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父女谈天之时,有仆人前来禀报:“宗主,宗外有人前来送礼。”
鬼王抬眸:“哦?是谁?”
“那人自称是狐岐山的老邻居,为祝碧瑶小姐重生之喜。”仆人恭恭敬敬道。
碧瑶放下筷子,露出一丝异色:“让他进来吧。”
很快,有一个白衣男子优雅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身材高挑,眉间一颗红痣娇艳欲滴,容颜虽不算绝顶美丽,却隐隐让人心驰神动。碧瑶打量他一番,浑身充满了妖气,竟是一只狐妖。
那人微微而笑,托着那只盒子,举手投足间实在是动人。
“狐族白泽前来祝贺。”那叫白泽的狐妖微微低头,略有臣服之态。
鬼王宗坐落于狐岐山,世代便与狐族交好,期间还有几段人狐之恋。但自从三百余年前,有只九尾天狐带着狐族前往焚香谷盗取玄火鉴开始,狐岐山的狐族便日渐凋零,纵容鬼王宗多加庇护,但也不剩几只了。
这只叫白泽的狐妖,碧瑶只是有所耳闻,但鬼王是曾见过的,听说是如今狐岐山狐族一脉的少族长,多年不见,此次见他竟修为大涨了不少。故而鬼王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给足了体面。
“原来是少族长。”鬼王微笑道。
白泽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宗主,我受人所托前来赠宝。”
碧瑶拿起茶杯,漫不经心道:“受谁所托?”
“是一位叫做弗及的大人。”
碧瑶的手一抖,连茶水都溅出来了不少,慢慢地,她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待得走近,观察着那盒子,碧瑶欲伸手抚摸,却有些触景生情,不敢触碰。
“是什么?”碧瑶轻轻道。
白泽摇摇头:“自那位大人给我之时,我便妥善保管,并未打开过。”
白泽自是不知道碧瑶的所思所想,扣住那盒子,轻轻打开。
只见一阵清气散开,紧接着点点光辉自盒中飘出,那件东西上流光溢彩,竟隐隐伴随着青鸾凤鸣之声,映照着整个房间都美轮美奂!白泽也好奇地低下了头,到底是什么宝物,竟有如此仙家之气?
碧瑶怔怔地看着那东西,默然不语。
白泽使劲儿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嘴角抖了又抖,有些崩溃地道:“天青蚕丝、金丝、南海珍珠、鎏金锻……这些宝物竟然拿来做一件?衣服??”
鬼王也有些动容,走过来看了又看,心生疑惑:“弗及,大人?”
白泽完全沉浸在这衣服之上,瞥见中间的一块玉石,惊叫出声:“这这,这是传说中的昆山玉翡吗?”
“传说此石乃仙家之物,避尘、清凉,更是水火不侵,常佩戴之下还有延年益寿、改经塑骨的之奇效。原来书里记载的,竟是真的。”白泽两眼放光,急促道。
“瑶儿,瑶儿。”鬼王把沉默的碧瑶唤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瑶定了定神:“他说的那位大人,是我在九幽的师父。此人修为高深,乃谪仙下凡。”
鬼王睁大了眼睛:“仙人?他在何处?”
要知道仙人对这些修道之人意味着什么,长生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碧瑶很不愿回忆,但还是道,“师父,他已经仙逝了。”
鬼王愣了愣,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碧瑶接过那个盒子,朝白泽道:“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本该也离去的白泽忽然施了个礼,嘿嘿一笑,脸上少了几分之前的超然,反而多了几分精明市侩:“那个,不知道鬼王宗还缺什么账房先生,钱财管理吗?在下自小精于此道,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处。但见碧瑶小姐仙姿出众,令在下心驰神往,相见恨晚,愿伴小姐左右……”
“你是愿伴这些宝物左右吧。”碧瑶转过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白泽眼冒精光:“要是能睡在这昆山玉翡旁边,那滋味可不知道有多美妙……”
碧瑶失笑,刚刚想嘲讽一句,转念一想,或许将来有用到此人的地方呢?于是,勾起一抹微笑:“可以啊,但我可得考验考验你。”
白泽嘿嘿一笑:“自然自然!小姐要如何考我?”
碧瑶摇摇头,心中好笑,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贪财的狐狸啊!
“爹,我现在就去考考这只小狐狸。”碧瑶招呼了一声白泽,“走吧!”
碧瑶带着白泽径直来到了自己的院子,院子中花草繁多,甚是美观。白泽看了,倒也是十分喜欢。
白泽欣赏美景归欣赏,却不忘要加入鬼王宗:“小姐要怎么考我?”
碧瑶坐在亭中的石椅上,招呼白泽一起坐,接着却问:“你与那给你盒子的大人,发生了何事?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都告诉我。”
白泽一愣:“小姐很在乎那位大人?”
“他是我师父。”碧瑶说着这句话,心中隐隐作痛起来。
白泽微微点头:“似乎也就一年多前吧,就在我修为阻塞,大有走火入魔之势时,恰好这位大人经过,见我在狐岐山附近,便出手救了我一命。因此,我还成功度过了六尾大关,修为跟上一层楼。”
碧瑶默默听着。
“我感激地问那位大人,我有什么可以报答的。那位大人沉默了一会儿问我是否认识鬼王宗。我自然认识,我狐岐山狐族一脉与鬼王宗大有渊源。于是那大人便给了我这盒子,上面封印了一道古怪的光点,并告知我如若那光熄灭,便要我带着这个盒子来到鬼王宗,祝贺碧瑶小姐新生之喜。”白泽缓缓道来。
碧瑶抬眸:“没有了?”
“没有了!”
碧瑶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忽然她翻手拿出两块石头吗,问道:“我看你对宝物的鉴别甚是擅长,不如帮我看看这两块石头有何区别?”
白泽骄傲道:“本人最自负的便是这‘观微’的天赋神通了,无论是什么宝物,我一看便知!”
说罢,他拿起那两块石头,端详比对。忽然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又是些许迷茫。
“怎么了?”碧瑶奇道。
白泽想了又想:“这两块石头,我从未见过,甚至看的那么多古书上,也并未有明确记载。恐怕乃,上古之物。”
“上古之物……”
白泽点头,凝重道:“我们此方世界记载,再古早也不过八千余年。据说以八千年为一个节点,当初的天下乃大荒之世。神、仙、妖、人、灵各方鼎立,不知道爆发了多少战争,有多少古籍遗失,有天材地宝湮灭。这些恐怕连我们狐族的九尾祖宗都不能一一熟知,别说是我了。”
碧瑶点了点头,心中浮现起师父曾经跟自己讲过的万年前的事,一时之间,有些神往。
“不过这两块石头,似乎出自同源。”白泽又细细看了看,神情肃穆,连他的双眸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洋溢着流光,显然是在动用什么神通。
白泽指了指左边的石头:“小姐你看,但这块圆润一些的石头比旁边这块的品质更高,这块带着棱角的,似乎夹杂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上面似乎……似乎有佛门之气。”
碧瑶心中一震:“你居然能看得出来。”
白泽抬眸,碧瑶看去,他的眸子如此深邃,像把人要吸进去一般。
“这块石头,确实是我从天音寺取来的。”碧瑶的目光落在那石块身上,“这是天音寺的,无字玉璧碎片。”
白泽脸色一变:“竟是此至宝。”
碧瑶点点头,当日她在天音寺,趁着天劫滚滚,打碎无字玉璧时,趁机顺走了一块残片。如此看来,天音寺的无字玉璧,与师父给的这块石头,恐怕当真有所联系。
就在碧瑶冥想之时,白泽忽然道:“此石乃无字玉璧的碎片,含有佛法气息,要是能卖给其他修佛的僧人,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碧瑶看着白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失语。
白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欢喜道:“诶,小姐,你还有更多碎片吗?要是有的话,咋们岂不是赚大发了!”
碧瑶翻了个白眼:“没有!”
白泽一点也不失望,笑嘻嘻道:“那就拍卖吧,价高者得,也能好好捞捞。”
碧瑶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你让我鬼王宗拍卖此物,是图天音寺气急败坏来找我们算账吗?”
白泽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大有深意道:“小姐,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黑市啊。”
“额……”碧瑶承认,她确实败给这只小狐狸了。
“仙家之物,佛门之宝,果然跟着碧瑶小姐能遇到这么多好东西,”白泽沉浸在发财的美梦里,喜笑颜开,“小姐,我现在是鬼王宗的一员了吧?”
碧瑶沉默。
“小姐!收了我吧!!!”
碧瑶扶额皱眉:“你们狐族知道他们的少族长这么丢人吗?”
“管他们呢。”白泽的脸皮似乎比城墙还厚。
便在此时,合欢铃忽然道:“主人,我本已修炼八百余年,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刚刚又感受到你手里宝物的盎然仙气,恐怕我要真正化形了。”
白泽一愣,忽然蹲下,看着碧瑶腰间的合欢铃:“什么?法宝化灵?这东西可值多少钱啊……”
碧瑶瞪了白泽一眼,忍不住以手做“锤”,狠狠敲了一记白泽的脑袋。
白泽“诶呦”了一声,蹲在碧瑶身前,摸着自己的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碧瑶不去看他,反而抚摸了一下合欢铃,难掩欢喜:“可要我帮助吗?”
合欢铃摇了摇,似是否决:“主人,你替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别让他人打搅就行。”
“比如这狐狸这种。”合欢铃又补了一句。
白泽忍不住站起身来:“诶!诶!你这是歧视啊!”
碧瑶又一把把白泽按回去了,接着飘然跃起,来到了鬼王宗后山。
留下白泽一个人,哦不,一只狐,滋儿哇乱叫。
◆◆◆
“这里是平时核心弟子修炼之地,我选一处地方,为你布下金符大阵。你且安心。”碧瑶在后山选了一块地,抛出几张金符,仔细道。
“多谢主人!”
过了一刻钟,待得大阵布置完毕,合欢铃便从碧瑶腰间飞入了阵中。
碧瑶踱步看了又看,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伸手唤出伤心花,一指点在伤心花上。伤心花咕溜溜一转,飞至大阵上空,白光倾洒而下,竟是在那金符大阵上,又加了一层。
做完这些,碧瑶才满意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房间内,烟雾弥漫,一股花香之气传来,隐约的,还有流水的声音。
“谁?”碧瑶奇道。
一个白色人影窜了出来,连连招呼道:“小姐,小姐,是我啊!我替你准备好了洗澡水,你要不要沐浴一番?”
碧瑶皱眉:“白泽,你来我房间里做什么?”
“为小姐准备沐浴啊!”白泽道。
碧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了,趁我洗澡偷我衣服是吗?”
白泽正色道:“污蔑啊污蔑,我哪里是这种人。”
下一秒他就绷不住了,可怜巴巴道:“我生性爱宝,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珍贵的衣服,可不得赶紧亲眼见见整体,长长见识啊!”
碧瑶叹了口气:“你的尾巴要露出来了。”
白泽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尾巴:“一时激动。”
碧瑶走向桌上开着的盒子,摸了摸那如丝般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心道:自己确实需要沐浴更衣一番,而且毕竟是师父送的,那便穿一次吧。
“行吧。”碧瑶瞥了白泽一眼,“你先出去。”
白泽笑嘻嘻地一拱手:“好嘞!”
待得他离去,碧瑶关上门窗,轻轻地解开自己的衣衫,坐入了浴桶之中。这水温正好,花瓣也准备了好几样。碧瑶心念一动,白泽虽然看起来荒诞不经,但做事,却很是稳重。
就这样,她泡在水里,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静,甚至想要睡过去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个声音咳了一声:“喂,水要凉了。”
碧瑶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赶紧捂住自己的身体:“你……你?”
此刻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体里面还有个大活人裴陵溪在,顿时,碧瑶的脸唰一下红了。
裴陵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道:“之前没看到什么。”
碧瑶“恶狠狠”道:“你若是看到了,我就……我就杀了你。”
裴陵溪轻笑:“之前还说要救我,现在便要杀我了。”
碧瑶脸色更红,显得整个娇艳欲滴,令人怜爱,嘴硬道:“先救你,再杀你。”
“啧。信不信随你。”裴陵溪一副慵懒的样子,让碧瑶气不打一出来。
碧瑶“哼”了一声:“我要穿衣服了。”
“你穿呗。”
“你不能看!”
裴陵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你都说要杀我了,那不如坐实了看,这样死也不亏。”
碧瑶怒道:“你!”
裴陵溪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却是拿他没办法。
她的脸上红白交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哼了哼:“一副皮囊而已,你要看就看吧。”
说罢,便要起身。
裴陵溪一愣:“喂!你……”
听着他有些失措的语气,碧瑶得意得笑了笑,站了起来,去拿挂在一旁的毛巾。
“你别……”裴陵溪一时失语,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不再看一眼。
碧瑶火速地擦干后,有些慌张穿上了里衣,嘴上却不饶人:“裴陵溪,你不过也是只假老虎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