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她”，“她”做过很多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好像此刻一无所知到堪称茫然的她是冒名顶替了什么人。

    纪夜西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复杂，她既想继续追问原茗安“她”还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有另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将其强行压下，以至于她现在只能就这样被动地听着原茗安继续说下去。

    “在这之后，除你之外的所有人有可能都会去死。”

    原茗安说：

    “但你一定会活下去，所以在这之后比起身边人的生死，你更在意的应该是整件事情的真相和线索。”

    纪夜西一愣，继而摇摇头：“我无法继承其他‘我’的记忆。”

    “不需要继承，你只要尽力往前走，经历每个能经历的时间，走到你所能到达最远的结局。”

    纪夜西这才注意到，原茗安的眼底实际上弥漫的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察觉了她的注视，原茗安苦笑一下：“你在源头阻止‘那个人’，打出一次happy ending的真结局就能拯救身在这个事件中的所有人。”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连环杀手吗？”见原茗安默认，纪夜西低下头：

    “你穿越了这么多次也没能抓到他，我可能……”

    “你会做的。”

    “什么？”

    她的反应在原茗安那里似乎是预料之中，原茗安没有安慰她，而是自嘲般地一勾嘴角。

    “等经历了喜欢的人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你就一定会做的。”

    纪夜西一时间噎住，然后意识到他这话好像有些不太吉利，于是忙环顾一圈四周，另引了话头：“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找与万伟有关的证据？”

    纪夜西一语中地，使原茗安无暇拆穿其没什么力度的遮掩。

    他灭了还剩了小半根的烟，从万伟家有些年头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他带来的一个矿泉水瓶，没有一丝一毫停顿，绕过茶几，原茗安轻车熟路般直径走到了万伟家的卫生间。

    纪夜西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万伟家的卫生间空间不大，淋雨和马桶还有一个洗手池之外的角落空间整整齐齐地摞着一些塑料盆，墙上钉着的衣架上面挂着不同颜色的毛巾。

    原茗安蹲下身子，将矿泉水瓶里的水整瓶倒出，分别分布在万伟家卫生间的马桶、下水道附近，完毕之后，他意示纪夜西退出卫生间，然后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和灯。

    纪夜西一愣：“你这是？”

    打火机的咔嚓声代替了原茗安的回答，他又点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斜叼着略带含糊地说：“鲁米诺血迹检测。”

    纪夜西一直以为那是他随手买的矿泉水，原来是鲁米诺试剂。

    “为什么要在万伟家检测血迹？”

    原茗安呵呵一笑：

    “这是那个小姑娘告诉我的。”

    “小姑娘？”

    “就是那个万理理。”

    大概过了几分钟，原茗安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虽然不太明显，但马桶和厕所地板上的下水道附近都能看到淡淡的荧光物质闪烁。

    就算是纪夜西这种程度的外行，也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个化学反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血迹？”

    原茗安抬头吐了口烟：

    “还记得那段监控吗，凶手的身形是个178左右的男性。”

    纪夜西点头：“我记得看的资料里栾有为也符合这个特点，就是他的时间不太符合……”

    “符合特点的只有栾有为吗？”

    原茗安的问题令纪夜西迟疑了一下。

    “还有……邻居的话里说看到万理理接触过的一个我们没有查到的男人？他可能也符合？”

    原茗安一哂，摇头道：“既然没查到你怎么能说他符合。”

    纪夜西迷惑：“那还有谁啊？”

    原茗安将卫生间的灯打开，叼着烟做了个鬼脸：“话我都说到这了，你能不能开拓一下思维。”

    纪夜西更想说他这把年纪不适合调皮了：“话你都说到这了，人类这个群体中能不能少点谜语人。”

    原茗安叹了口气：

    “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手机？”

    “是关于案子的事，你拿过来就是了。”

    他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没法拒绝，看着纪夜西解锁了手机锁屏，原茗安直接上手点开了她的聊天软件。

    “诶诶你干嘛！”

    “当然是把这儿拍照发给你黎晃哥哥啦。”

    图片发送成功之后，原茗安将手机扔回纪夜西手里：

    “行了，事情也验证完了，该告诉你的也都说了，这里终于要结束了。”

    纪夜西没来由觉得他刚才这个动作特别眼熟：

    “……我脑子里会有本来在这个时间线我的记忆吗？”

    “这个啊。”原茗安“嘶”了一声：

    “毕竟用的是同一个大脑，下意识的一些肌肉记忆应该是有的吧……其他的记忆就不多了，你顶多做梦梦到几个片段。”

    “那我现在在这儿，原来这个时间线里的‘我’呢？原来的时间线里的我现在怎么样了？我要怎么回到我原本的时间线？我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

    “等等等，你慢点儿。”原茗安牙根一酸，

    “这么多问题我们一个一个说，咳，原本这个时间线的你，除去已经死亡的可能，此时应该陷入了沉睡……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不是你主动选择，那么原因就应该在于这个时空的你身上。”

    纪夜西莫名：“……这个时空的我为什么会想让一个十年前的小屁孩来占领自己的身体？”

    “这你就得问你自己了。”

    原茗安一摊手：

    “不过你们俩无法交流……因为据我的经验来看，一旦体内有穿越过时间线后的其他灵魂在，在其他灵魂离开之前，本时间线的灵魂是无法醒来的。”

    “那原本的我怎么样了？”说到这里，纪夜西声音变得低低的：“我还……回得去吗。”

    原茗安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时间线是一个循环，只要你来自那个时间线的灵魂没有在其他时间线死亡，宇宙为了保证秩序，时间线会自动折叠到你穿越回去的。”

    “也就是说，我只要想办法穿越回去，就能直接回到我来这里前的那一天？”

    “是这样，”原茗安点了点头：

    “宇宙甚至能给你精确到来这里前的时间点，分秒应该都丝毫不差。”

    纪夜西如释重负。

    “以我的经验来讲，你从没有意外死亡的时间线。”原茗安打了个哈切：

    “我们就没你那么爽啦，要是穿越而来的灵魂所在的身体死亡，则原本时间线的身体也会突发猝死，搞不好就一起玩完。”

    “那我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要么满足某个条件，要么靠你脖子上那个神奇的项链。”原茗安说。

    纪夜西问：“条件？”

    “大致条件其实你和黎晃已经见过了，就是你们在Y高垃圾桶里发现那堆碎纸片拼成的文献（＊18章）。”原茗安说：

    “简单来说就是要在两个随便什么有硬度的物体发生强烈碰撞的那段时间内，同时有一个宇宙里蕴含能量极大的变量——生命死亡或者出现，然后还要有某人极强的意念，才有概率发生时间线的穿梭。”

    “那么你就是……”

    原茗安似乎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每穿越一次，就要杀几只鸡。”

    “……”

    就在两人正聊着，原茗安右手夹着眼，左手从兜里摸出手机习惯性看了一眼，由于反光的原因，纪夜西没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但却看到了某个瞬间他的神色一变。

    收了手机，原茗安拿下烟，收了表情对纪夜西说：

    “你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