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瞳身上的铠甲已经脏污不堪,清秀无暇的脸上也都布满了血迹和泥土。

    她立马持枪,头戴银盔,腰杆挺得笔直,犹如一尊杀神,她的地上尸身累累,不容敌人靠近半分。

    蔚风看他英武不凡,武艺超群,身边众人竟无一人能伤的了他,不禁起了怀疑,难道他才是西凤的九皇子吗?

    他们原以为眼前这个深受重伤,被他的亲信团团护住,犹如困兽般被围堵的少年才是九皇子。

    “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陵墨渊呢?”蔚风刚毅的脸上滑过了一丝狐疑。

    “玉佩在手,难道还有假?”只见张瞳从胸前的前襟处掏出了一块乳白色的玉佩,高举过头顶。

    那玉佩通体温润呈乳白色,上有双凤盘旋争日雕刻,玉佩上那枚太阳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绚丽夺目的红色,那玉佩的质地细腻光滑,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古书《皇家秘史》所载,西凤皇族人的身上都会有一枚代表身份的双凤争日玉佩,看来面前这位青年的确是西凤的九皇子陵墨渊不假。

    蔚风相信了,毕竟这种皇族贴身之物是不会给他人保管的。

    “既是如此,速速投降,休要再做困兽之斗。”蔚风不苟言笑,手持长刀,指着立于马上的张瞳说道。

    原本蔚风在三天前接到安插在淮安城细作的密信,信上说西凤会突袭我军从南城押送的粮草,敌人已在树林中的大路下设伏,突袭小队的先锋主将是九皇子陵墨渊,所率众部仅百余人左右。

    因此他才急忙通知押运粮草之人,走树林侧面的小路,本想等着敌人安耐不住,自己带队来个瓮中捉鳖,活捉九皇子好立一大功。可谁料大意失荆州,他没想到敌军竟会用火箭伏击,将他们的粮草全都毁的一干二净。

    不过不要紧,只要他抓住了九皇子,他就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让我投降可以,只是要放我的副将和这几名士兵回去。”张瞳冲着蔚风说道。

    张瞳人在马上,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听闻蔚风此人骁勇善战,粗犷豪迈,但却是个信守承诺的汉子。此番他们受此伏击,伤亡惨重所剩无几,蔚风又对陵墨渊紧追不放,若要二人一同全身而退,几乎是难比登天,不如自己假扮成阿渊,让他逃回淮安去报信,好让李将军他们来救自己。

    还好以前阿渊将这枚玉佩交给自己保管,今日机缘巧合竟派上了用场。

    “放了他们倒是可以,只是你要先下马受缚,不然我怎知你会不会使诈。”蔚风老道谨慎,做事滴水不漏。

    “将军万要信守承诺,勿要食言。”

    “自然不会食言。”蔚风回答道。

    张瞳见蔚风答应了自己,便下马受缚,随手扔掉了自己保命的武器,卸掉了身上的铠甲,只身着一身单衣,眼看着就要被蔚风手下的士兵绑上双手。

    远处的陵墨渊心急如焚,手上和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要是此刻承认自己就是九皇子,那么不仅会让姐姐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还会让两个人一起陷入绝境。

    即便他不愿意姐姐替自己受难。

    即便这不是他心中所愿,可为了大局,眼下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陵墨渊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带走了张瞳,可却束手无策,急火攻心之下,一时之间竟是原地晕了过去。

    *

    张瞳用一双带着血污和泥渍的手捧起了陵墨渊的脸,她的眼睛很温柔。

    “不要,不要去。。。求求你。”陵墨渊拼命的冲着她摇头,他眼底一片绝望,死死的扣住张瞳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莫要闹了,你去给李将军报信,让他来救我。”她将他散落在耳畔的碎发别到他的耳后,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颊。

    “我会等着你们来救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若仙音,她用聚集在手指上的内力快速的封死了他的穴位。

    一时之间,他浑身动弹不得,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对面前这最最亲近之人从来都是毫无防备,就像一只狗放心的露出它的肚皮,不设防的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听见她对自己身旁剩下的最后几名士兵说,带你们的副将回去…给李将军报信。

    他看着敌人束缚了张瞳的双手,她被带到随行的马车上被迫站直,囚禁在马车的囚笼里。

    “姐姐。。。”

    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平躺在担架上,刚才他好像是晕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噩梦,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竟是不听使唤。

    他的嗓子出不了声,平躺在担架上,眼角两边滑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们带来的马匹已经在战乱中死了,他的几个亲信正抬着他一步一步往淮安城走去,这是几十公里的路他们走到了当天深夜。

    *

    进城以后。

    “主帅,陵副将带着几个弟兄回来了!”

    李老将军原本早已经上床安寝了,睡梦之中竟被他的亲信郭参将唤醒,兹事体大,九殿下身负重伤已经晕厥,下面的人不敢擅自处理,马上叫了军医和主帅一同前去。

    李老将军在睡梦中突然被摇醒,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听到属下禀报此事立刻清醒了大半,连忙穿鞋下床去看九殿下的伤情去了。

    只见陵墨渊的床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医者。

    “温伯,九殿下的伤势如何?”李老将军身上还穿着一身单衣,看着这个躺在病榻嘴唇苍白的孩子,面色有些焦急。

    “情况不容乐观。”那个被唤作温伯的老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手指放在陵墨渊的脉搏上说道。

    “原本这箭伤虽深,但却未伤及骨头,原是不打紧,可是九殿下急火攻心,心中郁结,又发了高烧,加重了病情。”

    “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给他将这箭拔下,金疮药治疗外伤,再辅以中药调结内里。”

    “可如果这郁结之气一直存在,箭伤难以愈合的话,殿下的右手怕是再难拿剑了。”温伯的面色平静,边城沙场,医者看惯了伤患死者,自然也就麻木了。

    “可他当下已经晕过去了,这箭现在就要拔么?”李老将军面色不忍,犹豫着开口。

    “自然是越早越好,拖得久了恐怕问题会更严重。”温伯一向妙手回春,想来听他的必是不会有错。

    “好,那您现在就动手吧。”长痛不如短痛,李老将军忍痛下了决心。

    淮安城内地处边界,资源贫瘠,当下手边并没有麻醉用的麻沸散,因此这箭只得强行拔取。

    温伯派人拿了开水,止血用的绷带和上好的外伤药,然后手上一个寸劲。

    “啊——”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突然从床上暴起,陵墨渊被一阵钻心刺骨的痛疼醒,原本他还沉溺于噩梦中不能自拔。

    “箭头已经全部取出,并无残留。”温伯轻轻碰了下九皇子的伤口,松了一口气。

    他往陵墨渊的手臂上撒了上好的金疮药,叹了口气说道:“接下来就要靠九殿下自己了,切记万万不可动气,这样外伤才会痊愈。”

    陵墨渊环顾四周,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当下所在何处,他再顾不得其他,踉踉跄跄的翻滚下床,可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他脱力的跌倒在地。

    “主帅,救救她,救救她,她代替我被蔚风带走了。”

    李将军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陵墨渊说的竟是他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他双眼猩红一片,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害她陷入危险,恨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护不住她。

    他就是一个累赘!他就是一个废物!

    要是没有他,瞳姐姐就不会在宫里被皇后挫磨,就不会明明是个女子还要和自己来这边关苦寒之地,甚至还要代替自己被敌军俘虏。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才是天煞孤星,不祥之兆!

    可他不信命,他偏想跟天较劲,这下遭到了报应,于是把自己的厄运都转移在了姐姐身上,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只着一身单衣,拉着李老将军衣袍的一角,涕泗横流,状若疯子。

    “你给我站起来,我西凤的皇子能流血,能战死在沙场,但绝不流没用的眼泪。”李将军看着九皇子这样自暴自弃,气的双目瞪圆,抓着陵墨渊的衣领,用力将他提起。

    “如果她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这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她。”陵墨渊口中喃喃自语,即使被李将军拽着强行向上提起,他的身体却瘫软的像是一坨面条,全然没了骨头。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将他的头扇的偏向了一侧。

    李老将军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痛心疾首,对着他破口大骂。

    “你怎可说这种话,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自甘堕落到如此,你将我西凤百姓置于何地,将陛下置于何地。”李将军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一下子怒火攻心,自然是被陵墨渊口中大逆不道的言辞气得不轻。

    “可是她是不一样的,将军,她是不一样的啊。”陵墨渊的脸上糊满了泪水,鼻涕和眼泪混成一团,他哭的是那么悲宥,那么的伤心。

    “我母妃死的早,我父皇认定我是天煞孤星,不祥之兆,我所有的皇兄都欺辱我耻笑我排挤我,甚至宫中连宫女太监看到我都要踩上一脚。”

    “这万千世界虽大,却无一人曾对我抱有期翼,只有她…只有她教我兵法,只有她传我武艺,也是她告诉我什么叫忠奸善恶,教导我什么是是非曲直,在这个世界都将我遗弃之时,是她将我从阿鼻地狱扶起,给了我无尽的温暖。”

    “是她救赎了我,可如果我连最在乎的人都救不了,又有什么脸面当这一国皇子,失去了她,我守护这天下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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