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梦里醒来的玉霎脑袋昏沉,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被困在榻上,支起身坐起来,双手抱头。

    周围的环境陌生,不是梨花坳。

    恍恍惚惚间,她总算是记起来的自己昨日是被月镜潮拉入了同悲塔里。

    不知道为什么,血咒在一瞬间被激起,结结实实地磋磨了她一番,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鬼地方……

    背疼得很,她想着去摸后背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身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开来,衣服从背上被撕开了。

    玉霎愣了下,随即骂一声。

    她还记得那厮嘴角翘起,但眼底没有笑意,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嘴脸。

    这样冷心冷肺,想来不是好人。

    若他和月镜潮是一体存在的,月镜潮这样柔弱,怕是斗不过他。

    一旦失去月镜潮,那她的处境会变得非常麻烦……没想到那个傻小子身上居然还有这种秘密,他连自己家中究竟是何等营生都不知道,怪不得他只是个被要求读书学习礼仪的呆子。

    想来,他也无关紧要,因为迟早要被取代……他只是一个被瞒得很好的表象。

    其实她对他也一无所知吧。

    玉霎在床上坐了会,摇摇头。

    只要有机会去到魔京,她绝不退缩。

    思索完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唤来了侍女给她更衣,玉霎趁着更衣的空隙问话:

    “月镜潮在哪里?”

    “公子平日都留在塔内的洞府里修炼。”

    “修炼?”

    “是。”

    玉霎想起来他文弱书生的模样,他连普通的刀剑都拿不稳……不,应该是那个家伙。

    世上稀奇事不少,一体两魂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这里是魔域,魔族整出多少花样来都不稀奇。

    月镜潮体内有锁元术,应该是为了要强化他作为半魔的魔力,为了保证法术有效,要牺牲某些东西,或许,本性也是其中之一罢。

    现在,锁元术被破,真正的月镜潮苏醒时间越来越长,或许有一天,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傻小子会彻底的沉睡下去。

    “他一天都待在洞府里么?”

    “是,非必要公子不会从洞府里出来。”

    侍女始终垂着眼睛说话。

    “知道了。”

    她想到月镜潮可能有那样的结局,心口有些闷。

    玉霎换了一袭轻便的衣裙,同悲塔内没有给她准备的衣服,好在侍女们打包了她的行李送过来,看样子是真的要她老实待在同悲塔上了。

    千晶不能进塔内伺候,负责照料玉霎生活起居的换成了面冷的魔族侍女。

    “我既然入住了同悲塔,能自由行动么,你们不会辖制我?”

    侍女道:“姑娘自然可以自由行动。”

    “藏书阁在哪里?”

    *

    玉霎获得了在同悲塔活动的权限,塔内的恶魂不会干涉她的行动。

    她也得以大胆观赏传说中的魔神之墓。谁也不知道同悲塔里是什么模样的,此前的留言里,把魔神之墓描绘得非常诡异,类似荒原里苍白的破屋或者是用死人骨头装饰的魔窟。

    但事实上,同悲塔内部到处是萤火聚成的灯,铺设得很典雅,香霭散空庭,帘幕东风静,连一把椅子都被磋磨得圆润光滑。

    只是很冷,每一角落都充斥着冷意,暗处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寂静的暗处行走,发出沙沙的声音。

    侍女领着玉霎来到月镜潮说的藏书阁。

    确实和他说的一样,这里的书架一排链接一排,数不清的书籍堆到了天花板上。

    在一排排的书架深处,是栅格隔开的一个小小的阅读区域。

    放着两张书案,一张书案杂乱无章,一张则放着晦涩难懂的古籍。

    她想起来月镜潮说过的,他自幼就一个人在同悲塔内徘徊,看书,很寂寞罢?

    他能拥有的时光,都用来看书了吗?

    玉霎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想找几本书看看,能了解同悲塔到底归宿何方最好不过。

    总不能要嫁人了,连对方家世也没有摸清楚,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

    玉霎淘了几日的书,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书页发黄,拿起来就簌簌往下掉。

    但这本书里,记载了相当一部分有关同悲塔的事情,玉霎坐在书案前翻页看起来。

    “……同悲塔建于……墓塔镇压第一代……”

    但这本书该死的是用魔族密文写的,玉霎是半魔,在人世长大,没有学过正统的魔族密文,阅读起来有些艰难。

    玉霎伏在案上看,因为烛火永不熄灭,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久。

    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有寒意从脊背爬上来,玉霎不需要回头,都知道后面站着的是谁。

    “想了解同悲塔,问我不就可以了么?”

    “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少年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正在看的古籍,笑了一笑,语气温柔,“作为半魔,你倒是好学,如何,找到你现在要的了么?”

    一把宝剑自后方伸来,贴在她脸上。

    后颈能隐隐感觉到发丝在肌肤上摩擦,不用想也能想出来那家伙是个什么姿态。

    “你……”

    玉霎翻书页的手顿了一顿,夹住那柄架在脖子上的刀,脸上扯了一个笑,拿出面对月镜潮时候的语气,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身后的少年语气带笑,“因为担忧你,所以来看看。阿玉姑娘这是怎么啦,我记着你不爱看书的,屠夫也识字么?”

    “魔族密文,你一个半魔也配窥识?”

    “……”

    倒不是他自个要来的,只是体内的月镜潮吵闹着要来看她,反复无常的挣扎比平常更加剧烈,让他不能安心修炼,没办法寻她来了。

    游荡的恶魂告诉他,月镜潮的新娘待在藏书阁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跟着过来,见她对着那本破书认认真真地读,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发现她只是单纯的认不全魔族密文。

    玉霎抬手震开她脖子上的刀刃,想同他拉开距离,知道今日又是讨不了好了。

    少年反手滑刀上挑,趁她动作时,一只手绞着了她的发髻得以捉住她,一把摁着了,把她脸朝下压在桌子上。

    玉霎下意识地要反抗,但挥出去一掌被格挡,再想反打,想起来自己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出手,生生是止住了。

    “为何收手?”

    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嘲讽,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故意藏拙,叫我不要把你的底细看出来么?”

    “你不是月镜潮。”

    玉霎盯着他,“你是谁?”

    他一双眼睛幽幽:“你知道我不是月镜潮。”

    少年穿着黑色织金箭袖,珠冠高马尾,长眉星目,唇红齿白,只是左耳垂上钳了一只单环,遮盖耳上的痕迹。

    玉霎怔了一怔,把眼珠转向别处:

    “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装傻?”

    那日他回到自己的洞府后,细细想了一会,觉得这个女子甚是可疑。

    此人不仅身负血咒,还令月镜潮如此赤诚相待,同样给他熟悉之感。

    神志不清了也还是直着脖子问他到底去没去过人世,是不是月西楼。

    纵使去过如何,他确实就是月西楼又如何?

    他被封印在同悲塔,以月镜潮的身份活着,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这厮是怎么知道并且一直追着他问,眼神还那样奇怪。

    这些都不算重要,他只想知道派她来接近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明明有那样遭污的过去,母亲却一点不反对,还积极促成他们的婚配。

    到底是为了监视他,还是为了哄月镜潮?

    见他的手在不断用力收缩,玉霎出声:“你和月镜潮一点也不一样,我怎么会把你和他混淆?”

    少年嗤笑,“所以,你是故意的?”

    “什么?”

    他指的是那个吻。

    让他极为恼火的吻。

    既然知道他不是月镜潮,为何还要亲他?

    少年想起那天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心绪,就恼火得很。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你不是月镜潮,你是谁?”玉霎挣扎,想去够桌子上的砚台。

    少年居高临下,就像是看着一个蝼蚁挣扎,“这里可是同悲塔,阿玉姑娘想对我动手么?”

    玉霎卸了手上的砚台,不动了,语气也变得更为冷漠:“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放开我。”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少年弯下腰去打量她,“是我母亲?还是仙盟……别不承认,你虽是半魔,但带着人世恶习的臭味,因为此前在人世生活过么?那就更可疑了。”

    玉霎眉头一皱。

    “我不过是邺郡的屠夫,你先前也知道,是月镜潮自个要跟着我的,我能来到这里,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从其中嗅到了机会?”

    他缠了一缕她的头发把玩:“你求婚求得太快太突兀啦,阿玉姑娘。既然你确实是一个下等半魔,那就是人世仙盟派你来的喽?”

    确实难缠。

    玉霎咬牙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底层半魔,遇见月镜潮纯属意外,魔域动荡,我想活下来……我只是想活下来。”

    “所以,你在玩弄那傻子的心意,并不是因为真心喜爱他而答应成婚的?”少年早就料到似的,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对她的不屑和鄙夷,“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逃得了嫌疑。”

    “近来魔京诸多乱象都是由你们这些人世赶过来的半魔造成……啊,抱歉,我很难不多想。”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松口,现在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是什么,轻举妄动只会叫自己丢了命。

    玉霎死不改口,说:“你不必多想,我对他是真心喜爱,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我先前听说他是商会会长之子,原想是巨富之家,虽说世家大族难挨,但好比被人当成垃圾杀了强。”

    “谁知道世上奇事频频,我若是知道他体内……我绝不会答应他,你若是不愿意,那还请将我放出去,我们的婚事作废,如何?”

    “商会之子?”

    少年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把她的几个词细细咀嚼了一遍,想到他们用来骗月镜潮的话竟然骗到了这个贪图安逸的半魔身上便觉好笑:

    “你眼皮子真浅,也够大胆,完全不了解一个人,就敢随便许诺?”

    “我也是真心喜爱月镜潮的。”

    玉霎又小心地重复道,只是这句话让她更像贪图安逸之人的澄清。

    “说谎。”

    少年知道她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月镜潮的,她看向他时,眼睛里的爱意很少。

    反倒是透过他,看向什么人。

    月镜潮那个蠢货完全看不出来,一头扎进了女人设下的陷阱里,那么执着。

    “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见这家伙今日是要死缠到底,被扼住脖子被迫压在桌子上的玉霎挣扎想起来,不慎抓住了他的头发。

    她触电般的松开,抬眼看到他面色不善。

    耳上的那枚单环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魔族也有戴单环的习惯么?

    玉霎那会神志不清,自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咬住了他的耳垂,不肯吐出来,让这个原本打算捉弄她的少年气急败坏。

    耳垂留下了玉霎的印记,他嫌膈应,于是用单环遮盖。但怪就怪在,他没想起来要因为玉霎咬他这件事治她的罪。

    “公子。”

    有侍女的声音从外传进来,打断了两个人对峙。

    “什么事?”

    少年依旧禁锢着玉霎,头也不回。

    “家主回来了。”

    侍女说:“还请公子整装,带着玉霎姑娘一同前去迎接家主。”

    少年哼了一声,“来救你的么?”

    “来得倒是及时。”

    “我根本……”

    “我见过不少在我面前卖弄自己的人,也见过不少在阴沟淹死的,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你若是想多享受几天平静富贵日子,千万别耗尽我对你的耐性。”

    少年打断她的话,扯了一个笑,语气又缓又毒:“明白了吗,阿玉?”

    “……嗯。”

    到底是有正事在前,也就放过了她。

    他松了手,站起来,整了整衣衫,瞥了一眼从书案上直起腰来的玉霎,笑:“走吧。”

    玉霎草草地把书埋进了那堆杂乱的书里,跟着他出去,很快地遗忘了。

    只是,她若是能再翻一页过去,便能看见更为详细的关于同悲塔的描述。

    “魔域混沌始于北部石林,乃是魔族始点,故而第一代魔神陨落葬于梨山之上……第二代魔神夺取灵源,因惧东山再起,故立墓塔镇压恶魂,并立誓将此地改为后世魔神陨落安息之地……恶魂拘与其内,令子孙后代分食……而后世代不论男女,凡魔神继承者皆为太子,迁居塔内,接受先辈教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