先和斯曼妮一同把酒馆大门打开。

    乔娜坐到餐桌前，斯曼妮还要等一会。

    解下剑、洗手洗脸之后，斯曼妮坐到了乔娜对面，两人开始用餐。

    吃了几分钟以后，乔娜边给黑面包抹酱边问：“曼妮，额头是怎么回事？”

    斯曼妮慢慢嚼着腌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乔娜也没催促，耐心等待后续，她的女儿不喜欢在吃东西的同时说话。这个习惯有时会让喜欢在餐桌上和人交流的乔娜觉得火大，不过乔娜并不是位喜欢过于干涉孩子的女士。因此斯曼妮这个习惯也没有被母亲强行改变，一直保持了下去。

    斯曼妮把一口面包嚼得很彻底才咽下了才：“我和基恩决斗时弄到的。”

    乔娜瞬间坐直，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位盗贼小姐，显露出一点面对猎物时的昂然战意：“你赢了吗？”

    “嗯。”

    乔娜的背松了下去，战意无声无息消弭了，心情愉快地做出决定，不会在晚上找时间去把基恩打一顿。

    “曼妮，给我讲讲你的决斗，怎么赢的，我记得基恩是比你大的孩子？”

    斯曼妮于是开口和母亲详细描述了今天早上发生的决斗。

    斯曼妮说完，乔娜也差不多吃完了，确认她除了额头被剑磕的一块没有其他伤，将最后一口蔬菜塞入口中，乔娜微带调侃：“原来是我们的骑士小姐在维护尊严时留下的勋章。”

    斯曼妮嘴上没有说，心里对乔娜这句话十分受用。

    乔娜问：“你当时有必胜的把握吗？”

    “没有。”

    “那如果输了呢？”

    “我会继续挑战他，和他决斗，直到我取得胜利，证明我的勇气和忠诚。”

    乔娜有些头痛斯曼妮的不知变通：“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剑是骑士的意志。”斯曼妮很坚持，“骑士精神只能用剑捍卫。”

    乔娜看她一脸坚决清楚没办法动摇她的坚持，没有再白费力气，端着餐盘离开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这么认死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吟游四方，喜欢在各个城邦酒馆停留，喜欢讲述阿多纳斯的故事、吟诵史诗与艳诗、传扬强者名声的吟游诗人身上。

    都怪吟游诗人讲的骑士故事让斯曼妮心醉神迷，让她小小年纪就决定今后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做出这个决定后，她更喜欢听骑士故事，常常要求吟游诗人讲她没有听过的骑士故事。她从这些骑士故事中，总结出她的骑士精神，并依此行事。

    曾经的盗贼小姐并不是那么认可骑士精神，但她爱她的女儿，尊重她的选择和坚持。

    但酒馆老板也有她的选择和坚持。

    下一次再有吟游诗人迈进酒馆的时候，乔娜会选择把人赶出去。

    午餐的盘子斯曼妮负责洗。

    之后的时间斯曼妮在院子里进行力量训练。

    训练方式很简单，乔娜让她在院子里放了一个石墩。在院子里来回搬运。

    赛维不久也来了。

    和乔娜打了个招呼就走到院子里。

    他比斯曼妮更为瘦弱，石墩的重量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乔娜看他真的很想和斯曼妮一起玩，让他搬凳子。

    赛维从前搬凳子也不太专心，和练剑时一样，总想看斯曼妮。看斯曼妮在干什么，看斯曼妮在做什么动作，看着都很有意思——比他正在做的事情有意思。

    今天他很认真。

    很认真地想厉害一点，勇敢一点，不要总让斯曼妮为自己出头，而自己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很糟。

    往日他们会在后院消磨一下午。

    今天不一样。

    练了两个小时左右，乔娜走到后院通知两人：“有商队到了，跟我去逛集市吧。”

    斯曼妮放下石墩，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好。”就想直接去集市。

    乔娜眉头一皱：“你不能这样出门，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不然……我不会给你钱买东西。”

    斯曼妮看看沾着灰的手，没有反驳乔娜的意见，和赛维说：“你要回家换衣服吗？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赛维想一下就摇头了，他家可不认为男孩子要多讲究，妈妈也不愿意给他多洗一身衣服。

    “我等你。”赛维说。

    夏天不用烧水，一阶的体魄也没那么容易感冒。斯曼妮很快就洗完澡，换上裙子和搭配的鞋子。

    乔娜拨拉着她绞到半干的头发，打量她的脸，不太满意。拉着她上楼，用粉给她遮去了额头的伤痕，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找了两个夹子给她夹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关上酒馆大门，带着两个小孩去集市，看看这支商队带了什么好东西。

    小城没有什么大事，斯曼妮打赢了比自己年纪大、比自己块头大的基恩算是一件。

    出了门斯曼妮就发现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乔娜面前没有人敢说斯曼妮赢得不好，都夸斯曼妮厉害，以后说不定会和乔娜一样成为一名战职者。

    乔娜很开心，和人夸斯曼妮比她从前可棒多了。

    夸得斯曼妮有些不好意思，牵紧她的手往前走，想她走快一点，不要总和人寒暄，寒暄几句就要夸自己一遍。

    乔娜偏不如她的意，攥紧她的手，三阶战职的力量哪是斯曼妮能反抗的？她被扣在乔娜身边，有些尴尬地一遍又一遍听着街坊和乔娜，有时候还有赛维的夸奖。

    所有人都看见她女儿有多半让乔娜在的心情很好，在好心情中，她在一个摊位上挑选了两条款式新颖的裙子。

    付完钱以后，乔娜冲斯曼妮晃晃钱包：“这里有你想买的东西吗？”

    斯曼妮没有带钱出门，她的钱——零花钱，在酒馆帮忙乔娜发的工资，都存在乔娜那里。

    她平时很少用得上自己的钱，吃喝都是乔娜养着。她的钱总是存着，它想买一把骑士应该有的剑，或者盔甲。

    存在乔娜那里她很放心，乔娜不会动她的钱，同时，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从一位前.盗贼小姐身上偷走钱。

    斯曼妮想买什么乔娜是知道的，但还是会问。万一曼妮今天想打扮打扮呢？

    斯曼妮摇头：“没有。”

    乔娜也没有劝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去问问领队。”

    乔娜找到商队领队问有什么特别的货，知道这里有一张犀牛皮，有些惊喜，犀牛皮很适合做软甲。

    乔娜低头看了一眼斯曼妮。

    斯曼妮也很心动，骑士盔甲里面需要垫一层软甲，这也是她需要的。

    乔娜便直接将犀牛皮买了下来。

    斯曼妮把犀牛皮抱在怀里，非常柔顺地跟着乔娜继续在集市里逛。乔娜给赛维和斯曼妮都买了糖吃。

    虽然斯曼妮说她不需要，但乔娜看见合适的裙子还是拿起来在她身上比画。

    斯曼妮后退半步，躲开乔娜的比画：“我不需要。”

    赛维含着糖看着她们，有点含糊地说：“好看。”

    乔娜也觉得好看，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当场拍板买下来，声明不动斯曼妮的钱，算自己买的，送给她。

    逛完集市乔娜满载而归，也快到饭点了，于是乔娜和斯曼妮同赛维告别。

    赛维还没进自家的杂货店。

    独自看店的拉胡尔看见他就连忙说：“你看一会店，我也去集市逛逛。”

    说完拉胡尔就跑了。

    赛维走到柜台后面，托着腮，边发呆边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