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浅眠，第二天不约而同顶着两对黑眼圈。哭了一夜的小姑娘软绵无力地躺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
徐希辰坐在客厅阳台上看了一夜的医学文献，听着门内的啜泣声逐渐消失，安下心来。
不用坐诊，不用手术，不用治病救人......睡不睡得着，也无关紧要了。
“然曦，起床吃早饭了......”
“哥哥，我不饿......”
沙沙哑哑的声音，软萌低沉，没了往日的活泼轻快。明显在闹着脾气，使着性子。
徐医生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如何将她哄好，如何劝她离开......
她这么好的姑娘，不该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自己身上。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希辰，你快回来看看你妈妈，她一直手捂着胸口说难受......”
大早上接到老徐电话，焦急的声音不免让徐希辰担忧。自己铁打的老母亲，怎么就生病了？
“难受多久了？有什么症状？”
边说边穿外套，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告诉希辰，把然曦一起带过来......”
隔着电话，那头响起了沈老师嘹亮清脆的补充，端着手机焦急的心安定了。沈老师的套路吃多了，心里有了个大概，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放下手机，确保万无一失，徐希辰独自一人回家应对沈老师的连环计。
“然曦，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我出去趟......”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不由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拿着手机搜索：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如何哄女生开心？
边搜索边悄悄将监控摄像头打开，隔门喊话：“我回来给你带南湘小笼包，糯米藕，糖醋排骨......”
没有回应......
“巧克力、冰淇淋、马卡龙、提拉米苏可以吗？”循循善诱，美食诱惑。
没有回应......
继续隔着门呢喃：“乐高、手办喜欢吗？”
依旧没有回应......
徐希辰在抓狂的边缘徘徊，依旧语气温和，清脆悦耳：“要不你列个明细，我按照要求买？”
没过多经验的徐希辰实在是太难了，用手指不停地轻扣客厅是我墙壁，犯难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嗯，都要，手办要帅哥，越帅越好，最好是比徐医生帅的......”
终于有了回应，徐希辰长舒一口气。投其所好，破财免灾，网络教程现学现用，女孩子果然是都喜欢这些的。
“好，你负责把桌上的早餐都解决了，我负责把比徐医生还帅的帅哥给你带回来......”
“一言为定......”
门内的小姑娘补充道，言语里微微有些畅快。
“一言为定......”
就坡下驴，徐希辰长舒一口气，嘴角勾起弧度，安心离开了。
“哥哥，你要怎样才能放过自己呢？”
听到关门声，脚步渐行渐远。赵然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自言自语。回顾昨晚，生出丝丝苍凉无助之感，剪不断理还乱。
也不算全无收获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攻破徐希辰战略》需要调整。
“路漫漫其修远兮，咸蛋黄，你说妈妈是不是需要更努力些才是呀？”
吃完早餐，将手中的猫条递给咸蛋黄，小猫咪即刻欢欣起舞。
“喵喵喵.......”
“有吃就是妈，有钱就是爸，咸蛋黄，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在猫条面前，骨气好像算不得什么......
走到阳台，书架上满满的医学书籍，他，好像真的很享受做一名医生......
可，以前明明很喜欢人工智能的？
迅速将家里收拾干净，期待给他一个惊喜。四十分钟后，徐希辰收到一张图片。
百合、向日葵、满天星插在瓷白色的花瓶内，旁边的咸蛋黄用小爪子环抱着花瓶撒娇，画面里的姑娘肤白如雪，长长的睫毛扑朔，耳畔细发垂下，扎起的小丸子头显得格外灵动可爱。唯有泛红的双眼让人心疼，是自己的错。
正好有光影打落下来，上午的阳光如丝如瀑地挥洒，人比花娇，徐希辰承认她是自己见过顶漂亮的姑娘。纵使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帝都医学院，也是佼佼者。
浮光掠影，金黄灿影里是极美的画卷。所有的一静一动，一花一猫一人，都正中红心。
徐希辰用手轻轻摩挲着发过来的图片，极致温柔，长按保存，将这份美好永远存留。
两个半小时后，徐希辰再次收到一张图片。
宫保鸡丁，清蒸鲈鱼，越南春卷，凤尾虾，山药排骨汤......
四季三餐，素手羹汤，赵然曦想亲自下厨。设想过无数次一起生活的景象，如今算是实现了？
忙碌过后，洗净身上的油烟气，将满桌的美食拍了照片，发送给心心念念的徐医生。
“哥哥，求表扬~”
接着发了一堆卖萌的小表情包，满屏炸开，亦如初相识的那段时间任她刷屏。
“嗯，做的特别好，值得表扬，一个小时后到家......”
她这般的小公主，看得出是被娇养大的。小小年纪竟能下得厨房，做得出一桌子美食，确实给了徐医生一份意外的惊喜。
徐希辰骨子里延续着爷爷的教导，但凡能在家吃饭绝对不在外面吃。家不是一座建筑，不是酒店，而是充满爱和温度的地方。应该有烟火气息，有欢声笑语，有生活该有的样子。
这一点，确实很符合徐希辰的生活标准，这些菜，软嫩滑爽，色味俱佳，也确实都是徐希辰的口味。
赵然曦收到回复后，心里麻麻的，端着手机，望着屏幕不自主地傻笑，甜意在心头泛滥，沉沦深陷，怎么压都压不住的欢喜激荡，许久回不过神来。
喜欢一个人是这般的欲罢不能？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哥哥，我都给你。
五十分钟后，终于搞定了亲妈，徐希辰逃离似的飞奔商场，兑现那个“一言为定”的承诺。
正在挑选乐高和“比徐医生帅”的手办，再次有消息划入：“哥哥，我回帝都了......”
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去了呢？不是说“都要”的吗？不是说“一言为定”的吗？不是说“你别怕，然曦会一直陪着你的”吗？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了？”徐希辰在聊天界面敲入一行信息。
言犹在耳，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了呢？自己还没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呢！
但，让她离开不也是自己理性里一直坚持的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狠心说出那些伤人伤己的话，不就是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将充满了“议论纷纷”，人言可畏，不忍心让她陪自己一起承受这生命之重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己实在不是她的良配！
再三思忖，将输入好的信息删除，重新编辑：“等我下，马上回家，送你去车站......”
电话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克制：“哥哥，不用你送，我已经在南湘回帝都的高铁上了......”
“嗯，是出什么事了吗？”
关切地询问，明明走之前已经哄好了的。
“没有，就是想妈咪和老赵了，想回家了......”
半晌没了声响，都在等着对方多说几句。
“哥哥，把烟戒了吧......”
“好，都听你的......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报下平安......”
“好......”
“一路顺风......”
电话挂断，赵然曦将手机放在身侧，死死扣着。眼泪漱漱落下，努力仰起头，望向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浅浅的云浮动游走，斜柳红桃的光色里，树影婆娑。这是他的家乡，是他长大的地方。
其实，徐希辰不知道的是，这是赵然曦第二次来南湘。
司机看着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关心询问：“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
“......”
自己哪里算得上他的女朋友，连门槛都跨不进去。
“吵架是很平常的事，没有哪对男女朋友是不吵架的，过几天他想通了就好了......”
“他不喜欢我，他心里有喜欢的人......”
他心里装着的姑娘，是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替代不了的。
说到后半句，声音的腔调变了，强忍住的眼泪又再次涌出，泪目模糊了隔窗的南湘景色，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小姑娘，快别哭了，你父母要是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会心疼的，估计会找上你前男友的家门.......”
“像你这么漂亮，这么爱他的姑娘，不懂得珍惜是他的损失......”
“天涯何处无芳草，要不以后给我做儿媳妇？”
赵然曦听着司机的喋喋不休，忘记了继续抹眼泪，带着哽咽，问了句：“您儿子多大了？”
“十二岁......”
“......”
抹掉眼泪，扯出一个笑脸，南湘人民心地善良，为了安慰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连十二岁的儿子都搭上了......
“快回家去吧......”
“谢谢叔叔，再见......”
坐在回帝都的高铁上，喃喃自语：“赵然曦，争气些，不准哭......”
徐希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咸蛋黄落寞地躺在阳台上，无精打采。花瓶里的花束鲜艳欲滴，徒留满桌子的佳肴美味，各个角落里焕然一新，被收纳的整整齐齐。
随意将东西放在身侧，徐希辰颓废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像被抽空了般。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道歉，没让她吃到的蛋糕，没送出的“比徐医生帅”的手办，没带她走完的大街小巷......
自己能给她什么呢？徒留一道疤，一次次的伤心，一个不敢回应的拥抱，一声声没有答应的喜欢......
从前年少，肆意张扬；如今不张不扬，历经过命运的管教，不敢再肆意而为。
一个人坐了许久，直到咸蛋黄跑过来蹭着自己，“喵喵喵”的求抱抱。起身弯腰抱起小家伙，坐在了餐桌上，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她为自己准备的美食。
她是真的离开了，也该离开了，却走得这般仓促。心头泛涩发苦，打开视频，找到她走之前的录像，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