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得了月镜潮保证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果然放宽了对她的禁制,玉霎得以自由行动,他依旧想办法同府邸里的侍女套话,

    问来问去,众人都道公子自小就在府中长大,并未离开过,还一致改了口风,都说自己是商会的成员。

    月镜潮自上一次红着脸离去后,没再来看过她。玉霎想找到点什么有用的情报,至少能翻翻书籍,查一查有关于同悲塔再不济能看点关于锁元术的资料也行。

    但是没有,所有的书籍都在同悲塔内部,她上不去,月镜潮也不出来。

    玉霎只能游荡在周围,勘察地形,有时候千晶会跟着,有时候是独自出行。

    这些天过去,收获甚少,所有人都有意要避开她,说好的谈论婚事,迟迟不见那为所谓的家主回应,似有拖延的嫌疑,况且……月镜潮已经不再是此前那个单纯无害的少年,有什么正在从他体内醒来。

    时间一长,玉霎便一再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现在抽身也已经晚了,她被困在了这片梨花覆盖的死气沉沉之地。

    “姑娘,还请不要往前去啦,前面有魔羆出没,它会吃掉你的。”千晶在她身后呼喊:“我们走得够远啦,姑娘!”

    “那你先回去罢,该是吃午膳的时候了……你先回去准备午膳,我过会就来。”

    千晶点头:“好,婢子这就回去准备。”

    圆头圆脑的雀妖蹦跳着回去备饭,把主子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玉霎也不恼,一面走一面思虑,不知不觉,走错了路,竟走到了一处种着瓜果的茶园。

    梨花林下居然还有这么一处精巧偏僻之所,栽种着数不清的瓜果菜蔬以及芳香的茶树。

    正巧有些累了,玉霎心里一动,便想进去讨点水喝。

    恰巧有人在,看守茶园的是一个耳垂很长的老婆婆,见她是生人,询问她是谁。

    “我想讨碗水喝,可以么?”

    “可以的,随我来吧。”

    老婆婆把她带进屋子里,以为她长那么标致也是府邸伺候的侍女,问:“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这附近可是游荡着许多魔羆,小心被它们袭击。”

    “好,多谢婆婆。”

    只是单纯喝一碗水的玉霎正要道谢回去,眼睛在门边摆着的盒子上瞄了一眼,整个人像是愣住了一般。

    门边的柜架里,摆的是许多的盒子。

    在其间,有一个上着螺钿的大漆食盒。

    “我可以看看它么?”

    “什么?”

    玉霎的手点在那个盒子上,问:“我想看看这个食盒。”

    “很漂亮是不是,你看吧。”

    老婆婆十分和蔼。

    食盒的漆面刷得很漂亮,上面用螺钿的工艺贴出了夜宴图,很是雅致。

    老婆婆告诉她,这是公子用过的旧物,她是为专门负责保管公子一切食具的婆妇。

    在同悲塔里,所有人都有专门的职责。

    “公子此前外出求学,这个好像就是他一并带出去的食盒。”

    “月镜潮原来外出求学过么?”

    玉霎捧着那个食盒,心情复杂。

    “我不大记得了,但公子他确实是有出去过一段世间。”佝偻着腰,耳垂很长的老婆婆回忆。

    “他去了哪里?”

    “不清楚,记不得了……”老婆婆说,“这些年我都老糊涂了,哪里还记得,只知道有人让我收拾出公子往日用的食具。”

    “是人世的仙盟么?”

    老婆婆地眼睛亮了亮,但又不怎么确定,“也许是。”

    可是其他人分明说过,月镜潮没有去过外面,一直待在府邸,连他本人也一直这样说。

    玉霎心下倒是怀疑起来了,他们肯定是有意在隐瞒什么。

    如果、如果月镜潮真的去过人世……

    解通说的话盘绕在她的心间,倒是无故让她升起来一丝疑虑。

    如果,真的是月镜潮呢?

    他和越楼长得那么像。

    “这个能给我么?”

    老婆婆不好决定,说:“姑娘要去做什么?”

    “有些事情要确认。”

    “这可是公子的……”

    “没关系,他是我未成婚的夫君。”

    *

    玉霎拿着那个大漆螺钿的食盒看了几日,想起来一些同越楼在一起的时光。

    阿娘是与伽鹤宗齐名的焚海宗四峰之一的情峰掌门的女儿,在一次围剿魔族军队时,被一个大魔玷污,被困了三个月,被救回去时发现已经有了身孕。

    阿娘有青梅竹马的师兄,她那样的爱着他,她不要这个孩子,但还是被劝着生了下来。

    她的父亲,师门,甚至是她爱的竹马,都劝她——生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半魔孩子。

    她是不情不愿地,把被侵犯的产物生了下来,因为玉霎生下来就带着魔族的角,阿娘就更加讨厌她。

    阿娘后来嫁给了一直爱慕自己的师弟,妹妹也出生了,但玉霎一直是个拖油瓶,时时刻刻提醒阿娘那段屈辱的证明。

    不怪阿娘恨她。

    她自己也憎恶自己。

    那些难熬的羞愧的夜晚,她想死去。

    死了,大抵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阿娘总是忽视她,把此生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玉霎年幼时候可谓是又饿又难熬。

    记忆里那个模样精致的男孩看她总是饿着肚子,便告诉她自己带了饭来的,吃不完,要她一起吃,不吃都浪费了。

    玉霎还记得那些温暖的下午,他们坐在巨大的蓝花楹下,有身形窈窕的侍女提着华贵的食盒过来,给他们铺菜。

    食盒有三层,一层装着瓜果,一层装着精细荤菜,一层装精致糕点。

    侍女扎着精致的发髻,垂着三条用红绳扎好的辫子,脖颈修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玉霎都觉得这个打扮最好看,偷偷模仿过。

    越楼说这都是家中送来供他午间小吃,实在是太多了,况且天气不怎么好,自己吃不下,都给玉霎。

    玉霎是头一次吃制作得如此精细漂亮的食物,一口气吃了好多好多,肚皮都撑得圆圆的。

    那个食盒,就和一个一模一样。

    玉霎看着它,想起来许多个那样的午后。

    “姑娘可是饿了?”千晶进来,见她还是对着一个食盒发呆,“午膳已经做好,要端上来么?”

    “嗯。”

    玉霎的眼睛盯着华贵的大漆食盒,漫不经心地说,“端上来罢。”

    千晶去传菜了,回来时见她还是盯着这个食盒,问:“姑娘,你为何一直盯着它看呐?”

    玉霎摇摇头,把食盒收起来,放在床边柜子底下,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邀千晶坐下来一起吃。

    她看着精致的菜肴却没什么胃口,小雀妖倒是十分开心。

    “姑娘怎么啦?”千晶察觉到不好,停了吃饭的动作,咬着筷子看她,见她眉眼之中萦绕着忧愁,想了想,问:“是不是在想公子?”

    千晶只见过公子来瞧她一次,心想如果真是爱侣,那公子必然天天要来的,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见玉霎脸色不好,她又想到,会不会是公子太久不来看她的缘故?

    “不是。”

    “诶?”

    “只是见到了和我年少时候相熟的物件,有些惊讶罢了……你家公子原名叫什么?你可知道?”

    千晶左右看看,见屋内还有侍女,摇摇头,说:“公子大名岂是婢子敢提及的?姑娘快别问我了。”

    “是月镜潮,还是……月西楼?”

    玉霎提起这个名字时,心下微微一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滴眼泪缓缓落下。

    “他的本名,叫月西楼么?”

    *

    同悲塔。

    “小殿下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啊。”

    “小殿下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对呢?”

    少年从浴池里起身,水汽从他身上褪去,周身像是覆盖了一层白雾,他拣了架子的衣服穿上,把散乱的长发拨向脑后。

    面无表情地踏着秘境制造的回廊回到自己常待着田水洞府,歪在官帽椅上,支着脸,衣摆长长地拖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随在他身边的黑雾被排挤在同悲塔外层,在更深的洞府里,自有更强大的恶魂来教导他。

    “为何如此急躁。”

    被禁锢在深层的恶魂化为人形落地,站在他身边,缓声问道。

    回到同悲塔后,他马不停蹄地闭关修炼,想挣脱锁元术带给他的影响,破除妖僧对他的影响。

    他要把本识被封印期间另一个自己的意识给彻底炼化吞噬,让他的记忆不再影响自己。

    那个傻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固执,迟迟炼化不了。

    炼化不了,也就意味着,他还是会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他会舍不得下手杀她,甚至凭空多了一个软肋,被人拿捏。

    被他英明的母亲拿捏。

    “殿下,那也是你,为何那样固执地撕碎自己?”越来越多的恶魂聚集,它们都感受到了小殿下的烦躁,纷纷赶来劝说。

    “我不需要。”

    可他不是孩子,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用不着谁来劝说。

    少年想到她引诱自己时,自己的身体像是忠诚的狗迫不及待地上前献媚,他头疼得很。

    不明白为什么月镜潮会那样地喜欢她,连带着影响自己。

    “殿下,魔尊的手谕来了。”

    正当少年倚在椅子上思考时,暗处走出了燕回,只见她手上停着一只金鸟。

    “说了什么?”

    “她同意你与你半魔成婚。”燕回脸色极为不好,“陛下很快就会回来。”

    金鸟扑棱翅膀飞到他跟前,化作了一张信笺。

    少年看完反倒是皱起了眉。

    他的母亲何时这样大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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