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树木缓缓地向后退,风撩起他们的衣角,挡在前面的吴郁遮了大半寒风,仅仅漏出点带有温度的微风拂颊而过。
到楼下,谈青庄让吴郁先走,她腿软要再坐会儿。
吴郁靠着自行车,叹了口气, “回去也只能学习,我也在下面偷会儿懒”
“你不喜欢学习?”谈青庄不确定问
吴郁注视着她,柔声反问, “难道你喜欢?”
“也不能说喜欢”她神态悠然,语气和缓,把散下的发挽至耳后,双眼格外黑亮, “只是喜欢那种拼搏之后,取得胜利的感觉”
“胜利的感觉?”
“就是一种成就感,有时候是自己给的,有时候是外人赋予的”她站起身,用手锤了锤大腿起步往前走, “难道你不是?”
吴郁思索一阵, “我只是想考个好大学”
谈青庄缓步走在前面,吴郁跟在身后,吴郁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她转身回头,灰蒙蒙的天仿佛透了光,恰似明媚艳阳普照人间,她说:”不都是嘛,虽然普普通通,但要乐在其中“
吴郁怔忡了一瞬,俄顷牵起一丝轻浅的笑, “你说的对”
刚到家,陈瓷电话就打过来了,谈青庄问她腿伤怎么样,陈瓷声音哑哑地说没事,两人又互相关心说了些其他的就挂断了电话。
陈瓷被砸的那一下,所幸没伤到骨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段经历被金斯袭知道后,金斯袭一脸后怕,拉着她俩直说幸好,自那以后她们再也没去过那条小巷。
没过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就出来了。
谈青庄知道自己这次物理没考好,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打击到了,起码前两次还上了八十分,这次八十都没有,她心一沉,完了。
成绩出来以后,她被秦阳叫去了办公室。
她看到秦阳桌上细细的藤条,眉心一跳,不会吧,来真的。
秦阳手上拿着谈青庄的试卷,来回翻看,语气不疾不徐, “说吧,你自己觉得有多少分是不该扣的”
“大概十分左右”谈青庄迟疑一下回道。
“上次我就提醒过,如果你这次再考不好要挨板子的,你记得不?”秦阳抬了抬眼皮,把她的试卷放在桌上,拿起保温杯吹了吹,冒出的白气被吹的飘了飘。
谈青庄好几年没挨过板子了,上次挨板子还是小学一年级,倒不是怕疼,只是觉得没脸见人。
“记得”谈青庄低垂着脑袋弱弱回
“你这次班级排名才第三,年纪名次都五十开外了,除了物理其他科目分数加起来比第一名还高一分,你就这么不待见物理啊”,秦阳越说越气, “你觉得打多少合适?”
诶???不会吧,真要打呀。
“六下?”谈青庄试探道。
秦阳哼一声,放下保温杯拿起藤条, “左手伸出来”
前面几下都很轻不痛,最后一下秦阳希望给她长个教训,用力一挥伴着风的“呜呜呜”声,狠狠落下,她的手掌仿佛被一排针扎,她疼得生理性泪花都冒了出来,手掌红了一大片。
除了风的“呜呜呜”声,还有脚步声,谈青庄下意识往办公室门口看去。
吴郁手里抱着刚收的物理作业,正好和泪光莹莹的她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愣,又转瞬恢复如常,只当没看到,放下作业就走了出去。
谈青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好像是麻木了连手都不觉得疼了。
秦阳拿起卷子递给她语重心长, “都说让你不会的多问问我,也不见得来问我”,又轻言劝道, “你不问我,你去找吴郁也行呀,他次次满分,学习不要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学,也要多看看别人学习的技巧”
谈青庄低着头哑声回: “好的,谢谢秦老师”
回到教室,陈瓷和金斯袭正苦着脸聊天,谈青庄刚拉开凳子她俩急问, “秦老师没打你吧?”
谈青庄把卷子塞到桌下,右手翻开书,脸上扯出一个格外浅的笑说: “没有,就只是说了我几句”
“吓死了,还以为秦阳要打你”,陈瓷长舒一口气, “没有就好”
金斯袭也跟着松了口气说: “刚才我俩担心死了,没有就好”
初冬夜,窗外盏盏街灯闪着光于无尽处蜿蜒而去。
谈青庄呆呆地坐着,望着红肿的左手,眼泪无声的滴落在书上,晕成圈圈水渍。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没过多久又敲了两声,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姥姥睡了。
她赶紧擦了把脸,照了照镜子,还好看不出来哭过。
她开了门,门外站着吴郁。
光线斑驳下,她眼根微湿,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看起来无比低落。
吴郁不知怎的想起那天的她,她说喜欢胜利的感觉,说乐在其中时那恣意的样子。
“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想去”谈青庄想也不想就拒绝,她想把自己关起来,独立疗愈。
吴郁没听她的,牵着她衣袖的一角就飞奔下楼。
她坐在吴郁后座,耳边的夜风呼呼地吹,她牙齿发抖,鼻尖、脸颊和扶着后座的双手冻得通红,好冷,只剩下冷,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情绪。
“为什么不找我帮你?”
“不知道怎么开口”谈青庄说
吴郁失笑道: “你还挺客气的”
“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人情了,不想再添一笔债”
“那就把前面欠的还了吧”吴郁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还?”
“你不是要跳舞吗,你单独跳一次给我看吧”,吴郁忽地一停,注视着她, “怎么样敢不敢还?”
谈青庄一愣: “为什么呀?”
“就很好奇”,他又转身继续骑车, “单纯想看你怎么驯化四肢的”
谈青庄的心怦怦跳,脸颊泛起红晕,此刻她觉得这冷风吹得刚刚好。
接下来几天,谈青庄像一只陀螺不断旋转,转的都快冒烟了。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练舞,吃饭都是应付,每天时间很长,过起来却很短。
值得庆幸的是三人的舞蹈有了效果,她们合着音乐排练了几次,默契越来越足,跳的越来越自信,总算没辜负她们顶着快散架的四肢,加班加点的训练。
表演前一天,三人跟着音乐在于莉面前完整的跳了一遍,于莉看完欣慰地说虽然水平没有十足十,但也有了八九分的标准。当她知道她们一直没有联系服装和妆造,动用她身边所有关系去做了安排,她们满怀感激,于莉却只摆摆手让她们好好表现,给她老公的班级争光,三人如捣蒜般点头直说一定会。
双旦活动安排在平安夜前的周五晚上,彩排从中午就开始了。由于联系妆造的时间迟了几天,只有离得远的化妆店可以选择,再加上她们的节目排在第二个,中间相隔时间很短,简单过了一遍彩排,熟悉了下位置,就匆匆赶往化妆店。
演出服整体是墨绿色,上衣露脐,衣摆坠着一圈珠串,走动时叮当作响,一条灯笼裤堪堪露出一小截脚踝,一顶浅绿薄薄的头纱。
她们头发盘起,头顶薄纱,薄纱牵起一边至耳后遮住小半张脸,仅露出戴有白色眉心坠的额头和眼睛,额头光洁白皙,眼睛明亮璀璨似星辰,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三人望着换好演出服,化完妆的彼此,相视而笑充满欣赏。
于莉开车从化妆店送她们回去的路上,叮嘱她们一定要放松心态,不要紧张,注意在台上的表情管理,三人嘴里直说明白,但彼此紧握的双手冰凉。
学校舞台布置在操场观礼台,学生和老师都坐在操场上观看表演。
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个节目刚刚开始,操场响起了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以及闪烁的五彩缤纷的灯交织在一起,热闹的沸腾了起来,似乎冬夜的风都变暖了几分,不再那么凛冽。
三人站在后台脱掉鞋,赤着脚等待着上场。
陈瓷站在最前面,拍了拍后面两人的背, “就当台下的人都是白菜,他们不是人,他们不存在”
金斯袭站在中间搂着两人, “就当是到了大一点的活动室,按照平时练的来”
谈青庄没有说话,她手脚冰凉,手心直冒汗,她只感受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把主动把自己呈现在聚光灯下,接受别人的目光。
她们随着主持人报幕上台,迎着明光烁亮去绽放。
台上灯光汇集一处,音乐起,三人跟着音乐扭动,身姿柔软,看似柔软却也力道十足,舞步或急或缓,动作卡点完美,自信张扬又意气风发。
随着音乐的最后一声,身前的两人一左一右蹲下身,谈青庄撩开遮脸头纱,自信一笑,结束了动作。
眉如远山,唇如樱花,姣姣如明月。
台下瞬间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尖叫,如同一股巨浪一般。
她们做到了。
下台后,谈青庄做了她十几年来最疯狂的一件事。
她找到了台下的吴郁,少年芝兰玉树,唇角微微漾起丝缕浅淡的笑意。
吴郁站在原地,与她四目相对。
她款款走向少年,少年面前的人群随着她的向前,缓缓向左右两边退去,她走近拉住吴郁的手腕,往寂静处飞奔。
她的手很冰,头纱随风飘扬,珠串随着动作发出叮当声,她光着脚,逆着光注视着吴郁,她说的是: “我敢”
吴郁想起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面有只妖精:玉面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