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南柚虽然嘴上说着没办法，实际上也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黄喻晓来。
放学一起走的时候，李雪菲偷偷地拽了拽南柚的衣角，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她看黄喻晓，南柚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问周晴：“你们期中考成绩出来了吗？”
余光一瞥间，南柚瞧见了黄喻晓注视着谢逸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和隐秘却透露着欢喜的目光，这样的神情却在看见她的视线转过来后，被女生慌张地掩瞒了起来。
南柚冲黄喻晓温柔地笑了笑，夜风将她细碎地短发微微吹拂起，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眸子里闪烁着纯粹的光辉。
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
黄喻晓下意识地低下头将双眼掩藏在厚厚的刘海下。
“出来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去看了高二的红榜，看到学姐的名字了，五十几，好厉害啊！我连班级前十都没进过别说年级红榜了。”周晴兴奋地接上了南柚的话。
南柚笑了笑，年级红榜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刚想问问谢逸的成绩，却听见身后细声细语却无法忽视的一句：“学长也很厉害，三十三名。”
谢逸习惯了在女生们交流的时候不开口，突然听见黄喻晓说起自己也愣了一下，很快礼貌地回应了句：“还好。”
南柚的笑容在嘴角边僵住，身旁的李雪菲嗤笑了一声，她转过头去对上李雪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对方甚至嚣张地挑眉，冲自己口型示意：三十三哦。
不用说，南柚也能看出她的意思。
你看吧，我说了吧，这下信了没？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身旁周晴和黄喻晓聊起了班级里的事。
南柚打量着眼前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儿，突然从这段友谊之间嗅到了一丝熟悉感。
“周晴知道吗？”李雪菲挽着她的胳膊贴着她耳边小声地问。
应该不吧，南柚心里想着，歪过脑袋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多半要崩。”
就像她初中时一直交好的那个“朋友”。
毕业的那天，她用那一贯软糯的小甜嗓告诉南柚，她和那个小混混男生在一起了。
向来乖顺温柔的眼神中竟带着一点藏不住的报复般的快感，而后南柚与她也在那一天分道扬镳。
原来所谓的朋友竟藏着那点可笑的嫉妒，一边狠狠憎恶着自己，却又乞求获得附属的光环。
只要有人给出一点点爱慕，她就能够满足，而自己竟成了他们故事里的恶人。
太多的原来，南柚都是过后才明白，如今她在周晴和黄喻晓的身上，又瞧见了她们的影子。
在要分开的那个路口，李雪菲是最先走的，南柚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主干道的人群里，余光却瞥见黄喻晓用手肘碰了碰周晴，张了嘴无声地提示了什么，而后周晴明朗地一抬眉“啊”了一声。
“学姐，你周六有空吗？”周晴问她。
谢逸拍了拍南柚地肩头，轻声打断她们跟南柚说：“我先去开锁，等你。”
南柚点点头，随后问道：“怎么了？”
“喻晓这个礼拜过生日，一起去嘛，就我们三个一起。”周晴拉着她的袖口撒娇。
南柚抬眼瞥了一眼黄喻晓小心翼翼的神色，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最后面对周晴期待的眼神，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嗯，你发消息告诉我时间地点吧。”
“学长有空的话也可以过来，人多会比较热闹。”
黄喻晓突然出声说了一句，南柚眼里的笑意陡然冷了下来，嘴角的弧度却一点没变，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讥削：“都是女生叫他干嘛，我叫雪菲吧。”
黄喻晓羞涩的笑容卡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避开南柚的视线：“好呀。”
“好什么好？恬不知耻，我去帮你手撕白莲。”
李雪菲的声音拔地而起，将早自习结束后昏睡的人群陡然惊醒，在无数白眼扫射过来时，她瞬间埋下了脑袋。
南柚轻笑：“就你这样，还帮我手撕白莲呢，得了吧。”
“不过，你跟谢逸讲了没，让他好歹避着点那个学妹。”
南柚“嗯”了一声，从桌面高高的书堆里将英语书从里面抽出来，随手翻开，书页停在第三单元的课文标题那一页，她愣愣地看着那一行“Understanding each other”，半天没说话。
“他怎么说的啊？”
南柚没吭声，把课本合上放到了一边，又把周考的卷子和错题集从抽屉里翻出来，李雪菲又撞了撞她的手臂，催促着答案，她将笔握在手中不走心地说：“能怎么说，就知道了啊。”
其实不是，那句知道了里面可能还带了些费解。
南柚想起谢逸在不解中皱起的眉头和他敷衍的语气，像是在一场拉锯战里又一次做出了让步。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南柚在老师走进教室的脚步声里舒展开眉头。
算了，还是自己多注意吧。
到了周六，南柚才知道她们是约在了黄喻晓的家里。
南柚看了看小区的名字，意外地发现这个地址和她自己家离得很近。
离她初中也很近。
李雪菲抬头找哪个是十六幢，嘴里嘀咕着：“我还第一次到人家家里去生日趴。”
没等她们先找到，头顶一声清亮的“学姐这里”将她们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周晴的脑袋从三楼的窗户里探出来，隔着老远都能瞧见她灿烂的笑容和挥动的手。
一推开门就能瞧见桌上硕大的蛋糕和肯德基的全家桶，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主卧和书房的房门都被关着，南柚随意地扫了一眼也就收回了视线。
黄喻晓给她们倒了热水，很是局促的样子，李雪菲倒很不客气，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招呼着她们：“别在那儿啊，把东西搬到茶几这儿来。”
黄喻晓便听话地将桌上的吃的挪了过去，周晴跟在身后将水壶和杯子拎过去，四个人围着小小的茶几坐下了。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李雪菲问黄喻晓。
“喻晓爸妈说我们可以玩到九点，他们之后才会回来的。”周晴打开全家桶，率先抢答。
说是生日party，却更像是女生之间的一场茶话会，天色在四个人的吃喝闲聊间早早地暗了下来。
西边是未灭的晚霞，东边却悬起了残月。
南柚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罗婷问她几点会回来，她看了看你来我往聊得正欢的李雪菲和周晴和作为今天的主角却只是笑着不说话的黄喻晓，眉宇间露出一丝倦怠。
她们像是有聊不完的话，南柚只好出声提醒她们：“天黑了，点蜡烛切蛋糕吧。”
女孩儿们终于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周晴拆开包装的蝴蝶结，小心地打开蛋糕盒子。
李雪菲数出10根蜡烛又愣住，扭头问黄喻晓：“你几岁生日？”
“十五。”黄喻晓小声地回答了，站了起来，“我去找打火机。”
南柚跟她一同起了身，黄喻晓推开了书房的门，南柚没跟进去，只在身后问：“有吗？没有就用里面的火柴。”
“有的。”黄喻晓拉开一个有一个抽屉翻找着。
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南柚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她鲜少见到有人家在书房里挂全家福。
照片里的黄喻晓面上是熟悉的羞涩的笑容，应该就是近期拍的，面容同现在并没有什么差别，南柚的视线在触及黄喻晓身边的男人时楞了一下，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涌现上来。
“找到了！”
两个人再度回到茶几旁，蜡烛被一根根点燃，灯被熄灭了，所有人的面容都被隐藏在黑暗中，只有黄喻晓凑近了昏黄闪烁的烛光，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默默许愿。
屋子里静悄悄的，余下的三个人都不知为何跟着屏住了呼吸。
“呼——”
“生日快乐！”
十五根蜡烛被吹灭，大家欢呼着祝贺她十五岁的生日快乐，黄喻晓的笑容绽放开来，害羞地舔了舔嘴唇，拿起了切蛋糕的塑料刀具。
“啊！”周晴懊恼地惊叹一声。
所有的视线都从蛋糕转移到她的脸上，周晴一拍脑袋说：“我们没唱生日歌。”
南柚和李雪菲瞪大了眼四目相对，她们根本没想起这一茬来。
“没关系的，你们来了就好。”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李雪菲从黄喻晓手中接过切好的蛋糕，心中暗暗地想，早已忘了自己来之前曾大言不惭地说过什么。
“祝你新的一岁不要再经历不好的事情。”
周晴祝福过后，煞有介事地在胸口比了个十字架，很是真诚的样子。
“之前怎么了吗？”李雪菲嘴里塞着蛋糕，口齿不清地问。
“今年二月商场着火，喻晓跟她爸妈就在里面，”周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黄喻晓，“你不是说还被人拽住了吗？”
李雪菲闻言被一口奶油堵在了喉咙口，呛得直咳嗽，手边南柚给她递了一杯水，她咳得满眼是泪，觑了一眼南柚的脸色，倒还算平静。
黄喻晓点点头：“嗯，有个阿姨拽着我，我爸为了把我拉出来还推了她一把，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觉得我爸有点过分了。”
周晴撇了撇嘴：“你那种时候被拽住，你爸着急手上没数也正常，好好的她拽你干嘛？”
李雪菲没敢在这个话题里吭声，连手里的蛋糕也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柚的眉头皱着，像是整个人都进入了回忆的状态。
“不知道，”黄喻晓吃了一口蛋糕，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太乱了没听清，好像是在找人。”
“我那天也在商场里。”南柚低声说。
李雪菲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周晴短促地惊呼一声，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关心。
南柚的指尖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压在了桌下，声音却异常的清晰，冷静地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瘦瘦的，戴着眼镜，穿一件米色的呢外套，扎了个低马尾？”
“好像是吧，学姐也看到了吗？”黄喻晓问。
南柚垂下眼睫，轻声回应：“嗯，我也看到了。”
在我每一个无法安眠的夜里，她都跌坐在那里。
隔着重重人影，哭喊着呼唤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