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凌那几乎要称得上是凌厉的咳嗽声后，林茉才如梦初醒一般挣开了顾牧云的拥抱，立刻来到季凌的身边拍着他的后背问他怎么了。
季凌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眼睛红红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委屈。
林茉看到了他手里是自己那支没有抽完藏在背后的烟，他拿走就拿走，明明不会抽烟，干嘛要吸一口啊。
“姐姐……”季凌泪眼汪汪的看着林茉。
“把烟掐了。”林茉表情严肃。
季凌把烟掐灭了以后就低着头站在林茉的对面，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顾牧云这才看了一眼林茉身边正在罚站的季凌，冷冷道：“他是谁？”
“我女儿。”
“他是男的。”
林茉转过头惊讶的看了顾牧云一眼，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季凌今天的穿搭，是双马尾的青春美少女没错啊。
似乎看出林茉的疑惑，顾牧云又开口道：“喉结。”
林茉抿了抿嘴，心想就你眼神好，又转过身安抚季凌。
“以后不准抽烟了，知道吗？”林茉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她伸手摸了摸季凌的头发，像哄孩子一般。
“嗯。”季凌抬起头朝着林茉扬起一个笑容。
“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牧云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漠，刚刚的拥抱仿佛只是林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林茉反问。
如果林茉没有记错，顾牧云大学一毕业就出国了，很久很久以前林茉还在朋友圈里看他晒国外风景呢，不过这几年没有再见过了。
“来看一位朋友。”顾牧云朝着办公楼看了一眼。
林茉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波浪长发的美女正站在窗前，似乎是感受了顾牧云的目光，正在朝这边挥手。
“女朋友？”林茉笑的有些勉强。
顾牧云刚要回答，季凌突然向前拿过林茉手里的信封，对林茉说：“姐姐不是要送我去画室吗？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他脸上的笑看上去天真无害，仿佛完全没有读懂现在的氛围。
“哦对，我差点忘了。”林茉愣了一下，又看向顾牧云：“我这边还有事，我们有时间再联系。”
说完她就拉着季凌往停车的地方走。
顾牧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走远，直到林茉熟练的坐上迈巴赫的驾驶位，他的眉头才蹙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季凌甚至朝顾牧云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林茉和那个怪异的穿女装的漂亮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直到顾牧云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林茉才长呼一口气。
“前男友？”季凌把玩着已经被林茉捏的皱起来的信封，若无其事的问。
“怎么可能。”林茉苦笑了一下。“曾经暗恋的人而已。”
季凌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升高：“你喜欢那种类型？！”
林茉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你可以再大声点，我怕学校门口的老大爷还没听到这个八卦。”林茉白了季凌一眼。
“怪不得你刚刚开始就看起来怪怪的，还藏烟，你是小学生吗？”
“我那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林茉争辩道。
“你……还喜欢他吗？”季凌看向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看你倒是挺喜欢他的，刚刚你不是还朝他抛媚眼吗？”林茉转移了话题。
不过，刚刚季凌是在替自己解围吗？算了不想了，都怪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在今天遇到顾牧云的一瞬间，林茉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光，顾牧云也是这样从操场的边缘朝她走了过来，对她说自己要出国的消息。
也是从那时起，林茉开始抽烟。
顾牧云看上去冷漠，但却对林茉也一直照顾有加。
林茉因为父母的生活费缩水吃不上饭的时候，他都带着林茉一起每天吃饭；林茉高烧生病的时候，他从楼下把感冒药给林茉从阳台吊上去；林茉有次期末考试挂科，开学后他每天晚上带着林茉去图书馆补习。
像亲人，像知己，还像带着一点暧昧的朋友。
林茉喜欢顾牧云，她一直都觉得顾牧云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顾牧云从未回应过，一直跟她保持着微妙的冷漠距离，却维持着过分的关心。
顾牧云出国后就渐渐和林茉断了联系，林茉只能从朋友圈了解他的近况，异国的风景，好像还有新谈的女友，两个人的合影发过一次朋友圈，那次林茉把那张合影无限放大后，轻声的感慨了一句很般配。
林茉的生活里从此只剩下了自己，反正人生从大学毕业后就结束了，她随便找了一家小企业，做着百无聊赖的重复的工作，日复一日，感知也在渐渐消失。
而今天再次遇到，顾牧云突如其来的那个拥抱……
林茉皱起眉头，他好像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画室前，停下车以后林茉还在发呆。
“想什么呢？”季凌把手在林茉的眼前晃了晃：“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来开家长会啊？”
说实话，季凌有点自责，想起林茉当时看到那个男人的反应，他就感到不愉快起来。
“跟你没有关系，该遇见的总会遇见的。”林茉眼底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好啦。”林茉拿回季凌手里的信封，“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
“不像吗？要不你再认真看看？”季凌说着就朝着林茉的位置靠了过来。
林茉转过头认真看着季凌。
他今天的妆容也无可挑剔，眼影晕染的层次感还有亮片都非常完美，长长的睫毛下是微挑的桃花眼，而这双琥珀色的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径直朝她看过来。
林茉没有注意到此时两个人靠的如此之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有种不明不白的东西正在蔓延。
“你身上好香啊。”林茉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季凌的脸，“是橙花味道的香水吗?”
季凌清楚的感知到林茉手指的温度，被碰触过的地方都发烫起来。
“你怎么……”季凌的思绪停滞住了。
风轻轻从开着的车窗缝里吹进来，他的发丝也随着轻轻摆动了起来，季凌感到心跳加快，耳朵也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脸上掉了根睫毛，是早晨没有把睫毛刷好吗？”林茉拿掉他的睫毛以后自言自语道。
季凌：“……”
林茉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天的双马尾也很可爱，配上这身小裙子，不愧是女生里最有人气的男孩子，完全是个摄人心魄的美少女嘛。”
“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了。”季凌红着脸解开安全带下车，“记得下午来接我。”
“知道了。”
林茉送完季凌以后其实没有地方可去。
作为一个每个休息日都躺在家里睡大觉的宅女社畜，她一直觉得周末出门就等于没有休息。
虽然已经来青城这么多年了，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城市。
正当她开着车漫无目的的瞎逛的时候，她再一次看到了顾牧云。
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能连着遇到以前的暗恋对象两次。
顾牧云和今天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个波浪长发美女走在一起，脸上一副冷漠的表情，但是美女并不在乎他的冷漠态度，仍然兴致勃勃的在跟他讲着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去抱女生，我站在楼上看到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虞枝对着顾牧云笑的一脸八卦。
顾牧云没理她。
“最后果然被甩了吧，人家还是跟美少男一起开车走了，表哥你就别不服老了，你怎么可能拼得过十八岁的小狼狗呢？”虞枝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虞枝是顾牧云的表妹，两个人一起去留学回来后，虞枝认为宇宙的尽头就是编制，突发奇想的在青城考了教师的编制，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人活着就是要靠少年少女的青春张扬来维持人生的活力和意义。
“你认识那个穿女装的男生吗？”顾牧云突然开口。
“当然啦，那可是我们青城一中的风云人物，也是在女生中最有人气的男生，比女生还可爱漂亮的季凌同学。”虞枝说。
顾牧云没有说话，等着虞枝继续说下去。
“他并不是从高一就开始穿女装上学的，而是高三突然开始的。”
季凌是青城一中有名的优等生，高一高二的时候经常在国旗下发表各种讲话。
品学兼优又家境优渥，简直是过着所有学生最梦寐以求的生活。
直到他的父母在他上高三的时候离婚，他跟着父亲生活，父亲还是很疼爱他，对他在物质上从不苛待，甚至听说还在他十八岁的那天送了一辆豪车。
他第一次穿女装来上学的时候震惊全校，女生们都在被他惊艳的大呼小叫，而男生则在背后偷偷骂他变态恶心，老师们因为季凌的成绩本就优异，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青城一中本就主张学生个性自由发展，所以并没有进行阻拦。
也是从那天开始，季凌开始学画画了，他决定考取美术学院，因为是高三才开始学习最基础的东西，所以他格外努力。
别人一天画两张，他就画五张，别人画五张，他就画十张，美术组的老师惊叹于他的努力，更讶异于他的天赋和进步神速。
但是也是从那天起，他和家庭的关系也急转直下，成绩下滑了不少，班主任找他谈话，他只说自己会处理好，但希望老师不要插手他的家庭关系。
一段时间以后他的成绩真的又提上来了，老师也就不再过问其他的事情了。
“今天是高三的家长会的日子，我猜那个人是来给季凌开家长会的。”虞枝总结道。
虞枝的手指在发间绕了两圈，饶有兴趣的看着顾牧云变得愈发阴沉的脸色。
给一个穿女装的男高中生来开家长会，林茉到底在干嘛？难道离开那个家，就只是在青城浑浑噩噩干这些事情吗？
还有刚刚缓速行驶过去的那辆迈巴赫的车牌号，怎么看着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