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

    “我开枪压制住他们,你往外跑,下楼找幼宁,给六子打电话,让他调周围的弟兄来。”乔楚生压低声音说到。

    “他们有枪!我跑了你还剩几颗子弹?”愠怒染上白明苏的眉眼,她一向不满乔楚生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

    又是几声枪响,乔楚生将白明苏紧紧锁在自己怀里,周围安静的只剩心跳声,她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脖子上,乔楚生的喉结动了动,窗外打更人的唱调由远及近而远,瑟瑟的秋风绕着窗帘打转儿,冷皎月光洋洋洒洒,在地上绘出相拥的人影。

    他怀里带着木质沉香的味道,温煦而舒缓,乔楚生护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握紧了枪,这种事于他们而言习以为常。以前不论多么险象环生,她从来没有扔下过自己,从来没有。乔楚生明白江湖上敢杀白明苏的人不多,但杀他却易如反掌,白明苏宁肯自己受伤也要留在他身边,所以他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身上也因此留下了许多伤。

    白明苏轻轻挣开乔楚生的怀抱,又被他按了回去,“楚生,你先放手。”她喊他名字的声调与过去无异,乔楚生的心一瞬揪紧,鼻子一酸缓缓放开了手。

    白明苏总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乔楚生低着头,泛红的眼眸掩在纤长的睫毛下,嘴角微微下垂,他太需要这个拥抱了,可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才勉强拥有。白明苏撇开眼,倏然望见桌上的书,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向卧室门口扔去,然后紧紧抱住乔楚生,把他的头护在自己的颈窝。书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阵混乱的枪声,白明苏离开乔楚生的怀抱,“四、五个人。”她轻声说到,乔楚生已从她的拥抱里缓过神,落寞的眼眸盯着白明苏蹙起的眉心,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白明苏指了指旁边的柜子,示意乔楚生里面有两把枪,他立刻会意,转身向卧室门口瞄准,白明苏则慢慢向柜子靠近,又是两声枪响,她下意识地回头,见他也望着自己摇了摇头,表示他没事后,迅速打开柜子拿出枪回到他身边。

    此时搂下的白幼宁和路垚已经听到了枪声,“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白幼宁瞪大眼睛,“弱智啊你,乔探长紧张明苏姐那劲儿,怎么可能开枪啊。”路垚蹙着眉头,思来想去说道,“你爹不是□□老大吗,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调派附近的人手过来帮忙,一看就是遭人暗算啊。”

    白明苏的枪法极准,甚至于乔楚生之上,是自小跟父亲练得的。两人互相配合,六子赶到时,只剩三具尸体躺在卧室的地板上,乔楚生吩咐他们去追跳窗而逃的另两人,被白明苏拦下了,她指了指其中的一具尸体,眼尖的六子立刻认了出来,是上次在长三堂闹事被白明苏教训的那个酒鬼。

    “是上次那个酒鬼?”

    白明苏点了点头,乔楚生一头雾水地望向六子,“是九爷的人。”他解释道,“九爷的人近来常在长三堂闹事,前几天大小姐去……”白明苏望了他一眼,六子悄然改口到,“大小姐正好碰到,就教训了他。”

    “老九是疯了吗?”乔楚生掐腰,怒目瞪着地上的人。

    *

    那晚过后,乔楚生便派了阚大个保护白明苏,林深也暗中派人一直跟在她身边,白老大发话不许乔楚生再追究,此事不得不作罢。

    这日白明苏回到白家时,黄老大与父亲聊得正酣,吴妈接过她的手包,“黄伯伯,您来了。”白明苏微微颔首,“快坐吧。”黄老大摆了摆手。

    “我刚还与你黄伯伯聊到你,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白老大笑着说。

    “你可是来了,明苏,你再不来我这可要到巡捕房‘击鼓鸣冤’了。”黄老大放下手里的茶盏,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白明苏当然知晓黄老大此次前来的缘由,她扬起唇角,“黄伯伯莫急,您慢慢说。”

    “顾九这个小赤佬儿,抢了我的化工厂不说,还在我的浦江饭店对面盘了一整栋,要开个西餐厅,他这不摆明了要抢我生意吗?”白明苏悄然与父亲交换眼神,“他少不更事,你犯不着跟个毛头小子计较嘛。”白老大劝慰到。

    “阿宝,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这小子竟然派人抄了明苏的船,抢了我的货,他这是骑在我们头上撒尿啊!他脑子瓦特了?”黄老大摊开手,细数着顾行简的种种,他手里握有一支水警队,顾老九这么做是在故意打他的脸,看来这口恶气如果不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妈,给黄伯伯换盏茶。”白明苏望向黄老大,“林五爷送来的上好碧螺春,您定要尝尝,黄伯伯。”她不紧不慢地说到。

    黄老大紧追不放,毕竟他这次吃了闷亏,心里很是不快,“明苏,我看这顾九是被你惯坏了,你再不管管,迟早要出事!”

    “管,当然要管。”白明苏看向父亲,白老大立刻意会。

    “和尚,我们定是不能让你吃亏的。”

    “黄伯伯,我名下的中合化工厂近些年一直经营不佳,晚辈缺些经验又无暇顾及,就转给黄伯伯了,劳您费心。”中合利润极高,规模在上海滩数一数二,是中外势力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

    “这……”黄老大瞥了眼白启礼,气势弱了几分。

    “至于浦江饭店,您大可放心,我正看好这个地段想与您商议注资事宜,日后我做主将由其承接浙宁会馆全部的往来酒会。”白明苏接过吴妈递来的茶盏,放到黄老大面前。

    “此话当真?”

    “当然。还有您前几日损失的货,我已让六子备好,最迟明天就会放进您的仓库。”

    黄老大站起身,“还是明苏办事妥帖!”

    “瞧你这话说的,还不是我这个爹教得好。”白老大拉他坐下。

    黄老大打趣道,“你还别说,阿宝,你这姑娘可不知道羡煞旁人多少呢。”

    “黄伯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自是不能亏了您的。”

    “好,好。”黄老大端起茶盏笑得合不拢嘴,“这林五爷的茶也甚是不错。”

    白老大见他终是眉开眼笑也舒心不少,乔楚生走进白家时正听见黄老大说起林深,他示意门边的阚大个不要出声,一人站在客厅外听着他们的谈话。

    “怪不得前些日子我还见你们去我那浦江饭店,敢情是为注资做打算呢。”

    “黄伯伯见笑了。”

    “我说阿宝你是真有福气,这林五爷为人稳重正直,颇具经商手段,深得杜先生赏识,这么好的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呀,我可是很眼红的嘞!”

    白启礼大笑,“和尚,这你只有羡慕我的份儿了。”

    “你听听你听听!”黄老大指着白启礼颇为无奈。

    “黄伯伯莫要打趣我了。”

    “话说回来,我听说明苏你去租界巡捕房当法医了?”

    “是。”白明苏沉下眼眸。

    “江湖上近来可有不少风言风语,说你与乔四旧情复……”黄老大瞥了眼白启礼的眼色忙住了嘴。

    黄老大想探白明苏的口风,上海滩上上下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白明苏心里清楚得很。

    回国之后夙愿往事暗流浮动,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乔楚生,这是她的底线。“黄伯伯,我与乔探长已无任何关系,这您是知道的,至于外边那些传言,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听听便是了。”

    “我就说嘛,乔四那个小赤佬儿只会瞎搞,你不在的这两年,什么百乐门长三堂他可是常客,要不是念在白风堂时为你卖过几次命,在帮里还算是个用得顺手的玩意儿,你早该将他扫地出门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要也罢。”

    “您说的是。”白明苏眸里一瞬冷下去,笑意全无,但若三言两语能了却外界的传闻,不让乔楚生陷于险地,她愿意违背心意,这也是这些年她常做的事。

    客厅外的乔楚生低垂眉眼,苦笑落在唇边,这时阿斗跑进来,“探长,有案子……”他抬手制止了阿斗的话,转身离开了白家。

    “黄伯伯,但于乔探长确是我有愧在先,入职巡捕房也算是还了他之前的救命之情。”

    “晓得啦,晓得啦。”黄老大呷了口茶,眉宇舒展。

    白明苏站起身,“爹,黄伯伯,你们慢聊,巡捕房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你去忙吧。”

    *

    白明苏回到车上时阚大个迟迟没有发动车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不必忌讳。”白明苏顺了顺心口闭目养神。

    “乔……乔探长刚刚来过。”

    “什么时候?”她睁开眼问到。

    “就在黄老大提起林五爷时来的,在他说……说乔探长是上不了台面的……”阚大个瞥了眼白明苏的脸色没有说下去。

    白明苏复又阖上眼眸,她紧蹙着一双柳叶眉,心里的不安愈发不可收拾,“他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阿斗说有案子,乔探长就离开了。”

    “给巡捕房去个电话,问问什么案子。”

    “诶,我这就去。”

    *

    淞沪警察厅闸北分厅户政科科长沈大志被杀,乔楚生请路垚破案时被他讹了手表,鉴于分厅的厅长是老爷子的门生,乔楚生急于破案,只能暂时将手表予了路垚,看着他一路得瑟地来到了华届警察厅。

    乔楚生看到白明苏赶到时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小宇来吗?”他快步走到白明苏身前挡住了她望向尸体的视线。

    “他有事,我替他。”白明苏向右边迈了一步想绕过乔楚生,只见他紧跟着也迈了一步再次挡住了她。

    白明苏抬眸不解地看向他,“他能有什么事?萨利姆,打电话催小宇来!”

    路垚一眼识破了乔楚生的意图,他在担心白明苏发现自己腕上的手表。

    “乔探长,明苏姐是个法医,她这两年在康桥医学院看过的尸体恐怕比你见过的多得多。”

    路垚故意岔开缘由,被识破心思的乔楚生有些局促,他悻悻地瞥了眼白明苏,“断……断头尸,太血腥了。”

    白明苏笑着向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走到尸体旁做简单的勘察。

    这时不愿多看尸体的路垚也晃到白明苏身边,“路先生,看来你探案顾问的身份要坐实了。”

    “解决个温饱而已,毕竟我的宗旨是有钱不赚王八蛋!”白明苏轻笑一声,眼睛却一刻未离开尸体。

    “你瞧,明苏姐,乔探长这次给的报酬,这表真不错,镶钻款的宝玑陀飞轮呢。”路垚向白明苏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她瞥了一眼,手上的镊子倏地一滞,白明苏缓缓抬起头,望向手表的眼神一点点破碎,她亲手定制的手表原来对他来说是可以随手送出去的物件,乔楚生一下慌了神,他紧走几步把路垚挤到身后,想解释但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原本想着等回去就订一块更好的换回这块,眼下先带路垚去破案要紧,却没成想白明苏代小宇来了现场。

    片刻白明苏垂眸继续手上的工作,“是不错。”她平静地开口,失落感一下将乔楚生包围,原来她根本不在乎,而她本就不在乎的事情,却令他紧张地坐立难安。

    “乔探长,让一下,你挡住我的光了。”她专心地勘察着尸体,乔楚生自嘲地轻笑一声,他舌尖抵上后槽牙,手紧紧地攥成拳,转身走了出去。

    白幼宁捅了路垚一下,放低声音说道,“看你做的好事。”

    “乔探长连后脑勺都写着‘生气’两个大字。”路垚差点要笑出声。

    *

    路垚晃悠进乔楚生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诶呀,什么事让我们乔探长如此伤神?”

    “怎么?有线索了?”

    “没有。”

    “那你出去吧。”

    路垚拿起桌上的派克笔在纸上划拉着,“这支笔不会也是明苏姐送的吧?”他调笑着说到。

    “别烦我。”乔楚生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昨天回来后他发了一通脾气,看谁都不顺眼,阚大个跟白明苏说乔探长吃了火药似的,见谁炸谁。

    “你该高兴啊,乔探长。”路垚笑着说,他拿起用钢笔划过的纸张细看起来。

    乔楚生睁开眼睛,“高兴?我倒是得谢谢你,不然怎么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乔楚生理了理衣服。

    “不在乎?”路垚反问到,这人啊一遇到感情总是身不由己。

    “明苏姐看那只表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瞬,但绝非不在意,只不过她是名称职的法医,不会被情绪左右工作。”路垚站起来将手里的纸放到乔楚生面前,告诉他沈大志桌子上的那份卷宗有问题,让他抓紧查十年前刽子手杀人案里那个被杀的教书先生还有没有直系亲属,末了他解开腕上的手表,还不忘蹭乔楚生一句,“乔探长,当局者迷。”他将手表放到乔楚生面前,轻笑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昨天在闸北分厅勘察现场时,白明苏余光看到乔楚生不舒服地扭动着脖子,许是几天前救小文时挨得那一棍没有上药。

    她拿着验尸报告,另一只手握着药瓶,正好在探长办公室门口遇见了刚出来的路垚,“哟,局来了。”

    白明苏挑眉不解,“没什么,开个玩笑。明苏姐,尸体有什么异常之处吗?”白明苏摇了摇头,路垚了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死者沈大志,死亡原因颈部离断,伤口切面光滑,无其他外伤,无中毒迹象,各项指标已验,无异常。”白明苏将验尸报告递给乔楚生,她进办公室时乔楚生已将桌上的手表收了起来,他沉着脸接过验尸报告扔在桌子上。

    “知道了,没什么事,白法医请回吧。”白明苏知道从昨天回来他就在闹脾气,他只要一生气就不说话,既闷又倔。

    “乔探长,说起来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乔楚生抬起头略有心虚地眨巴眨巴眼,自己将她送的表予了别人,虽说事出有因,但确有理亏之处。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又不在意。”乔楚生小声嘟囔着,又迅速低头翻着手里的卷宗,时不时瞥一眼白明苏。

    白明苏将药放在桌子上,“在不在意的重要吗?”

    乔楚生顿了顿,他放下手里的卷宗,脸色一瞬冷下去,“对你来说当然不重要,就像两年前你毫不在意地舍弃我这条烂命一般。”

    “乔楚生!”白明苏正色到。

    “大小姐,林先生来了,说有要事急着见您。”阚大个敲了敲门,打断了白明苏的话。

    白明苏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乔楚生将桌上的卷宗扫落地上,手掌重重地砸在桌面,一记闷响堵在他的眉间。

    白明苏走下台阶顺了顺心口,“林先生在哪儿?”

    阚大个悻悻地开口,“林先生没来。”他解释道,“我见您与乔探长剑拔弩张的样子,想把您支走就扯了谎。”他小心地瞥了眼白明苏,“之前的事……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近来乔探长又总是与您横眉冷对,他昨天刚发了老大一通脾气,我怕刚刚那种情况您又会被为难,所以才出此下策,对不起,大小姐!”

    白明苏愣了一瞬,少顷低眉轻笑一声,自己有愧于乔楚生在上海滩可谓人尽皆知,阚大个的担心不无道理,“没事,你说的也对。”

    “不过您跟乔探长都是好人!我知道的!”阚大个辩解到,“你们应是有些误会的。”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有人说她是个好人,“好”这个字可抵万意。“先不说这些了,阿清,有件事要交待给你办。”乔楚生把阚大个派来保护白明苏时,她问阚大个本名叫什么,他答不上来,只说从小到大无人叫过渐也不记得了,白明苏便给他起了“阿清”这个名字,她觉得如果没有脸上的疤痕,阚大个该是位眉目清朗之人。

    “您说。”

    “你去跟巡捕房的弟兄们打声招呼,只要顾九爷一来,立刻告诉我。”

    “好,我这就去。”

    *

    白明苏的车停在长三堂外时,瑶琴已在门口候着了,阚大个将车停好后不经意瞥见乔楚生的车停在不远处,心下便想遭了,扭头望去大小姐已进了长三堂。

    “你拖我问的事有眉目了,那姑娘叫青黛,我这就带你过去。”瑶琴在前面引着路,路过的姑娘们都向白明苏点头致意,即使她不再是这儿的老板,经过上次的事她们仍对她心存敬意,白明苏并不把长三堂的姑娘们另眼相待,在这乱世活下去已经让很多人花光了力气,允许卖艺不卖身是她亲手定下的规矩,容身之所与存活之道是她仅能做到的。

    他们就要走上二楼时看到了楼梯拐角处正在耳语的乔楚生与青黛,他的手揽在那姑娘的腰上,刚毅与婉媚的侧脸弧度交错在光影里,他唇边的柔笑映在白明苏一瞬黯淡下去的眼眸里。

    瑶琴愣在原地,她确是不知乔楚生何时来的,“这……”笑容僵在脸上,她望了眼白明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路垚歪了歪脑袋,瞧见了白明苏,他弯了弯唇角,向扭头看他的乔楚生挑挑眉。

    阚大个火急火燎地跑进长三堂,在楼梯下伸长脖子喊了声,“大小姐!”

    乔楚生猛地转身,这才看到正准备下楼的白明苏,他来不及多想,身子已经先一步跨出去,向楼梯下急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腕,阚大个和路垚惊得瞪大眼睛,瑶琴的眼眸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放手。”白明苏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长三堂人多眼杂,她卸任青龙帮之前,这儿是她起家之本,江湖势力错综复杂。两年前与乔楚生退婚划清界限也是想着自己卸任离开后无人寻他麻烦,现下她也不想让他人知道他们仍有纠葛,避免寻她的矛头转向乔楚生。

    “我是来办案的,刽子手杀人案最后一个死者教书先生的相好以前是……”

    “我知道,放手。”白明苏打断了他的解释,方才她一眼便明了他们来这儿的缘由,既然他们已找到线索,自己便打算悄声离开,却没成想被阚大个打断。

    乔楚生抿紧嘴唇,抓她手腕的力道愈重,路垚见他们僵持着,而周围看热闹的人渐多,忙走上前解释道,“明苏姐,我们真是来找线索的。”

    “明苏。”林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的眼眸落在白明苏的手腕上。他们今天本已约好,她接到瑶琴的电话先赶来这里,让林深到此处来接她,“该走了。”他眉眼温润地望着白明苏。

    乔楚生的脸色冷了几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乔探长,请你放手。”她抬眸望着乔楚生,挣了挣手腕但无济于事。

    “你让我放手,是怕他误会?”乔楚生眼里多了几分愠色,抬手将白明苏拉近自己,她脚下被他拽得趔趄,险些摔倒。

    周围驻足的人越来越多,“我与乔探长已无关系,没什么好误会的。”白明苏垂下眼眸,她不敢正视乔楚生眼里的失落,手心沁出薄汗。

    “楚生哥,有什么事不如去我那儿说吧。”瑶琴打圆场说到。

    “不必了。”乔楚生放开手,掠过白明苏身旁快步下了楼,路垚见了忙跟上去,“明苏姐,我们先走了。”

    乔楚生下楼狠狠睥了眼阚大个,吓得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五爷无事可以到我那儿坐坐。”乔楚生走到林深面前说到。

    “现下乃多事之秋,乔探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深着一身墨色长衫,金丝眼镜下一双明眸些许淡漠。乔楚生则身着警服,双手搭在腰间的皮带上,眸里的挑衅不满毫不掩饰地落在明面上,两人周正挺拔的身影在长三堂的大厅里格外惹人注目。

    路垚走上前推着乔楚生,“乔探长,破案要紧,刚问到的线索断了可就麻烦了。”他向林深点了点头便与乔楚生离开了。

    *

    林深的车在一条小巷里停下,白明苏坐在编辑部二楼的待客室里时还在回想着方才长三堂里的一幕,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先生走进来,他温和地与白明苏打着招呼。

    “姑娘可是白明苏,白大小姐?”

    “先生客气了,您若不介意,喊我明苏便是。”

    他招呼白明苏坐下,一位身着中山装,面容清秀的男孩端来了两盏茶。

    “我与明苏你素不相识,陈某心中一直疑惑不已,你为何如此照顾我这编辑部。”

    “我相信先生所走之路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她笑容真诚,眼里满是敬意。

    陈先生笑了笑说道,“上海滩都说白家大小姐虽身处江湖,却学富五车、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先生过奖了。我也不与先生兜圈子了,今日叨扰先生是有一事相求。”

    “这些日子深受你的关照,让我们这编辑部免于诸多麻烦,陈某十分感激,有什么事我若能帮上忙但说无妨。”陈先生放下茶盏,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书卷浸染过的气息。

    “我想请先生保一个人,无论日后所为何事,都请留他一命。我虽不能确保先生与这编辑部长久立足于上海,但定尽我所能在危险来临前使你们全身而退。”

    “你所说之人可是楼下送你来的那位青年人。”陈先生指了指窗外。

    “不,我所说的是租界的乔楚生。”白明苏深切地望着他,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

    “公共租界中央捕房的乔探长?”陈先生蹙起眉头,这租界巡捕房本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白明苏看出陈先生的忧虑,“先生放心,乔楚生他自身不会与您为敌,我也会说服他尽量减少公务给你们带来的麻烦。”

    白明苏站起身,向陈先生微微欠身,“日后如因立场不同,还请先生网开一面。”

    陈先生思忖片刻站起身,“若能为友又何愿为敌。”他的笑容与父亲白老大极为相似,祥和而悲悯,他们虽道不同,但都深切地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忧。

    白明苏回到车上时,林深掐灭了烟。“还顺利吗?”她点了点头。

    “你不为我也求一个?”他轻笑一声,微微酸涩隐于其中。

    “你是杜先生的人,江湖地位远高于楚生,谁敢动你呢?”白明苏看向窗外,巷尾有个馄饨小摊,鲜甜的味道飘荡在秋天清冷的浅风中,“你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他不能,他要还情。”

    林深哂笑自己的多言,他竟从未如此羡慕乔楚生的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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