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细雨弥漫苍穹之下,才下午时分,天已昏沉沉好似入夜。

    一辆车在细雨之中行驶,车速稳定,雨刮器的节奏不紧不慢,恰如现在的天气。

    骆图神情无奈,旁边两条笔直长腿刚好架在副驾驶挡风玻璃前,他的视线受阻。

    何淑是长腿的主人,丝毫没有察觉身旁人的异样。

    “这样子不好。”骆图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商量道。

    “哦?怎么不好?”何淑有些好奇,但没有挪动姿势的打算。

    “挡住了后视镜,我怎么开车?”

    “哦?那以前这样子你怎么不提?”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啦。”

    “怎么不同?”

    骆图沉默下来。

    何淑转过头看着他,笑眯眯问道:“因为我交男朋友了?”

    骆图没有说话,目不斜视的端正坐姿就是答案。

    “我懂了。”何淑意味深长点了点头,随即试探再问:“正因为这样,所以非礼勿视?”

    骆图不断咳嗽,表情尴尬。

    “好兄弟,谢谢你提醒我,麻烦把之前的观光税交一下。”何淑盯着他,坏笑起来。

    骆图咳嗽得越来越厉害,脸上苦笑之色更甚。

    然而何淑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车窗外,两条长腿已在谈笑间收入裙下。

    车内安静下来,除了发动机,还有雨打车身发出的两道乐章,再无其他。就连车载音乐也在这时,很刚好的停止下来。

    安静是骆图喜欢的安静,只是这时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何况身旁还有个她,怎能独享?

    “今天…应该他来接你的。”

    这是骆图大脑重新开机蹦出来的一句话,但似乎没什么营养。

    所以何淑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

    气氛有些沉闷,男人鼓起勇气想打破沉闷。

    “第一次听说你交男朋友。”骆图的语气很平静。

    何淑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转头再度看向他,眉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我们是同学,所以你该知道,毕业后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你我的青春还剩多少?”

    “不多了。”骆图的声音有些低沉。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比如…他。”

    何淑没有说话,而是微微降下车窗,将车里和车外切割成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细雨轻风趁隙而入,骆图感觉到了冷意。

    车窗关上,何淑指着手臂上点点雨滴轻语道:“你看时间多不值钱,也许等我到家,它也将风干再无踪影,虽然存在过,但毕竟只是一时。”

    骆图默然无声,感觉有些压抑。

    “所以,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不是吗?”

    骆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

    对于他的木钠表现,何淑没有如平时暴跳如雷,或者递过一记粉拳,或者赏他一板栗,而是很配合的安静下来。

    这次的气氛不同于以往,两人一起将沉默送回了家,何淑的家。

    站在车外的何淑举着雨伞,以高挑的身形俯视车中的男人,等着他告别。

    车窗再度降下,两人眼光碰撞在一起,何淑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幅度。

    “我走了。”骆图有些心虚,也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表现何淑非常满意,站在雨中的她微微一笑并挥了挥手。

    “给他的检验期是一个月,或者更久,完全看我心情,就算我爸也不能说什么,你也知道,我是多么挑剔的一个人。”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

    车窗过了很久才合上,离开的是一车一人,地上两道渐渐愈合的涟漪,也最终形成镜面,雨打镜面,扣人心弦。

    老城区和新城区直线距离并不远,可弯弯绕绕之后,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骆图就住在老城区。

    老是形容词,今天过后,骆图非常讨厌这个形容词,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手上提了几瓶酒。

    家人无一人,他的家在更远的地方,一个偏僻的景致幽静的乡下,这里只是他追逐和等待的城市,也许某一天就要告别这里,只希望告别的时间可以来的更晚一些,到时候他也收拾好了洒脱。

    相比较灯红酒绿,骆图更喜欢独处和思考,通过思考,他想不通一件事。

    如他这般无趣的男人,何淑竟然和他称兄道弟了这么多年。两人的性格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被欺负是常态,作为苦力和出气筒,骆图很自觉扮演了多年。

    就像今天,就算她有了男友,他还是随叫随到。

    怪就怪这坚持多年的本能,骆图安慰自己。

    雨未停,夜已来临。

    简单的两道菜再加上酒,是独特的晚餐,是属于一个单身男人惆怅的夜晚。

    几杯酒下肚,往事如潮水涌来,这些年两人的点滴,仿如昨日。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但骆图最喜欢回首往事,那是属于他和她最好的时光,青春时忧愁还少,所以快乐也最真。

    直到慢慢成长,他看到了一个人,也想起了一个人,快乐才越来越少。

    看到的这个人身形伟岸,威严无比,这是何淑的父亲,作为她的朋友和兄弟,这位父亲带来的压迫感十足,他渐渐懂了。

    想起的那个人,是远在老家体弱多病的父亲,即将入冬,他的旧衣裳是否换上了新棉袄。

    两人的身影时常在他脑中盘绕,时间也犹如老树盘根慢慢蚕食掉他的期待,最后只能面对现实。

    现实是,他蜗居于老城区的单身公寓,眼前只有两道菜和几瓶酒,接送何淑开的车还是公车私用。

    离别时何淑说的话他当然听懂了,懂又能怎样?还不如不懂。

    带着忧愁和酒意进入睡眠,已成了习惯,可梦境也总想欺负他,那道倩影时常在梦中翩翩起舞,眉若远黛下的笑意,最是折磨人。

    这样的日子很煎熬,也是对被动的人最严厉的惩罚,随叫随到的命令突然戛然而止,简直度日如年。

    骆图用工作来阻止思念,也阻止自己那颗不切实际的心,等这些慢慢习惯之后,可能就释然了,也可以将那件事慢慢提上日程。

    在许多天后某个午后的慵懒时光,他收到了来自何淑的信息。

    “好兄弟,晚上老地方,时间你知道,后果你知道。”

    简短有力的措辞,是她独特的风格。

    “恐怕不行,有事。”他不想面对,只好回绝。

    “我会先一脚踹破你的房门,再用炒菜的铁锅敲破你的脑袋,最后送你上急诊。”

    骆图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是真不行,晚上我不在家。”

    “不在家更好,我正好一个人搞破坏,后果还是你负责,恭喜你得大出血了。”

    豆大的汗水成群结队从骆图额头跳下,他有点慌,这种事,何淑完全说得出也做得到。

    就如三年前的某一天,她用手指着骆图老板的鼻子冷笑道:“拖欠他的工资我要在今天收到,不然今天遭殃的是你的办公室,明天就是你的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置身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办公室主人被她的气势震得一言不发。

    骆图终于拿到拖欠的工资,也成功被扫地出门,而何淑毫发无损,也没受到报复,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位老父亲,背影伟岸而挺拔。

    “好吧,我找同事换班。”

    “换毛线班,有病。”

    对方嘟哝完就不再理他,被看穿心思的骆图很尴尬。

    为了保持领土的完整,为了让自己荷包更鼓荡一些,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发,哪怕会有意想不到惊喜,这天终于来了,只不过来得快了些。

    地点和时间就如他们的暗号熟记于心,骆图准时到达,在熟悉的位置,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和意料之外的人。

    一袭红裙的何淑,身旁是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他身形修长,只一眼,那眉如墨画,目若郎星便震住了骆图。

    这两人是意料之中的人。

    意料之外的人坐在他们俩对面,看到骆图进来,已经不悦说道:“磨磨蹭蹭的让人好等,真有你的。”

    骆图更加尴尬,只好陪笑道:“老同学,不是我迟到,是你们来的也太早了些。”

    说完迅速朝对面两人瞄了一眼,英俊男子微笑点头致意,何淑笑吟吟看着他也不说话。

    骆图回予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于是转身朝身旁女人笑问道:“钟晴同学,今晚是来报一箭之仇吗?怎的没带上你的男人,人多力量大嘛。”

    “别得意,本姐姐最近酒量大涨,今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钟晴瞪了他一眼。

    “巧了,最近我也神功大成,今晚你的胜算依然为零。”

    “老板,老板,快上酒。”钟晴站起身大声囔起来。

    这时,何淑突然指着身旁英俊男子,对众人笑眯眯说道:“今晚计划有变,我和子期对你们两个。”

    钟晴反应过来,也附和道:“是这个道理,本姐姐今晚勉为其难跟你一伙,你可得争气点。”

    骆图一愣,也明白过来,只能摊手无奈道:“明天还有事,今晚将就小酌一些吧?”

    “不行。”

    “反对。”

    骆图又看向对面的李子期。

    “第一次见到阿淑的朋友,很是欣喜,不如就玩玩吧。”李子期声音温醇如酒,笑容如沐春风,看着说不出的舒服。

    心里叹了口气,骆图点了点头,对面两人就如画中人,坐在一起是如此珠联璧合。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老板亲自捧酒,身后服务员鱼贯而入,摆上今晚的美食。

    四人两组,各有男女,其中感觉,很是微妙。

    随着时间推移,骆图渐渐明白,这一面,不得不见,也早晚得见,为了消除他的尴尬,何淑特意拉上了钟晴。

    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骆图懂,又不敢懂,不想懂。从他自身角度出发,看到两人如此和谐完美,没有一丝挑剔的余地,越发自惭形秽。

    分别之际,何淑坐在李子期车里朝众人挥手道别,车头三叉星的车标非常醒目,宣示着他的实力地位。

    目送两人离去,钟晴突然长叹一声:“走吧,陪你走走。”

    骆图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人并肩而行。

    今晚四人点到即止,没人酒后失态,看钟晴神色就知道了。

    长街人来人往,夜色中忙碌的人大有人在。

    没人开口说话,骆图知道钟晴有话说。

    “这一步有踏出去多难我知道,她也知道,关键在于你。”钟晴终于酝酿好情绪开口了。

    骆图面有难色,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她要逼你一把,但在我看来,对你没用,你起码用上了十层谨慎的功力。”钟晴瞄了他一眼,调笑道。

    骆图无奈笑了笑,不知怎么回答。

    “是她飞蛾扑火,还是你,目前看来都不是,可依她的性子,这事绝对做得出,所以有问题的依然是你。”

    钟晴娓娓道来,也刺破了骆图的伪装,旁观者清,至少钟晴这里,他们两人的猫腻,她一清二楚。

    “你男朋友怎么没来接你?”骆图转移话题,意图平复一下心情。

    “怎么接?谁来接?姐姐单身。”

    “分手了?”骆图吓了一跳。

    据他所知,钟晴和男友的恋情可是历久弥新,虽日月加身从不动摇。

    “分手不见得是坏事,在我看来反而是好事。”钟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怎么说?”

    “怎么说?这种结局你不是猜得到?”

    骆图沉默下来。

    “我等了他五年,这五年他还是没法让我满意,更没法让我父母满意,难道悬崖勒马不对?这样的结局大家都好,不是吗?”

    骆图想起那张平平无奇也老实的面孔,又想到了自己,突然有些失落。

    “所以,你的表现虽然不够男人,但从朋友的角度来看,我很欣赏你,因为爱情不是盲目,更不是飞蛾扑火,而是从现实出发。”

    失落的骆图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谁派来的说客,总有办法让我坚定自己的信念。”

    钟晴白了他一眼,不满道:“老娘不是阿淑那种理想主义者,再说,哪家说客能像我以身试法,为你们亲身示范呢?”

    “有道理。”

    “所以?”

    “所以赶紧回家吧,我希望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就好。”

    “小伙子,我看好你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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