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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载旧事(上)

    景国,文嘉五年。

    萧褚从运送杂物的马车里拎出了一只小鬼头,他无视小鬼头的挣扎动作,提起她的后领,一路拖着人进了客栈。

    “爹爹,我饿!”

    “闭嘴!萧路衿,人瘦得跟个桌子腿似的,胆儿倒是挺肥,我看你一天天吃的这些东西是净长胆子不长身量,倒不如饿死算了,省得浪费!”萧褚训斥道。

    本欲蒙混过关的萧路衿识相地安静了下来。

    “小二,来碗热汤饼!”嘴硬心软的萧褚倒是没有太过为难萧路衿。

    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萧褚日前接到公务,从辰京前往卯州永安山执行公务。不曾想,他启程方有五日,贼人还没抓到,却先逮住了自己的小女儿。萧路衿藏了些干粮,平日就躲在运送物资的车上,等父亲带着官差们住店时才找机会溜出来放风。然而,她算错了脚程,昨日就已将带来的干粮消耗殆尽。方才她趁着官差们都进了客栈,试图溜出来寻些干粮,一不留神惊了马,这才叫父亲给逮住。

    别人家正值金钗之岁的姑娘,都呆在在闺阁中修琴曲习女红,从小就跟在萧大提刑官身边学舌的萧路衿,却淌了一身无处安放的热血,把抓凶犯当成与吃饭睡觉一样重要的头等大事。萧夫人在辰京府任仵作,跟死人一待就是大半天。萧路衿若是拿了针线,便只会学她那娘亲,整日裁些小人儿当尸体摆弄,教女红的婆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找管事的结了份例就连夜逃离萧府。自此之后,萧家再也没给萧路衿请过教习女红的婆婆。

    时至今日,萧路衿那满腔不安分的血终于劈头盖脸地浇了萧褚个猝不及防。决意“帮助”爹爹抓坏人的萧路衿就这样跟来了卯州,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到永安山了,来不及送萧路衿回府,萧褚也不愿以权谋私差部下“遣返”这名“小犯人”,于是只得暂时把她带在身边。

    翌日,一行人抵达永安山,在山脚下的茶房歇脚。茶房顶由厚实的木材搭建而成,遮阳效用极好。

    此时的萧路衿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把玩着自己偷偷从娘亲妆奁里摸出来的团凤纹玉佩,还一脸臭屁地向和父亲同坐一桌的年轻茶客炫耀。

    “哪来的小鬼,不知轻重,快把她赶走!”

    满脸嫌弃的萧褚只装作不认识萧路衿,连声向茶客道歉,随即唤来部下,把这现眼的玩意儿给拖走了。

    萧褚还有公务在身,自是不能带着萧路衿上山。开茶房的老夫妻看起来忠厚老实,萧褚支了一些银钱给他们,请二老帮着照看孩子。老人家欣然答应,萧褚便带着其余部众上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山里忽然传来爆响。开茶房的老妇人回头一看,只见山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起,紧接着又听得“轰隆”一声,山体竟坍陷了下去,山中巨石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

    老妇惊觉局势不对,牵了身边的萧路衿就要跑。然而,一块巨石忽然落在了茶房顶上,整个横梁都倾轧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到人身上。老妇忙把萧路衿护进了怀里,梁木重击在老妇人背上。

    整座茶房都塌了,棚中无一人幸免,皆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我……收了……你爹的银子,要……办妥……”老妇人的意识逐渐混沌了起来。

    “婆婆!”

    萧路衿嘶声哭喊,她试图唤醒老妇人,但老妇人的气息还是慢慢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断绝。

    山体内的瘴气沉到了山脚,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没过多久,萧路衿就晕了过去。

    萧路衿再次醒来,已是两个月之后。

    据査,火药走私犯在永安山非法炼制火药。犯人为了掩盖踪迹,特意将大本营安置在无人靠近的瘴气林之后,平日里靠服食秘制草药穿过瘴气林。萧褚早先派捕快潜入敌阵,靠此人拿到了这种特殊草药,成功带领部下穿越瘴气林。犯人在被追捕的过程中狗急跳墙,把萧褚等人引入了火药库,引爆火药与官府的人同归于尽,官府公职人员无人生还。山内的瘴气在接触到火源之后引发了连续燃爆,这才使得山体坍塌,瘴气扩散。

    事发之后,有路过的老乡发现了异状,连忙叫了附近的村民来救人,这才让萧路衿捡回一条命。

    萧路衿沉睡了两个月,甫一醒来就知晓了父亲殉职之事,心头大恸,一口气险些没喘过去,被苓姑施了一针才缓过来。萧路衿刚被永安山附近的郎中救回时,身中瘴毒,只堪堪吊着气,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萧夫人日夜兼程地把萧路衿送到了神医苓姑的居所,在苓姑的妙手回春之下,萧路衿身上的瘴毒才得以清除。然而,瘴毒入脏腑使得萧路衿的身体落下了病根,还得先用药慢慢养着,且废墟之下的长时压迫导致萧路衿筋脉受损,从此之后再也无法习武。

    萧路衿就这样修养了大半年,叫苓姑给喂成了个药罐子。初时受父亲之死的影响,萧路衿终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好在与萧路衿同胎出生的亲兄长萧路青日日同她说话,萧路衿才渐渐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稳定。

    某日,萧夫人一脸凝重地把萧家兄妹叫进了院里。萧夫人手持一根长鞭,面无表情地站在阳光下,不怒自威。

    “阿青,你跪下。”萧夫人的语气极为平淡,“阿衿,可知你兄长做错了何事?”

    “娘亲?”萧路衿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瞒着父母前往永安山,已在瘴毒一事中吃了苦果,我便不再另罚你。但萧路青作为你的兄长,却没有看顾好你,该罚,今日我便打他十鞭。”

    “娘亲,私自离家是我不对,兄长何错之有,您打我便是!”

    “阿衿。”萧路青柔声劝阻道,“这鞭子我是该受着,你不必为我求情。”

    话音方落,萧夫人提鞭就往萧路青身上招呼。萧路青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几分傲劲,咬紧牙关试图不叫出声来。然而,萧夫人手中的鞭子丝毫不留情,萧路青终究没能抗住,痛呼出声来。萧路衿在一旁看着,眼眶发红,泪水泼得满地都是。

    当晚,萧路衿从庖房偷了些吃食,准备偷溜去送给在柴房里罚跪的萧路青。然而,她刚一从庖房出来就被萧夫人逮了个正着。

    “哟,干嘛去啊?”萧夫人和善地笑了笑。

    “我……没吃饱。”

    “怎么,晚膳时苓姑克扣你口粮了?我这就叫苓姑过来,当面对质。”萧夫人长腿一迈,作势要去往苓姑的房间。

    萧路衿连忙伸手抓住萧夫人的袖摆:“娘亲我错了!兄长他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求您放过他!”

    萧夫人薅了一把萧路衿的脑袋:“你跟我过来。”

    一向随和的母亲生起气来十分可怕,萧路衿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跟着母亲回了自己的房间。萧夫人把桌上的香炉点燃,将萧路衿扔到了榻上,替她掖好被子。

    “我今日为何要罚你兄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亲是在点我。”

    “还算有点小聪明。”萧夫人抿了口茶,“一人种因,三人得果。当日在永安山,是那婆婆舍身护着你,才得以让你活着回来。虽说就算那婆婆不救你,她也逃不出那个茶房,但她有胆拦下坠物,已是不易。”

    听及此处,萧路衿的眼眶红了起来。

    “好在你此次莽撞行事未曾引发恶果,若误了你爹爹公务,或是坑害了旁人性命,你担待得起吗?”

    萧路衿知晓了母亲的苦心,掀开身上的被褥,下榻跪在萧夫人跟前:“娘亲,我知错了。”

    “行了,快睡吧。” 萧夫人把萧路衿扶起。

    萧路衿乖巧地钻回被窝,手却悄悄摸上了藏在榻间装着吃食的油纸包。她决定趁母亲离开后再次“出战”,谁知,萧夫人刚离开,萧路衿就困得睡了过去。

    燃烧过的安神香化为灰烬,沉在炉底。萧夫人淡然地拂了拂衣袖,转身进了柴房。

    柴房里点着几盏油灯,柔和的灯光轻轻笼住萧路青。墙角散落着一些食物残渣,萧路青趴在软榻上,衣裤整洁,完全不像饿着跪了一整日的样子。

    “要那劳什子的面子作甚?乖乖哭出声来,叫你妹妹心疼不就行了,非要我给你使眼色?”萧夫人手里拿着金疮药,推门走了进来。

    “还不是娘亲您未曾提前告知于我!”萧路青挠了挠后脑勺,嬉笑着同萧夫人抱怨。

    “你这混不吝的兔崽子!上次是谁,把隔壁张老爷摔进恭房沾了一身泄物的事,传得满长宁坊都知道?叫你大嘴巴抖了出去,阿衿若是知道了,我还怎么演?要不然真打你一顿?”

    柴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萧路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次日,萧路衿看着被窝里被压得不堪入目的食物,抖了抖自己满身的碎屑,开始思考要如何背着娘亲把被褥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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