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海鱼返回学校时,学校已经在筹备期末测试了。

    她没什么心思准备,为了不要让自己的散漫影响到叶迟,她几乎每天都和罗萝呆一块儿。逛逛街上上网,有时也叫上一帮朋友去唱K,但狂欢的同时,自己却明显地感觉到心情越来越压抑,感觉随时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侵扰着。

    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不顺心的事。

    她每天都会和米凡通一次话,简单的问候和回答之后便是沉默。

    一直以来,海鱼对米凡的感觉都很是让她纠结,比普通朋友多了点什么,比恋人,又少了些东西。

    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她希望他好,希望他开心幸福,眼下他的境况,很是让她心疼,却又不能为他做什么,内心时时有一种无力感,很是压抑。

    暑假里,海鱼去看望过米凡的母亲,也见到了他上高一的妹妹米莀,一个懂事的小姑娘,有着和米凡一样漂亮精致的五官,眉眼神韵则更像她们的母亲一些。

    米凡的母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秀妇女,病魔折磨下的面容已憔悴不堪,但还是遮盖不掉一脸的温柔和善。

    海鱼见她在看见她的那一秒,苍白的面容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惊喜。

    她一定是往儿子的女朋友方面做了联想,突然心里就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她和米凡之间,仍然被沉默占据,沉默着见面,沉默着离开,沉默着挂掉电话,仿佛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正常的语言,又或是,一切语言都是多余。

    暑假结束前的一周,海鱼带上请姐姐织的一件漂亮的荷叶边领镂空背心,买了一些牛奶和营养品,去医院看望米凡的母亲。

    “啊,给我的?这么漂亮!”米莀的大眼睛里含着惊喜,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一件小背心,末了,又松开手,讪讪地望了床上的妈妈一眼。

    “莀莀,海鱼姐姐送你的,就拿着吧!还不快谢谢姐。”米凡母亲温柔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子,眼里满是怜惜。

    慢慢的,两个女孩子的面容模糊了,两行热流慢慢划过脸庞,她忙别开脸,伸手拭着面庞。

    多好的女孩子,只可惜她没福,看不到她和他的爱子携手共度了。

    只求老天爷可怜她的一对孩子,让他们平平安安,好好儿地活在世上,那样,她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那天从医院出来,已是华灯初上,米凡送她到车站,一路无语,末了,他才扬起头来,注视着她。

    “海鱼,谢谢你。”

    她有些讶然,“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回去吧,米莀一个人在呢!”

    他便不再言语,却也不走。

    “快回去了,米凡,时间还早着呢,别担心我。”她又催着他。

    他看了一眼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又抬腕看看表,朝她点点头,转身慢慢走了。

    海鱼抬头看天,满天星斗,好不热闹,可万千星斗下,那个男孩子的背影,是那样孤寂,落寞,仿佛行走在渺茫世间的一个孤独的王子,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只有前方一座暗黑色的城堡,在召唤着他,那里面关着的,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最难以割舍的生身之母。

    她收回视线,这才发觉已是一脸的泪水。

    “哼……好感人的画面啊!”

    她背脊一凉,转过身去。

    叶迟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定定地望着她,路灯光再昏暗也难掩住眼里射出的凌厉。

    “我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连去我家为我爸祝寿都推掉了。原来,这就是你的重要大事啊。”

    他喝得似乎不少,说话都有些磕绊,海鱼忙走过去,想去抢他手里的酒瓶,哪知她刚伸出手,他便一下子躲开了。

    “叶迟,你别喝了,这段时间是我不好,冷落了你。”她蹲下身子,望着他。

    “你少来这套,你要真担心我,真爱我,会偷偷摸摸和那个小白脸见面,会偷偷摸摸打电话发短信,在医院里都能搂搂抱抱,你真他妈当我瞎了!”

    他大叫起来,手里的酒瓶举起来,没命地往地上砸去。

    “呯”地一声脆响,残酒混着破碎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有一两滴飞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地生疼。

    “你知道吗?当初我妈告诉我,你怀过孩子,流过产,我他妈还帮你百般解释,傻愣愣地劝自己一定是我妈搞错了,那不是你,不是你。哈哈……其实,就算你真有什么过去,我不也照样爱着你,像珍宝一样呵护你,可是你呢?苏海鱼,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说?你说……”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变成歇斯底里喊叫。

    她呆住,惊恐地望着他,想说点什么,想大声地朝他吼,可好半天之后,她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好痛,好累,她只能痛苦地闭上眼,任由他扯着,揉着,疯狂地叫喊,心里像是一辆卡车重重地碾过。

    这磨人的命运,为什么总是毫不留情地直中要害?

    她以为,举手之劳的小事,芝麻大点,做了也就过去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一粒芝麻也能让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泛起风暴。

    她能说什么呢?

    她能告诉她,是帮她最好最亲密的好友,她能说吗?

    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他会信吗?他疑心本来就重,他本来就不信她。

    眼下,她该拿他怎么办?这么样一个人,醉得狼狈至此,她要拿他怎么办?

    她试探着去摸他的手机,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那一瞬,被他一把推开了。

    她继续换个位置,趁他不注意,将那个黑色手机一把抽了出来。

    薄薄的手机被捂得发热,她飞快地翻着通话记录,发现已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叶迟的父母。

    来不及犹豫,她拨了过去,那边立即接起。

    “迟儿,你在哪里?告诉妈妈呀!”电话里顾少珍的声音已带着哭腔,焦急得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崩溃。

    “顾阿姨。”她有些忐忑,“我是苏海鱼,叶迟喝醉了,我们在长青路小广场对面,你们来接一下吧!”

    叶和文夫妇开车一路到了那个位置,远远望见两个身影在纠缠着,那个穿一件格子衬衣步履蹒跚的男孩子,不是他们的儿子又是谁?

    顾少珍先是长长地舒口气,接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叶和文一言不发,神色凝重,熄火停车。

    下了车,顾少珍深呼吸一口,忙奔跑上前去试图拉开正在死死抱住苏海鱼的儿子。

    “迟儿,别闹了,我们回家,听话!”

    叶和文上前帮忙,半拖半抱将叶迟弄上车,顾少珍幽幽冷冷地看了海鱼一眼,又回头凝视蜷缩在角落里的儿子。

    车灯照射下,一件崭新的格子衬衣已弄得皱巴巴不成样子,她忙从车后座上拿起一张薄毯盖在儿子身上,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叶和文拧开火,伸出头向站着一动不动的海鱼点点头:“这么晚了,我请个人送你回去,几分钟就到。”。

    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望着那辆白色丰田消失在夜色里,她突然觉得冷。

    抱了抱手,感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上的一件长袖T恤已被污染得惨不忍睹,红酒的残渍一点一点斑斑驳驳,在昏暗的路灯光照射下,一眼望去,血一样触目惊心。

    手背咝咝地疼着,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碎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细细弯弯的血痕伏在手背上,死蚯蚓一般狰狞。

    这样子回家,妈妈会以为她遇到坏人欺负了,不禁打了个寒战。趁着商铺还未关门,赶紧进去随便买了一件长袖T恤换下。

    不一会儿,就有辆车朝这边驶过来。

    那一晚,睡在海鸥身边,姐妹俩都异常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她翻了个身,碰了碰海鸥,“姐,你觉得,爱情,究竟是什么?”

    话一出,又有些后悔,觉得现在问姐姐这样的问题,很是不恰当,可她真是憋不住了,一刻也憋不住,此刻,她急需一个比她年长的人,告诉她,究竟何谓爱的真谛。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如果爱情只会带给人痛苦,我宁愿不要它。”海鸥看了看妹妹,声音柔柔的,却透着坚决。

    “你会遇到真正的爱情的。”她伸出一只手去,搭在姐姐的身上,“姐,你觉得,爱情和友情,究竟哪样重要?”

    “嗯……”海鸥想了想,“都重要,况且,也不冲突呀,怎么了,和叶迟吵架?”

    海鱼摇摇头,不再言语。

    叶迟很重要,可米凡、罗萝同样重要。

    罗萝曾跟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起,只要一想到除了她俩之外还有一个男生知道她怀孕的经历,就会有种杀人灭口的冲动。

    知道这事儿的人每多一个,她就觉得身上的衣服少掉一件。

    霹雳姐再霹雳,骨子里头依然是传统的,现在,她怎能为了自己,自私地将她极力捂紧的衣服残忍地掀开。

    她也想解释的,可她能怎样解释呢?

    含糊其辞地说是帮助一个朋友?以叶迟的精明,还会猜不到,她能有几个可以让她两肋插刀的朋友?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多疑的叶迟压根就不相信她,她这样做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悲哀。

    此时,她深切地体会到了。在所有的词语里,解释这个词是最苍白无力的,信你的人,无需解释,不信你的人,解释了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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