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友合的融资演示结束，会议进入到正式的提问与讨论环节，气氛比之前稍稍严肃。

    只是现在才初步洽谈，没必要搞得太僵，所以柳如琼这边没人问特别尖锐的问题，但也偶有让人回答不上的问题，胡初寒会出口回答。

    他的回答笃定自信，友合这边的人听完皆是崇拜，智汇的人听完也露出满意的表情。只柳如琼心下肯定但仍然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提问来到她这儿，对面的男人淡淡开口：“柳经理一直没开口，辛苦给出反馈和意见。”

    男人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柳如琼也看出来，他根本没认出她。

    好嘛，既然要辛苦给出意见，那她自然要好好辛苦。

    她已经不是会被三言两语迷住的小姑娘了，是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投资人。

    柳如琼扬唇一笑，“谢谢各位友合伙伴精彩的呈现，刚才的解答也相当专业与自信，我这刚好有几个问题，辛苦胡总给出回复。”

    他主动点她，她也要指定他来回答。

    胡初寒看到女人的眼睛忽然一亮，不知道为啥，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而那个女人就是刀俎。

    柳如琼微笑启唇，“刚刚我看到了很多友合过去的成绩，但大家都知道，投资看得未来。所以请问胡总，友合未来的最大盈利点在哪里，除了广告收入？”

    胡初寒早有预料，看着她道：“我懂柳经理的意思，一条大腿走路始终不稳，我们未来的盈利点在会员付费，而这一点友合三年前就开始做，现在已经初见成效。”

    随后扬头示意，“秦萌，把会员这块的ppt调出来。”

    又继续道，“柳经理可以看下屏幕中呈现的信息，我们每年的会员付费数据都有对比分析，显然，这一部分的收入是在快速增长的。”

    柳如琼心想她又不瞎，而且这个点她在开会之前已经做过分析调研，早就知道数据，甚至连友合竞争对手的数据也知道。

    但是脸上却笑起来，“嗯，确实在增长，但市面上最有热度的另外两家公司，也就是友合的竞争对手也都在做会员，大家都在增加，那么友合的会员政策特殊在哪里？”

    不等回答，柳如琼又问，“已经开始三年，想必友合也做过对比分析，友合会员付费的增长趋势是否超过竞争对手？”

    这两个问题都相当尖锐，胡初寒早就分析过会员付费的业务，他们公司是竞争对手中表现最好的。可市场情况瞬息万变，他自己做市场出身早有体会，不过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对策。

    他以为第一次洽谈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个角度，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样犀利，一下就问到最关键的点。

    他低估她了。

    该回答的问题不能逃避，胡初寒坐直身子，继续回答：“如果柳经理需要的话，关于友合会员付费的详细数据与特点，会后整理后发给你。但友合是市面上拥有最多用户数的公司，这是竞争对手没有的优势。”

    他又继续补充，“听说柳经理刚回国，可能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就现在的行业生态和用户习惯，会员付费这条路只会越走越宽广，友合只会发展得更好。”

    柳如琼没再继续问，作为这款APP的“元老用户”，她比谁都更想这个APP活得好，她这么问是出于工作的专业性，也是对友合未来发展的提醒。

    不再追问，她主动递出一个台阶：“那请问胡总做这个APP的初衷是什么？”

    胡初寒听到她转换话题并不觉得开心，对方没有正面回复他，说明并不满意。

    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他认真回答：“所有的软件与服务都是应需求而生，比如某个APP是为了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而我的初衷就是解决年轻人的婚恋问题。”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在做前司的市场总监，大家每天都很忙，工作占用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大多数人的社交圈子都很窄，不通过网络社交，可能只能跟同事、熟人谈恋爱，这又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我就想做一款匿名的陌生人社交软件。”

    柳如琼边听边翻资料，她认同胡初寒说的话，现代人的恋爱现状，确实多是如此，不过她还是没放过他，“理解，不过胡总的前司可不是普通公司，为什么要放弃市场总监的百万年薪一心创业？”

    这几个问题都算正常，但胡初寒看着女人锐利的眼神，他就是感觉到这个人对他隐藏的敌意。

    可谁让人家是投资人，是甲方爸爸，所以他只能耐心回答：“我想柳经理也不想我说什么虚有其表的话。其实一开始做这个软件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全身心投入，所以创业的第一年我并没有离职，然而很快市场的反响告诉我，这是个巨大的机会，有利可图。”

    “辞职的时候我也受过很多阻拦，私人的、公司的，但人一旦尝过自我主宰的滋味就不会想受人之下。试问谁不想当老板？自认为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冒险和闯荡让我血液沸腾。所以创业于我来说还有第二点优势，满足男人的野心与欲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百万年薪和大厂光环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男人的话音一落，全场人都被他的坦荡与豪情打动，不由自主鼓掌。

    柳如琼也难免触动，冒险和闯荡如何不让人血液沸腾啊。

    只是她才不要表现对这个男人的认同，所以柳如琼只微微笑着没有动作，“那就期待咱们的下次见面。”

    胡初寒也注意到她没有鼓掌，心下判定这个女人一定会是本次融资最大的拦路虎。

    虚伪！不认同还说什么期待下次见面。

    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做，他淡淡开口，“已经十二点了，不打扰大家的时间，诚邀各位晚上一起吃个便饭，稍后助理会在项目群里把位置发给大家。”

    柳如琼听言想拒绝，在国外没有这样的情况，通常只有最终融资方案定了之后才会一起庆祝。

    旁边的王立升看到柳如琼的神色小声提醒：“老板，正常都会这样，国内是这样的。”

    柳如琼低头悄悄问，“如果不去会怎么样？”

    “不去一般表示资方对这个公司真的很不看好，拒绝之后的合作。”

    听到这儿，柳如琼只好点头，她是针对胡初寒但不针对这个项目。

    看来有些习惯她还是要再习惯习惯。但她不喜欢这一点，该怎样就怎样，吃饭拉关系并不会改变她的看法和决定。

    胡初寒看到柳如琼的犹豫，心下再次判定，这个女人对他公司的这次融资并不看好。

    其实他也不喜欢这样，资方虽然是爸爸但也不需要跪着舔着，而通过吃饭拉关系获得的融资，他也不需要。只是也不能不请，那只会显得他不懂商务礼仪。

    双方头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好，虽然看起来一切和谐，但就是让人不自觉僵硬。

    老大们各自低头，两边的人只能互相对视表示无辜，都希望今天的晚饭不会让人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