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虽说这群侍女瞧不起玉霎,但因为月镜潮的缘故,并没有亏待或者言语讥讽,仍然是恭恭敬敬地服侍她。

    月镜潮进了同悲塔后没了音讯,住了几日,玉霎嫌无趣,要求换一个活泼些的侍女来陪她说话。

    被派来解闷的婢女名为千晶,生得圆头圆脑的,似乎是一般的雀妖,手脚麻利,活泼,也很嘴馋。

    小姑娘藏不住事,好打听隐秘,玉霎有意同她打好关系,相处了几日,她就开始从千晶这里打听月镜潮的平生。

    “我来时才三十岁,只有那么大一丁点,对府邸里的事情所知不多啦,我每日的指责是给公子养的花花草草捉虫,浇水和打理有另外的侍女做……在府邸里,每个人都有负责一件主要的职责呢。”

    被几块糕点收买的千晶喋喋不休地同她闲聊:“我们一般很少能见到公子,公子住在同悲塔里,很少会出来,只有高级别的侍女才能进去服侍,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要离开同悲塔,只留公子一人。”

    “公子他一直待在府邸里读书,都没有离开过,我还奇怪,为什么公子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也不吵着出去。”

    千晶低头吃糕点,说:“

    “不过前段时间,公子生了病,听朝颜姐姐说,公子被梦魇魇住了,开始吵着要离开同悲塔,府邸的人不同意,家主原先也不同意,公子的精神便开始变得很差,家主心疼公子,这才松了口,他走得很决绝,不过现在回来了……姑娘,是你把公子带回来的吧?”

    “我听说,姑娘答应了和公子成婚?”千晶小声问道:“你和公子是怎么样认识的呢?”

    “姑娘,你要是能嫁给我们公子,那可是了不起呢,我们背靠魔神之墓同悲塔,想来就是不同寻常的人家,在魔域,都没有谁能比得上我们。”

    千晶果真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夸奖了一番自家公子,说了些大话,但是关于其他的千晶倒是说不出来了。

    只是玉霎问起商会时,她欲言又止,道:“姑娘,同悲塔不是商会的势力。”

    她十分不屑,“商会敢乱攀我们?”

    “他同我说,他是商会的人,难道不是么?”

    千晶一下子支吾起来,挠了挠头,说:“可能……也许我们还有这一层的业务吧?公子性子单纯,又不常同我们接触,和他接触的都是朝颜姐姐那样级别的侍女……哎呀,姑娘,可能是我不知道,我瞎说的,我也不知道。”

    玉霎向府邸里的人打听关于商会的事情,可是一无所获。

    无论是婆子还是侍女都鄙夷她出身,出身屠夫,又是半魔,全身上下除了脸也没什么看得过去的,不知道公子怎么会看上她。

    一定是用了什么下流伎俩,寻思他们公子好拿捏,这才攀上来了,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仿佛她是引诱了纯洁公子的狐狸精!

    她每日在府邸里,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府邸里确实是一个囚笼,外面的一切都穿不进这片梨花组成的雪白结界。

    千晶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玉霎的思绪也飘忽了。

    她想象出来月镜潮幼年时候的模样,这个家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身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心思确实单纯。

    月镜潮因为梦魇困扰,终于让他勇敢了一回,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府邸出走,是否带着一丝反抗在其中?

    还有,如果他不是商会的人,那么……像苍川这样的大魔为什么会屈尊降贵地陪他演戏呢?

    同悲塔,墓塔,魔神之墓……他们到底是守墓人,还是和魔神有关联的存在?

    千晶见她出神,收了话道一句婢子先退下后离去,玉霎没有察觉,坐在窗边,撑着脸百思不得其解。

    待她回神时,抬眼便看见了月镜潮。

    雪色长袍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窗下,但玉霎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恹恹,和那日并没有什么分别。

    玉霎蹙眉,像是看着一条蛇那样盯着他,没有了往日面对月镜潮时候的轻松。

    “在想些什么呢?”

    他开口问道。

    “在想你。”

    少年愣了一下,而后微微笑起来,“真的吗?”

    玉霎点点头,两人隔着一扇窗说话,“我今日向我的侍女问起你,她说你总是一个人在同悲塔上,我在想这些年你会不会觉着无聊。”

    “不无聊,独处时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少年说,“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觉着寂寞,而我不是。”

    “确实,你还有书要读。”

    两人在簌簌的花雨中对视,都想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静默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和对方有什么过往。

    “花太香了太多了。”玉霎最先移开眼睛,找了个话题,“要进来坐坐么?”

    往日月镜潮不会在窗外看她,那家伙只会迫不及待地敲门,问自己能不能进来,他总是有那样多的话要说。

    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少年进了屋,客气地坐在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把椅子,等着侍女奉茶时,听玉霎说话。

    “同悲塔上出了些乱子,也积攒了些功课,我得先完成,并非有意故意冷落阿玉你的。”

    “哦。”

    玉霎对他来不来不甚在意,歪在床上,捏着那杆烟枪,呼出一口烟,把屋内弄得烟火缭绕的。

    在其他人看来,玉霎出身低微,又是屠夫,有时候是个酒鬼有时候是个烟鬼,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但她长得漂亮,优点不少,缺点也同样的多,倒是十分的真实动人。

    “阿玉。”

    他走过来,看着横在罗汉床上发丝散乱的玉霎,她把一口烟呼在他脸上,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别再抽这个了,你是觉得烦闷了么?”

    少年似乎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也知道玉霎一旦心情不好时就会咬烟杆来缓解。

    “嗯,”玉霎说,“我自来到你所说的府邸,待遇不错,却不自由,我无法像尚且在邺郡时候行动自如,很是郁闷。”

    “你想要何等自由?”

    “至少,我能随意在此处游荡,不被侍女们禁足,闭门不出吧?”

    “她们那样辖制你么?”虽然劝说她不要再抽瘴烟,但玉霎还是没有停下,她把烟气吹到了他的面颊上,像是调戏他一般。

    玉霎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别的什么情绪。

    她在此前几次的会面里,察觉到了月镜潮的不同,可能已经隐约猜到什么,有关他体内术法。

    “你府邸上的人自然偏向你,可我不过是个外人,她们辖制我是应该的。”

    “她们不会再那样了。”

    “你保证?”

    “嗯。”

    玉霎这才笑起来,把烟枪搁在一旁,瞧着他的模样,像是对待月镜潮一般叫他:“月不休,你过来。”

    他闻言走近了些,学着月镜潮那样弯腰凑近她时,被她拿掉了簪住头发的青玉簪,一头青丝散落。

    玉霎支起身子,在他的脸上碰了碰。

    像是小鹿乞食那般蹭了蹭人,姿态十分暧昧。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没想到她居然敢如此大胆……也不是,她对着月镜潮就是敢如此大胆。

    她对待月镜潮好似对待一个美貌的玩物那样,可以肆意地玩弄,且完全没有顾忌。

    在床上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只要她想,她就能这样对他,这个女子的欲.望从来不加掩饰。

    他瞧着她那张脸,属于月镜潮的记忆翻涌而来,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背着他,同面前这个大胆的女子做出了完全不理智的行为。

    月镜潮在她面前放弃所有的理性,放弃一切骨气,在她面前掉眼泪,为她打扫房屋,洗衣做饭,甚至还说过如果可以愿意给她生孩子这类蠢话……这该是他要做的事情么?

    月镜潮把他变得不像他,更像是一个忠诚的、愚蠢的家伙。

    可是他是月镜潮,月镜潮的心就是他的心。

    少年垂下眼睛,扳住她的下巴,屈身向前,在她唇上吻了下去,玉霎的手顺势摸上了他修长的脖颈。

    他似乎很防备自己脆弱的地方被别人触碰,轻轻一颤,玉霎的笑意就更深了,一如既往地揽住他的腰,引导他的亲吻。

    守在门前门后的侍女低下眼睛,出去了。

    这样的唇齿磋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窗支着没有关,吹进来几片雪白的梨花,落在两人的长发上,像是误入了湖中小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还是守住了最后的理智,让自己不至于陷入面前这个古怪女子制造的欲望漩涡。

    长发已经被扯乱了,脸颊也红得不成样子,支着手从她身上起来,乌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他在那一回忆起了自己的平生,还从未被哪个女人招惹得面红耳赤。

    到底是被月镜潮影响了,还是她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仅仅一个吻就让他昏了头?

    “你不知道么?”玉霎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应该把能告诉你的都说了,苍川不也把我的背景调查得很清楚了,还来问这些令人伤心的话做什么?”

    月镜潮知道了便不会再问,怕会引得她心情不好。

    “是么……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玉霎语气淡淡,她点了点自己的唇,问:“不要了么?”

    “不。”

    “可是我想要。”

    这句话一出口,能明显察觉到少年愣了一下,有点手足无措,要什么?

    想起月镜潮像一条狗那样任由她把玩。

    少年的脸更红了。

    啊,果然没错。

    玉霎看着他的脸,心想,果然还是月镜潮。

    “改日吧。”

    少年直起身子,把被揉皱的衣服拢好,拿了簪子将头发簪住,嘴唇明艳如血,偏偏皮肤白皙,让他看起来更好欺负。

    他好似初尝禁果被吓到的毛头小子,坐在床边不肯回头看身后之人。

    “你好生休息罢,我还有事,会再来看你的。”

    他撂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只是路过想起来看看她,想从她这里看出点什么端倪,倒是叫她给自己调戏了。

    玉霎再次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背后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但此处对她的看管实在严格,只有去净室的时候才能稍微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

    玉霎明白了,月镜潮体内是真的有锁元术。

    这个术法通常伴随着其他种类的术法,也会将人原本的性格封闭,只要破了身,这个术法就算破了,一切都会卷土从来。

    大概月镜潮很快就要消失,变成另一个人了,届时她会被赶出去么?

    玉霎转头望着窗外,心中竟然有不舍。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留下来。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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