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翊上抬脚往前走，柳清风抱着礼品盒赶紧跟上，唐海若和柳新雨并排走在后面。
“不是说屁股不疼了吗？”
雷翊上立住脚，回过头不满地说：“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说着右手灵活无比地伸过来一抓，把唐海若扯到自己身边，拽着她就走。
柳清风红着脸站在原地，直等柳新雨走过来，才磨磨蹭蹭跟在最后。
唐海若扭头看了看，有些心疼和歉意。
“你别这样。”
她低着头小声对雷翊上说：“孩子很敏感。”
“哦。”
雷翊上毫不在意，“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他。所以你以后要注意，不要随意触发我的伤害技能。”
一圈人密密麻麻地围着玻璃橱窗，看一群斑嘴环企鹅排列整齐地一动不动。
一只黑羽白腹的夜鹭，缩着脖子混在队伍尾端，冷眼望去，还挺像企鹅大军中的一员。
“有奸细。”
雷翊上把那只夜鹭指给唐海若看。
唐海若笑着说：“卧底做久了，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企鹅了。”
企鹅们半天不动，围观游客也久围不去。
雷翊上很快就烦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三维立体画一样。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唐海若正有此意，很痛快地点点头。
雷翊上扭头问柳新雨：“你们都看过哪些地方了？”
柳新雨答道：“动物园区基本都转了一遍，还剩科普馆和游乐场没去。”
“嗯，”
雷翊上哼了一声：“那么你们去剩下的地方吧，我和唐海若想去动物园区看看。”
柳新雨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听出他拒人千里的话味了。
“哦，好的，”
柳新雨慌忙说道：“那你们去吧，外面太阳大，注意防晒。”
她忍着泪水鞠了个躬，拉起柳清风匆匆走了。
“你怎么这样？”
唐海若替她感到难受和不平。
“什么样？怎么了？”
唐海若压抑着情绪说：“这样很不礼貌。”
“我不喜欢装，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对大家都好。”
唐海若默默把胳膊挣脱出来，健步如飞地往馆外走。
雷翊上追着她喊：“我要戴帽子。”
唐海若一言不发，转身把帽子扣在他头上。
雷翊上说：“你也戴上。”
唐海若置之不理，继续走自己的路。
雷翊上两步赶上，劈手来夺她的帽子。
“雷总有雷总的原则，我也有我的。”
唐海若闪身躲过他的手，毫不客气地说：“你的处事风格我无权干涉，但我自己的事，我有权利自己做决定。希望雷总不要把我误会成个好脾气的人。”
“对不起，”
雷翊上紧贴着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平时自大惯了，自己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改。”
唐海若绷着脸不说话，抬腿又要走。
雷翊上挡在她身前，“以后我改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唐海若想绕开他，雷翊上断球似的，忽左忽右地拦截。
“也不是我爱生气，”
唐海若忍着气说：“我不喜欢太过自我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当成私有物品的感觉。”
“在下绝无此意。”
雷翊上举起左手的中间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只是笨，不是坏。我第一次主动和人做朋友，有些事情做不好，你告诉我的，我都会学着改。”
唐海若看看他戴着固定夹子的手指，有点心软。
“好吧，我原谅你。”
她叹口气说：“以后对待别人，也这样友善不好吗？”
“对别人我只能尽量做到礼貌，你不能对我要求过高。”
唐海若欲言又止，心说算了，自己凭什么对别人的处事态度指手画脚。
走到铁栅栏围起来的獐子园外，饲养员正在栅栏内端着食盆投喂。
一大群獐子蜂拥而至，边采食边机警地左顾右盼。
雷翊上：“这个是能割麝香的獐子吗？”
唐海若入迷地看着这群似鹿非鹿的动物，答非所问地说：“你看！有些獐子长着长长的獠牙哎！”
对面有个中年男人，肩膀上扛着个小女孩，也在看獐子。
“哎！你看对面。”
雷翊上捅捅唐海若的胳膊，“那个人的脑袋又长又鼓，眼睛又小又圆，还真是‘獐头鼠目’。”
唐海若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低下头笑喷了：难为雷翊上一个国外长大的半拉中国人，怎么想到这么贴切又应景的成语的？
那人长得还真是像獐子的近亲。
雷翊上也嘿嘿直乐，不停地小声追问，“是不是很像？”
唐海若忍着笑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是很毒舌。”
“没办法，”
雷翊上挑挑眉，“生而阴暗，进化不彻底，请好朋友稍微体谅。”
两人走到孟加拉虎的笼区，里面关着两只花斑大猫一样的小奶虎，大概有一两个月大，叫起来奶声奶气的。
唐海若被萌得不行，蹲在笼子跟前，宠溺地摸着一只小老虎。
小奶虎唧唧哼着，两爪捧着唐海若的手，磨牙棒一样啃着她的一根手指头。
唐海若满眼宠溺地注视着小老虎，雷翊上满眼宠溺地注视着唐海若。
两人顶着近午的太阳转了一个多小时，唐海若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被晒得红红的。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你红得像个山区妇女。”
“你这是想贬低我，还是想贬低山区女人？”
“我这是夸山区女人好不好？拿这么好看的人打比方，她们听了应该高兴才对。”
“我听了应该不高兴。你这张脸晒了这么久都不变颜色，就好像一张熟牛皮一样。”
雷翊上哈哈大笑，抬手在她滚烫的帽顶摸了一下。
两人在人头攒动的冷饮店里，买了两盒冰淇淋，在角落里找了两张圆凳，挤着坐在一起。
雷翊上充分发挥一个残疾人的依赖性，等着唐海若投喂。
四周连个放冰淇淋的桌子都没有，唐海若把其中一盒放在腿上，动手打开了另一盒。
“太凉了，放腿上不好。”
雷翊上把那盒冰淇淋抓在右手里。
唐海若拆开两个勺子插到冰淇淋上，白了他一眼说：“你把那盒放下，自己用右手挖着吃，你还没达到需要人喂饭的程度。”
雷翊上举了举右手上的冰淇淋，眼神湿漉漉得像条小狗，闭着嘴巴不说话。
唐海若站起身往外走，雷翊上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走到一棵大树下。
唐海若挖了一勺冰淇淋，赌气地塞进他嘴里。
园区里的餐厅一座难求，饭菜也不过是稍微讲究了一点儿的快餐。唐海若把车开回市区，凭印象找了一家去年冯云带她去过的、口味还不错的餐厅。
坐进安静的小包间，炎热和喧嚣被挡在一门之外。唐海若点了一壶热茶，雷翊上点了两罐冰可乐，然后头碰头地看桌面电子屏菜单。
雷翊上时不时伸手来在菜品后面戳一下，一会儿的工夫，屏幕上就有了一长串的对勾框。
“别瞎点了！”
唐海若紧随其后点着取消，“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这时候你的手又不残疾了？”
雷翊上单手压制着唐海若的胳膊，食指灵活地划屏勾选，“早餐就没吃，中午不得多吃点？吃不完可以打包。”
唐海若把胳膊抽出来，任由他冷菜、热菜、甜品，汤汤水水的点了一堆。
“看你一上午这个活蹦乱跳的劲头，”
唐海若嘲讽说：“让我想起老家那边一句俗语：‘螃蟹断条腿，照样蹬蹬跳’。”
雷翊上笑了，把戴着固定夹板的手在她眼前一晃，“我这明明是‘螃蟹进竹筒，伸展不开’。”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起来。
唐海若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摁了挂断键，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雷翊上问：“怎么不接？你似乎很习惯挂人电话？”
“以前的熟人几乎都不联系了，偶尔的来电，不是推销就是诈骗。”
电话又打过来了，手机闷声震动着。
“接听一下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浪费点口水，万一别人有正事找你呢？”
唐海若看他一眼，接起电话，沉声说：“您好。”
“唐海若小姐您好，”
电话那头说：“我是西窗出版社的编辑长川。您的武侠类小说《海山虬髯客》，版权购买合同文本，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请尽快查看一下。
如果对金额和其他合同内容没有异议，请打印成书面文件，签署上您的姓名，按照合同地址，邮寄到出版社。”
唐海若蓦然心头狂跳，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一时有点发懵。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雷翊上，那人正百无聊赖地垂着眼，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谢谢您的通知，”
唐海若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说：“等我回去查看一下邮件，尽快给您回复。”
“好的，”
对方回答道：“收到书面合同后，我们会回寄一份给您，版权费三日内打到您的账户。
我们总编很看好这部作品，成书预计一个月内就能发行出售。”
“好的，谢谢。”
雷翊上抬眼看看唐海若，一脸询问的表情。
唐海若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什么事？”
雷翊上等她挂断电话，很八卦地凑过来问。
桌面上被茶水写满了两个人的名字。
唐海若脸红得更厉害了，低头用纸巾纸把桌面上半干未干的字迹擦掉。
“什么事情啊？你的脸又红成山区妇女了。”
唐海若看雷翊上一眼，故作平静地说：“我的第一本小说，要卖出去了。”
“真的啊？真是太好了！”
雷翊上一把抓住唐海若的手，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
唐海若努力克制着的喜悦，终于烟花一样炸开，心情一下子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