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茗安跟上一次纪夜西见到他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此时看起来更是若无其事，他看了纪夜西一眼，然后便借着客套着跟那大妈扯开了话题，原茗安与梁龙母亲大概是之前就相识，三言两语便将其劝回了家，纪夜西大松了一口气，对于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却也抱有一肚子疑惑。
看着原茗安熟练地用钥匙打开了万伟家的大门，纪夜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质问。
“你……”
原茗安看了她一眼，嘴角还残留着些刚才面对梁龙的母亲时的礼仪笑，只撂下一句，说完便扭头进了屋。
“先进来吧。”
想到站在走廊上交流确实不是什么好方案，纪夜西也就只好跟着他进了屋子。
万伟的家面积看上去一百平方米左右，家里出了些基本家具之外的生活用品不怎么多，虽然说不上乱，不过倒是能看出些曾被搜索后归位的痕迹。
原茗安如同回了自己家般大大方方在沙发上坐下，翻了翻兜找出了一支烟点上，然后理所应当地“征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酌情回答。”
这时候的纪夜西思维已经捋清了一些，一点也没跟他客气，立刻道：“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查案子找线索，顺便还有一点私事。”原茗安一顿：
“私事无可奉告哦。”
纪夜西不知道她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问原茗安这些，但她无论如何也都要替黎晃问出来：
“什么私事这么重要？你知道楚彦队长他们……出事了吗？”
“知道。”
没有什么沉默和犹豫，也听不出一点难过的情绪，原茗安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她。
“我看过新闻了，目前跟黎晃秉持着同一个观点，认为那颗炸弹绝对和栾有为脱不了干系。”
“……我问的不是这个。”纪夜西蹙眉：“你知道楚彦队长和一队全部殉职了吗？你……”
“我知道这件事。”
原茗安说：“但我既然阻止不了，就也没必要被这件事情困住，黎晃破了这个案子，才能给她们报仇。”
他的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直到一整句话说完，纪夜西也没能从他的脸上或是话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难过……甚至连一丝伪装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纪夜西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原茗安，无论是神情还是说话所用的语气都与之前完全相同，但他身上的气场却与之前在警局里和黎晃谈笑打闹的原警官完全判若两人。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原茗安有些诧异：
“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良久之后，纪夜西也缓缓坐在了沙发上：
“……你是知道的。”
原茗安没有说话，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纪夜西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
“你知道我失忆了，对吗？”
纪夜西轻轻呼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你之前是认识的。”
原茗安饶有兴致地一挑眉：
“想起来了？”
纪夜西摇头：
“只是一些推测，我在家里的军队退伍合照里看到了你，本来以为只是长相相似，直到我打给了我们那一届的连长确认——确实有那么一个‘原六狗’，说话带着方言口齿不清，性格唯唯诺诺，为了减少农村家里的负担而选择了当兵……你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又为什么会成为警察的线人？”
纪夜西看向沙发另一段坐着的青年，
“并且，在我失忆之前，你还是那个最后接待我的警察。”
“失忆？”
原茗安脸上的笑容好像更浓郁了些，他扬起胳膊，缓慢地伸了个懒腰：
“你当然不是失忆——我和你来这里的方式差不多，只不过你是来自过去，而我嘛……你猜。”
纪夜西正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对面人的态度和最后两个字顿时让她的脸又黑上了几分：“猜什么，不是过去不就是未来吗？你已经历过一遍这些了？那你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
“等到黎警官下了飞机，他那些推论得到了验证，你就会知道谁是凶手了。”原茗安笑着说：“不过我没办法说你什么，毕竟我今天来这儿除了见你之外，也确实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纪夜西隐隐约约能从他的话中得到一些信息，但却没有确切的答案，她努力想引原茗安多说一点：
“你到底在说什么？说谜语不如不说啊！凶手是栾有为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夜西抛来的问题原茗安一个也没有回答，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来见你？”
纪夜西想起了多年前某个突然出现的黎晃，她看着原茗安，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突然有点语塞。
“你……你不会……”
看出了她的误解，原茗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你想多了，我有女朋友！”
纪夜西没来由觉得他现在这幅神情好像在其他什么人的脸上见过，非常及时的抓住了“重点”：“女朋友？漂亮吗？”
本以为这种明显带着试探性的问题原茗安不会回答，但他听到这个问题却很久没有答话，直到纪夜西近乎以为他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坐在沙发另一隅的青年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视线悬落在半空，仰起头淡淡地一笑：
“很漂亮。”
他的声音一直由于常年吸烟导致有些沙哑，但原茗安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却非常清楚，像是早已在肺腑之间念过了千百遍。
语毕了刚几秒钟，原茗安却突然从某个世界里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纪夜西，又取出一根烟点燃：“你真的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来找你吗？”
纪夜西沉默半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我想找你合作。”
连着吸了两大口，原茗安吐出烟圈：“——我今天一定会来这儿，黎晃也一定会去B国找栾有为，实际上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但无数次都并不一样。”
纪夜西一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起了看过的漫威电影：
“你是说……平行时空吗？”
原茗安默认了她的话：“因为某些外界原因，到现在为止所有已经发生过了的时间线，都是‘错误的答案’。”
“什么是错误的答案？”纪夜西问。
“错误答案通往意外所致的死亡，就像是他杀、中毒、车祸等。”原茗安说：
“在已经发生过了的所有时间线里，某些外界原因导致了我在每个时间线里从没有活下来过。”
纪夜西猛然想起了那个连环杀人犯：“某些外界原因难道是……”
原茗安不置可否，而是说：
“你是所有时间线的变量。”
纪夜西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
“你是事件中唯一一个在每一条时间线都活下去了的人。”原茗安说：
“你与我们都不同，每个时间线的你所做出的行为和选择都存在着细微的偏差，也就是这个偏差，令每个‘错误答案’的通向的死亡结局，每次都有一点不一样。”
香烟盒已经见底，原茗安灭掉了最后一只烟嘴儿。
“比如黎晃曾会与楚彦一同死在机场的爆炸中，但自从某个时间线的你给了黎晃那杯牛奶，从那之后的每个时间线上的黎晃都会因为过度劳累陷入沉睡，而躲过爆炸所致的死亡。”
纪夜西想起了他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失踪：“你早就知道会发生那场爆炸？”
“是。”
原茗安说：“刚开始我也试图阻止过。”
纪夜西问：“所以你跟我一样……”
“不，我每次穿越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你……”
原茗安指了指纪夜西脖子上的玉石项链：“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它可以免除你所需要的代价。”
纪夜西想起当年在那个古宅前破碎的项链，难道那时候也是……
“我并不知道它的具体启动方式。”原茗安说：
“这个大概只有你能弄清楚。”
纪夜西看向原茗安，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原茗安笑着说：
“是某个时间线的‘你’，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