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是真的,他就住在这里,我没看错。”

    魔族老太一口咬定见过那个画像上的少年,她亲眼看着他走进这里的,就是这里没错!

    “那行,把门砸开!”

    花楼打手来势汹汹,他们在附近一带搜寻逃跑的货物已久,逃跑的月镜潮原本是要卖给郡中的一位将军,谁知道叫这兔崽子跑了!

    这小兔崽子跑了可要害惨他们,今日必得将他拿住。

    一旁也早已经是怒气满满的打手手持大锤,要破门而入来个瓮中捉鳖。

    在第一锤砸下去的瞬间,有一只手抓住了落下锤子,众打手一看,只见面前是个身材高挑,魁梧有力的女子。

    “你们在我门前,是要做什么?”

    玉霎伸手抓住那把锤子,冷漠地看着凶神恶煞的打手,神情冷漠,并不惧怕。

    “你是……原来是你。”打手首领对玉霎还有点印象,看见她腰间缠着红线交叠悬挂着的尖刀,认出了她。

    玉霎把手持锤子就要砸自家门开的家伙推开,“都滚,别站在我家门前。”

    “你家门前?”打手首领算是知道了,“所以是你,把那臭小子藏起来了吧?好哇,居然敢私藏我花楼出逃的货品,你不要命了?”

    “什么货品,我听不懂。”

    玉霎冷脸道:“我不清楚,再说一次,快滚。”

    “还装蒜,”首领知道她肯定在撒谎,也懒得解释,“把他交出来,不然今日你连这扇门也进不了。”

    月镜潮被玉霎藏在拐角处,正一脸紧张地往玉霎身上看去。

    “是么?那么来试试我今日到底进不进得了这扇门。”

    魔域并不阻止当街杀戮,诚然他们也不需要虚弱的魔族子民,玉霎若是能当街杀人,魔族律法怪不到她头上。

    所以,在没必要继续谈论下去后,玉霎更快地拔刀,闪身躲过劈头盖脸下来的锤子,能剖开魔兽关节的尖刀上移,手持锤子的人手腕断裂,她下腰躲过扫过来的平击,肘击那人的腹部,另一只手抽刀,向前一捅而后借力扬腿,把欲图偷袭的家伙踢出去。

    “有点意思。”

    首领看着自己带来的十来个部下对阵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还不敌,启动了玉简,把附近游荡的打手都叫来。

    能成为花楼打手的家伙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运气好还能遇到修为远在血婴之上的魔修,这些都是难缠的家伙。

    玉霎一旦多管闲事,运气极好。

    她一人对阵这些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家伙也不太现实,看着朝自己包围而来的打手,还是无可奈何地叹气。

    “都一起上吧。”

    她的手一抖,两把十来寸的庖丁尖刀注入魔力变作了十握之长长刀,刀身闪烁着莹白光芒。

    花楼打手和魔修一看这女子甚是有意思,都狞笑着近前来了,恶战不可避免。

    月镜潮看着不妙的局势,实在担心玉霎,他把头上的面纱揭了,捡起地上的剑要加入战斗。

    但很不凑巧,他一个深宅中读书的穷酸秀才没怎么拿过剑,挥砍起来都那么笨重,一囫囵砍在魔修的背甲上,被人反手挥开。

    “蠢货!你伤他做什么?!”

    打手首领一看跌倒在地的月镜潮,呵斥那魔修道:“伤了他,还怎么卖出去?到时候你担责?”

    他们的话语中,仿佛面前美貌的少年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他一个身形羸弱的书生跑来凑什么热闹?酣战之中的玉霎还得分心来保护他,她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道:“你出来做什么?快跑啊。”

    “阿玉姑娘……”

    “快跑,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月镜潮也知道自己真帮不上什么忙,捡起剑就又跑回去了,他心想自己真是没有用,帮不上阿玉姑娘什么忙。

    抱剑自责了会,待他再探头去看时,唯有玉霎一人还全头全尾地站在地上,莹白的雾气从她周身析出,她身形晃晃,也倒了下去。

    玉霎受了很严重的伤,她把尖刀插在门上撑住自己。她周身倒了一地的尸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半魔居然有这等身手。

    “阿玉姑娘!”月镜潮从躲着的地方扑向玉霎,要去扶她。

    “我没事。”

    她摇摇头,随即昏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

    玉霎身上很多伤,着急为她止血的月镜潮看着她后背上斑驳的疤痕,很是心疼。

    是他不好,阿玉姑娘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诫过他,千万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也不要对任何人报以同情,现在惹上了大麻烦还连累了她。

    真是该打!

    月镜潮很自责。

    “越楼……”

    满头是汗的玉霎病中睁眼,看见床前坐着的月镜潮,有些恍惚的呢喃,呼唤的是另一个名字。

    月镜潮拧了毛巾给玉霎擦脸,被抓住手腕,她的长发散落,病容憔悴,倒是叫人忍不住怜爱起来了,气息微弱,张口便是:“越楼。”

    “越楼,我的眼前好暗……是晚上了么?怎么不开灯,也没有月亮……我是为你才来的,关山难越,但总能过去……我、我……”

    病糊涂的玉霎睁着她的眼睛看着月镜潮,似乎正在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因为两人长得像,所以认错了么?

    “阿玉姑娘,我不叫越楼,我叫月镜潮……你也可以叫我不休。”

    月镜潮睫毛垂下去,他握住玉霎的手,表情伤惨:“阿玉姑娘,越楼是你心里很重要的人么?”

    玉霎没办法回应他,她犹如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后,淹死在了回忆和铺天盖地的疲惫里,挣扎不安许久,终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月镜潮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幔,着手煎药,一边伤怀,一边想着如何处理门外的尸体。

    死的人那么多,要如何处理?

    不说石板上腥臭的血迹,恐怕是把搬尸的人叫过来,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魔域每天都有半魔死掉,哪里收得过来,且不知道花楼那边会不会再来寻仇。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任由他们堆在此处。

    他想着想着,打算去看看门外的情况如何,于是头戴了斗笠出门去。

    才打开门,便看见门外站着一队面容肃穆而头上长着异角的大魔。

    凶狠,肃杀。

    “你们是谁?”

    月镜潮警惕,后退一步就要关门:“要做什么?”

    为首的大魔长得狰狞魁梧,这样的大魔会是征战沙场的勇士,如今屈尊来到此处是为什么?

    面对面前少年的警惕和防备,大魔并未表现出不敬,只是亮出了手上提着的布袋子,身后的魔族也是如此。

    只听他们声如洪钟但又严肃道:

    “吾等奉陛……会长的指令,前来为公子送生活物资。”

    每个袋子里都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有的正在往外面渗血。

    “什么会长?不认识,你们认错人了,还请几位大人速速离去,莫要同我们计较。”

    月镜潮就要关门,一只大手架在门框上,拦住了他的动作,大魔比瘦弱的少年强壮高大不少,这个举动着实是凶狠了些,不过他们平日对待那些卑贱如猪狗的半魔都是如此。

    “公子,这是会长的心意,还望收下。”

    大魔说话冷酷无情,也极为坚定,仿佛眼前的少年不收,下一秒就会被他钉进土里。

    不过,给他们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面前的半魔少年钉土里。

    那纯粹是找死。

    月镜潮的怀里被强制性地塞入了好几个布袋,手里拿不住,一下子都跌地上了,只见许多寻常物资滚落了一地:“你们——”

    “不知道公子下榻的地方还有地方需要修缮没有?我们还负责帮公子你修理屋顶和清理茅厕,打猪圈也会。”

    大魔们逮到了机会,从月镜潮身边挤进了这一方小院子,眼见面前的院子打理得精致,生机盎然,便忍不住献上殷勤:“有什么需求,公子尽管说。”

    身后的大魔关门时,眼看门外堆积着的尸体难看,抽出刀来,把那滩血肉都给清理了,干干净净,一点血沫也不会有。

    “你们——”

    一个不注意便让他们都挤了进来,月镜潮很是生气,“还请你们都速速离去,阿玉姑娘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阿玉姑娘?”

    大魔问:“此人是谁?”

    “休要询问。”

    月镜潮才不想同他们说什么,“你们的物资我已收到,可以回去了,告诉我阿娘不必再插手我的事情,我还有九个月的期限不受管制。”

    “那可不行,我们的使命是送物资和来帮忙的,公子的忙我们一点没帮上,任务便不算完成。”

    这群大魔是奉命来摸查小公子现在下榻何处,此前他有意潜行,避开他们的耳目,现在终于能从那件黑市里收来的鳞织纱衣摸到他的踪迹,一行人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一打听才得知小公子的遭遇。

    他们得知花楼的人骗了小公子,还差点把人卖给某个不知死活的魔将,当即怒从心头起,把犯事的花楼上下全部杀光,这才找人来了。

    “我说过不需要。”

    月镜潮弯腰去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而后打开了一个带血的布袋子,垂下眼睛,问,“这便是你们带来的生活物资?”

    里面都是一个个带血的头颅,十分骇人。

    “啊,是,我们听说有歹人对公子你欲行不轨之事,甚至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买下公子的身体,所以把他们都狠狠地办了。”

    这些人颇为自豪,“公子不必再担心有人对你不轨,他们的头颅都在这里。”

    月镜潮忍无可忍地拿起门后的大扫帚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你们别把这种晦气东西带到阿玉姑娘的院子,我才打理干净!”

    被赶出来的大魔看着小公子毫不留情地把布袋扔出来再狠狠地甩上门口,面面相觑。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公子他跟我们……有点不一样?”其中一人出声。

    “是啊……有点不对劲,他真是魔族吗?”

    怎么像个人族似的。

    “说什么呢?你敢质疑他的出身?”

    “小公子虽只是半魔罢?但也不至于……啧,怎么说?像个娘们?”

    “你不要命了这么说话?!”

    “抱歉抱歉。”

    大魔们其实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吃苦,扫地?这种事交给那些娘们来做不就成了。”

    “谁知道,他不过是个半魔,果然还是更像卑劣的人族么?”

    他们不理解但任务在身,还是得做的,“继续蹲守,保护小公子的安全,再调查一番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月镜潮对门外那些碍事的大魔压根不关心,他一想到药还在煎着,急忙又回去添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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