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发难

    翌日是惠安公主的寿辰。

    阮妙晴一早就被嬷嬷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概因今日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出现。几位舅母都觉得从前在阮府被谢氏关在后面就算了,这回既然有机会,务必要把自家妙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狠狠地打谢氏和阮周的脸。

    因着要顾忌主人家惠安公主,柳氏孙氏和赵氏妯娌仨很是费了一番功才折腾完。

    看着铜镜里不掩绝色的少女,柳氏心里忽的就有些后悔。今日惠安公主寿宴上来客众多,妙妙本就生的好,如今再这么一打扮,怕是要招了旁人的眼。

    孙氏玲珑心思,瞬间就明白了大嫂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妙妙从前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怎么着都不为过。更何况,我们妙妙本就生得好看,难道不打扮就能掩的住光彩了?”

    “怕什么?我就不信谁还敢怎么着了!”赵氏不以为意,姑娘家长得好难道还不能出门了?断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再说了,过几日铮哥儿几个就从大营回来了,几个小子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妹妹了?”

    确实,颜色好不是妙妙的错,更不该因为害怕惹了旁人的眼而裹足不前。

    阮妙晴并不清楚几位舅母的心思,她端详着铜镜里那张美到没有瑕疵的脸,不觉又想起了被剥掉脸皮时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脸,好似这么做就能护住这张脸。

    柳氏妯娌仨只以为小姑娘害羞了,打趣了两句,就带着阮妙晴坐上马车,往惠安公主府去。

    惠安公主乃是当今皇帝嫡长女,深得帝后宠爱,嫁的又是镇北将军府嫡长子,故而今日的寿宴可谓异常隆重。

    阮妙晴被柳氏拉着下了马车,孙氏和赵氏走在两侧护着。原先在侯府里不觉得有什么,出府之后,距离惠安公主府越近,妙妙就越紧张,妯娌仨这才把人护的紧紧的。

    进了公主府,就有气派的嬷嬷领着各家夫人小姐去里面的园子;男宾们在另一处园子,有惠安公主的驸马招待。

    “呦!瞧瞧这是谁来了?”刚进园子,就有一道打趣的女声从亭子里传来。

    阮妙晴下意识的就想往舅母身后躲,但柳氏反应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走进亭子,与打趣之人道:“先前推了崔姐姐的帖子是妹妹的不是,姐姐可莫再埋汰我了。”

    崔夫人闻言不禁嗔了一声,看了眼柳氏身后护着的神色怯怯的女孩儿,哼道:“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给你好脸。”

    顿了顿又道:“你这是拐了谁家的女孩儿?我记得,你们侯府仿佛是没有女孩儿的。”

    柳氏拉了阮妙晴在亭子里坐下,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得意:“崔姐姐这话说的,谁家的女孩儿有多的让我拐了来?这是我们家妙妙,是我们侯爷嫡亲的外甥女。”

    崔夫人闻言便想起来了,“是阿娴的女儿?”

    一旁的周夫人拉着阮妙晴的手,稀罕的不行,“从前怎么不见你出来玩?我若是有这般好看的女孩儿,可不得美死了。”

    哪怕算上上辈子,阮妙晴也从来没有与人这么亲近过,一时间被众位夫人打趣的脸红的都快冒烟了。

    还是孙氏心疼外甥女,把人抢回来,护在身边,温言细语的劝她:“妙妙别怕,我们妙妙这么乖这么好,招人稀罕着呢!”

    这边孙氏精心安抚外甥女,那边柳氏面对众人询问的眼神,黯然的叹了口气:“早些年,阿娴去了的时候,我家婆母就想过把妙妙接回来,谁知阮周拦着不让,赌咒发誓会好好对妙妙。笨想着有侯府在,谅阮周不敢对孩子不好。可谁成想自那之后,再见不得妙妙,每次派人来接,都是说妙妙不舒服或是染了风寒怎么的,反正就是不能见人。平日里什么诗会宴会什么的也见不到,不管谁问起,那谢氏都是一句话,妙妙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门。”

    在座的都是上京勋贵圈里的个中高手,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单论起来,那阮周不过是个没甚根基的翰林院编修,永定侯府根本不带怕的,但谁让他娶了陈郡谢氏的女儿做继室,偏偏这继室还有了个当首辅的亲侄儿呢?有了谢首辅撑腰,阮周可不就有恃无恐了吗?

    柳氏话还没说完,“若只是这样拘着孩子不让出门也就罢了,偏偏……你们都不晓得前些日子我见到妙妙的时候,大雪天的,身上的衣裳又破又旧,双手肿的跟萝卜似的,还有那双腿,府里的大夫说但凡再跪上一半日的,人就废了。这么丁点大的姑娘,又不能出门,你们说能犯了什么错,生生的要废了孩子一双腿?”

    这番话一出,众位夫人的眼神都落到了阮妙晴身上。算起来也有十三岁的姑娘了,看起来还不足十岁的个头,又矮又瘦,像颗干煸的豆芽菜。

    但……即便如此,那张脸可真是好看啊!哪怕是冲着这张脸呢,怎么也不能这么磋磨啊!这谢氏的心肠当真是又狠又毒!

    假山后,谢氏听着亭子里柳氏的话,眼神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就说怎么找不到这贱种呢,原来是跑到永定侯府上了!

    听着那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骂她心肠大夫,谢氏冷笑一声,这贱种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她的手掌心了?做梦!

    谢氏深深地看了眼假山那边,阴冷狠毒的眼神恨不得能穿透假山,把那些替那贱种打抱不平的女人通通杀死。谢氏心里明白,只要她的侄儿还是首辅,这些人永远都只能图嘴上痛快,并不能把她如何。

    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亲耳听到的时候,谢氏险些按耐不住心底翻腾不休的恨意。不能跟那些夫人算账,她总能跟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讨回来!

    心里有了主意,谢氏转头寻谢家人去了。

    另一边,阮妙晴跟着舅母在园子里待了一会儿,就有惠安公主的婢女来引着众人去了百花园。

    惠安公主极其喜欢奇花异草,因而在公主府里特意开辟一个单独的园子来养那些花花草草。因着惠安公主的看重,这座园子甚少有人进来过,今日若不是她的寿辰,众人怕是仍旧无缘得见。

    没了那么多陌生人围着,阮妙晴稍微自在了些,乖巧的跟在柳氏身后。孙氏和赵氏也是各自去与自己的娘家人叙话了。

    一进百花园,入眼便是满目怒放的红梅,雪地里映的格外的美。

    阮妙晴看的呆了,低声呢喃:“冰雪林中着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忽如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王冕《白梅》】”

    一旁柳氏瞬间回神,回头看着自家妙妙两眼发直,沉迷其中的样子,不禁失笑着拍了拍阮妙晴的手,轻声细语道:“妙妙这诗做的极好,待家去舅母就给你记下来。”

    阮妙晴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周围有听到的人看着这满园红梅,越品越觉得此诗做的极为应景。待看到作诗的是位尚有几分幼态的少女,不禁开始悄悄打听少女的身份。

    说话间,众人纷纷在席位上坐下,此时主位上惠安公主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镂金暖炉,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园子里的众人。

    阮妙晴坐在柳氏身侧,刚准备坐下,就有种如芒在刺的感觉,吓得她顷刻间白了脸,细瘦的手紧紧抓住了柳氏的衣摆。

    柳氏时刻都在注意着外甥女的情况,见她这样害怕,立刻抬头打量着园子里的宾客。只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谢氏席位上,正恶狠狠瞪着妙妙的少女。

    不需问,柳氏便知道了这少女的身份,定然是谢氏与阮周生的女儿,叫做阮芷璇的。只看这样子,便知道这女子是何等的嚣张歹毒,平日里还不定怎么欺负她家妙妙。

    柳氏深深地看了阮芷璇一眼,安抚的拍着阮妙晴瘦弱的脊背,“妙妙不怕,有舅母在呢。”

    长久以来的打骂在阮妙晴心里留下了深深地阴影,让她看到阮芷璇便下意识的低下头,哪怕有柳氏的安抚也并没有缓解。

    柳氏见状心疼无比,再看向阮芷璇的眼神便森冷如刀。

    谢氏正与母亲说话,不经意看见这一幕,倏然沉下脸,盯着柳氏道:“永定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园子里霎时一静,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来。

    见谢氏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目中无人,柳氏便拉着阮妙晴站起身,对着上首的寿星惠安公主行了一礼,恭声道:“是臣妇失态,搅了公主的兴致,还请公主恕罪。”

    惠安公主原本心情不错,被谢氏这么一闹就有些不虞。但柳氏是她少时好友,她自然不会怪她,更何况那谢氏在她的寿宴上发难,是当她不存在吗?

    别人怕谢氏忌惮谢明徽,但惠安公主可不会。她慵懒的靠在椅子里,将暖炉抱在怀里,看着谢氏眼神有几分不耐,“侯夫人且坐着说吧,本宫倒是想听听你做了什么,惹了谢……惹了阮夫人的眼。”

    听得惠安公主这样说,柳氏捏了捏阮妙晴的手,拉着她坐下,“妙妙别怕,公主性情直爽,为人和善,从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的。”

    阮妙晴藏在柳氏身后,试图避开谢氏的眼刀子。

    惠安公主的话让谢氏面色几变,她第一次有些恨阮周官小位卑,累得她也跟着抬不起头。想她堂堂谢氏女,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谢氏看向阮妙晴的眼神越发不善,若非这贱种不安分,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想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当即站起身,朝着惠安公主一礼,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臣妇一时情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一时情急?呵。

    惠安公主但笑不语,眼底的神色越发的冷了。

    谢氏见状便知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惹了惠安公主的不喜,可有谢明徽这个首辅侄儿在,她并不怎么担心。但她唯独不能容忍阮妙晴这个贱种和沈家人踩着自己上位,她看着阮妙晴,语带压迫:“大姑娘,你离家出走多日,难道不知道你父亲会担心吗?”

    阮妙晴抓着柳氏的手陡然攥紧,低着头不敢吭声。

    柳氏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谢氏:“离家出走?阮夫人当真是好口才。既是如此,不知阮夫人可曾派人寻找?可有到官府报案寻人?”

    谢氏冷笑一声,压下怒火,看着柳氏道:“永定侯夫人怎么知道我没有派人寻找?大姑娘怎么说也是我阮府大小姐,我便是不顾及她的安危与名声,也要顾及璇姐儿的名声,怎能不派人寻找?倒是侯夫人既接了大姑娘去,怎的不见差人知会府里一声?”

    一来一往间,宴席上的宾客都被吸引了过来。

    见谢氏面上毫无半点心虚之色,竟还倒打一耙,理直气壮质问起来,柳氏但是有些佩服她了。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准备的,“阮夫人的意思,是我侯府不曾与府上知会便接了妙妙出门?”

    谢氏不语,只转身替阮芷璇理了理腰间的玉坠,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阮妙晴看到那块玉坠,眼神闪了闪,迅速低下头。她还记得那块儿玉坠,是她救的那个男人留下的信物,可惜被谢氏的人给抢走了,原来是给了阮芷璇了吗?

    柳氏没有察觉阮妙晴的神色,她看着谢氏毫无愧色的样子,忍不住冷笑出声,“好叫阮夫人知晓,妙妙是被人在阮府院墙外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妙妙还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双手皲裂出血,一双腿几乎要废掉。我们家老太君在府上等了几日,竟是都没等到阮大人给个说法!”

    被人发现的?谢氏脸色微变,眼神落在阮妙晴的身上。这贱种往日里最是看中这块玉佩,怎的今日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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