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商自烛上辈子逆来顺受,虽也调皮犯过许多错,但从来没被罚进过水牢。

    水牢建在守纪堂地下,商自烛由侍卫押着,一路推推搡搡,反扣着双手的缚灵诀勒得她手腕痛。

    走了许久,终于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湿气,光亮也随之减弱了。

    商自烛毫无防备地被身后的侍卫重重推了一把,脚底一下踩空,整个人摔到地面上。

    嘶……真粗鲁,明明刚才在执事殿还要扶我过门槛呢。商自烛龇牙咧嘴,伸手揉了揉后腰。

    身后,侍卫也没打声招呼,给她解开缚灵诀之后便重重地关上了牢房门。

    商自烛还没适应过来,双手撑在地上缓了一会,才爬起来,揉了揉磕疼的膝盖。

    说是水牢,可地上却是干燥的,她用手摸了摸,并没有感受到湿气。

    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不知何处传来的水珠嘀嗒声,商自烛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感受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商自烛便放下心来,迈着步子丈量起屋子的大小,摸索着牢房内的摆设。

    走到靠墙边时,商自烛摸到一块大石台,有成年人身形大小。于是她便坐到上面调整姿势,开始调息运功。

    自重生以来,还没有运功审视过自己的修为境界。她虽双目无法视物,但好在还可以用神识审视体内状况。

    这也是母亲鼓励她修行的原因。若日后有所为,或许双眼就能恢复正常视力了。

    商自烛呼吸放缓,意识缓缓沉入体内,看到一片黑暗之中,一团流动着的气体正活跃在丹田中,那正是自己的木灵根。

    眼下这个时候,她的修为正处于练气期五阶。而上辈子到死前,她都还没能结丹。

    自己双目失明,即使拥有单灵根这样的天资,也注定了在修行路上没办法走太远。上一世她便听了母亲的话,进剑宗做个平凡的内门弟子。

    而在被宗主亲手杀害,亲眼见到自己的死状后,商自烛的心境就完全变了。

    双目失明又怎样?难道她就该逆来顺受吗?

    上辈子没能好好修炼,也没来得及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那这辈子她一定要避开所有风险,找出上辈子惨死的真相,为自己报仇!

    想到这里,商自烛平复了一下呼吸,感受着周围的灵气,运行了几个周天,浑身灵气充盈,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回忆着上一世修习的功法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商自烛心道不好,当即从石台上跃下,却没想到身后的机关还是快了一步,竟伸出两根链条扣住了她的双手,直接把她吊到了半空中!

    “单木灵根,练气五阶,”一道嘶哑低沉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商自烛,你实在是浪费了这身天赋。”

    此番话让商自烛皱紧了眉头。她确认自己两辈子的记忆中都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对方一出现就对她抱有如此恶意,难道是罗天琅的人?

    随着手腕上的锁链扣紧,机关渐渐升高,她的双臂也被迫绷直,传来撕扯之感。

    而下方传来一阵类似闸口打开的声音,随后商自烛居然听到了流进牢房内的汩汩水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先前进来摸着地面是干燥的。

    想来是为了降低人的戒备心,故意这样设置,以实施惩戒。

    水位还会持续上涨,直至淹没人的五官。这就是水牢的惩戒方式。

    商自烛定了定神,迅速回忆着有什么可以自救的法诀。

    她绝对不会被这小小机关和水牢困住!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水流的速度还会加快。”

    感受到周围灵气流失的速度,听对方说话的声音,商自烛推测他应该在牢房外加固空间阵法,以防水漏出去。

    “敢问长老,弟子犯了何等大罪,要动用如此机关?”

    听见商自烛的话,对方嘶哑着大笑道:“天真!掌门想要除掉你又何需正当理由,不过一内门弟子罢了,剑宗每年都能招进数十单灵根修士,根本不差你一个。”

    他说得没错。剑宗传承历史悠久,又曾有老祖宗飞升上界,仗着自己在下界第一大宗的地位,几乎垄断了其他小宗的招生来源。

    商自烛自家的门派也是这样落魄的,不然母亲也不会将她送到剑宗来修习。

    可就因为这个,她就要接受被不明不白除名的命运吗?商自烛不信,她的命运绝不会因为走向另一个岔路口,而就此断送。

    站在牢房外的人停下了加固阵法的动作,附近的灵气也近乎干涸了。

    若不是商自烛先前运行过几个周天,恐怕现下丹田中早就空空如也,连最简单的法诀也施放不出。

    “年轻人……”

    听见对方转身离开,留下的这一句叹息,商自烛居然听出了几分惋惜。

    也正因如此,她头脑一热,竟是直接冲对方喊道:“您究竟是何人!”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回荡在地下的回声,连那人离去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水还在不断地涌入牢房,商自烛尝试着晃动脚尖,感受到迅速上涨的水位已经洇湿了她垂下的袍角。

    为了避免碍事,她两脚相互使力,将鞋袜全部脱下甩到一旁,冷静下来思考着下一步动作。

    水牢外有结界,以她的修为肯定是无法破坏的。

    若结界有破绽,或许还能试出来,只可惜她体内灵力残余不多,没有试错的成本,实在不敢轻易下手。

    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商自烛双脚自然下垂,脚尖已经触到了水面。

    她小心翼翼地晃了下锁链,并不去试着挣脱,而是听声音在脑海中勾勒着锁链的模样,思考着该如何解开这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灵气凝实击打出来的破空声,砸到她牢房外的阵法屏障上。

    商自烛警惕一声:“何人!”

    “师妹别慌,是我,守纪堂罗玉泽。”

    听到这道声音,商自烛恍惚了一瞬。

    罗玉泽是剑宗的大师姐,实力高强性格又好,地位既与大师兄罗毅平齐,又可以制衡罗毅,因着是宗主的亲生女儿,宗内许多人都忌惮她。

    这样严肃又强大的大师姐,却是上辈子她唯一的朋友,从不因她身负残疾就轻视她,也时刻警醒她,在这宗门之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可惜那时的商自烛并不懂师姐的意思,死后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上辈子死后,成为游魂的那段时间,她还偶尔会看到罗玉泽带着一捧白色的小花来思过崖悼念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师姐的长相,和她想象中师姐温柔又严厉的训斥她的身形一模一样,淡漠的影子和她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脑海里便又浮现师姐的身影,上辈子的惊鸿一瞥与这辈子的再次相遇逐渐重叠,令她眼眶微湿。

    听着罗玉泽礼貌而疏离的安抚她,商自烛才想到,眼下她们还是互不相识的关系。

    她是守纪堂的大弟子,宗门的大师姐,而自己只是小小内门弟子罢了。

    “师妹别怕。今日是我带的执律小队执勤,接到水牢内一外门弟子的匿名传音,先赶来看你的情况。”

    罗玉泽轻声安抚着她,说话条理清晰。商自烛从回忆中抽神,留意到对方所说的“匿名举报”。

    “水牢内?”商自烛疑惑出声,“师姐,这水牢内应该只有我自己?”

    罗玉泽听了这话,也表示疑惑,称方才来的路上也并没见到其他牢房内有人影,但接到的匿名传音却是属实。

    听了这话,商自烛也便不再纠结。要知道,上辈子自从罗玉泽被任为守纪堂的首席大弟子,剑宗就再没有出现过违纪的事情,没人敢挑战大师姐的权威。

    用传音符随时向执律小队举报或求救,也是罗玉泽的想法。上辈子就听她讲过,传音符里的阵法是她亲自研制刻印的,没人能在这上面使坏,也因此,守纪堂的事务轻松了不少。

    既然罗玉泽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的。商自烛放下心来。

    牢房外,罗玉泽查看情况的声音给了商自烛无限的安全感,她放下心来,等待对方的指示。

    上辈子认识罗玉泽的时候,她已经在金丹期了。对方是最适合剑修的金属性单灵根,按师姐的修炼进度推测,眼下对方应该在筑基后期。

    感受到周身充沛的灵力波动,商自烛一愣,想来是罗玉泽正在尝试破解阵法。

    “是玄级阵法,并不复杂。师妹稍等,我试试看能不能从外面破解。”

    商自烛谢了一声,而后自我介绍道:“师姐,我名商自烛,是内门弟子,今日多谢师姐赶来相助。”

    “不用客气,”罗玉泽抬头看了一眼,“我听说过你,是韩真人的女儿吧。”

    听到罗玉泽说出和上一世和见面时相同的话,商自烛心里一股暖流涌过,轻笑着点点头。

    重生以来,她遇到了太多变数,而师姐的到来就好像一切都没变一样。她还是会出现,像上辈子那样拯救她。

    在罗玉泽反推阵法之时,水位很已经淹没到商自烛的小腿肚。地下潮湿阴冷,寒意迅速顺着小腿蔓延至全身。

    为了不打扰师姐破阵,商自烛自己掐了个小小的火焰诀,身子暖了不少,但体内的灵力也空了大半。

    罗玉泽也注意到她的情况,加快了破阵的速度,还抽空给她身上湿了大半的衣服捏了个烘干的手诀。

    感受到周围灵气涌动的速度放缓,商自烛知道,是罗玉泽反推结束,已经可以破解阵法了。

    果然,一阵凌厉的灵气骤然在门外爆发,隔着阵法屏障,商自烛都能感受到罗玉泽身上锋利的金属性气息。

    此时此刻,虽看不到师姐破阵的风采,可商自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对方的英姿。朴素的灰白长袍猎猎作响,罡风吹散师姐两鬓垂下的碎发,阵法光芒淹没她坚毅的眉眼。

    罗玉泽运气,掐起手诀收势,大喝一声:“破!”

    阵法屏障应声碎裂,水也随之流尽。牢房内隐藏的水闸关闭,牵动了吊着商自烛的机关,将她从半空中放下。

    商自烛小腿刚被凉水浸泡过,此时还隐隐发麻,正打算双手撑地坐下调息时,侧方刮过一阵凌厉的风,是罗玉泽拦住了她的动作。

    “地上湿。先别待在这了,我带你出去。”

    商自烛借力从师姐怀里站直,闻到了那股记忆中的淡香,神色恍惚了一瞬。

    罗玉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只听腰间的传音符嗡嗡作响,应当是队员传回了消息。

    商自烛听不见传音的具体内容,却能感觉到罗玉泽慢慢抽回了手站直,周围气氛也冷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罗玉泽转头,看向面前神色懵懂的小师妹,即使对方看不见,仍敛去了脸上狠厉的神色。

    “没事,”她捉起身侧的衣摆,手收拢成拳,像是在隐忍什么,“我带你回内峰。你带上那女童,就赶紧出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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