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的话语勾起了她的睡意,但直觉逐渐叫嚣起古怪的不安。陌生的味道、松垮的领口、大门口,以及——“优秀的阿尼马格斯”,他不会这么说话。
“不,甜心,”他用力握住她的肘部,麻痹的感觉快速遍布全身,让她立在原地,“嘘,放松,放松……当个乖女孩,为我当个乖女孩。”
他拎着她转了个圈,面对着窗户,“过程一点儿也不疼,要我说,实际上没什么感觉,你可以当作在发呆。”
他的手仍旧放在她的腰上,多么令人厌恶的触感!她竭力试图扭动身子,却连眼皮都控制不了。
他凑近她,近乎惊喜地变出试管,把她的眼泪收集起来:“别紧张,甜心,你认为我会杀了你吗?”他凑得很近,嘴唇快贴上她的脸颊了,“怎么可能呢?我说过,我们合作得多么完美,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未来我们的合作也会像之前一样愉快。相信我,我会说服他们。”
谁们?他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过是多此一举,因为你不会记住。”
她愤怒地盯着他在窗户上的倒影,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不对——他是个该死的窃贼和偷窥者,利用她的脆弱与混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心碎的。”他的手指梳过她的头发,随后打开了收音机,“梅林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这双褐色的眼睛,这双美丽、狡黠、邪恶的眼睛。”他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收音机中播报的内容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肯定那个巫师对她施了什么咒,因为她的思绪混沌,各种记忆像大小不一的方块,在脑袋中乱滚。
她努力想拨开什么,却怎么也够不着,今晚的记忆定格下来,慢慢膨胀,吞噬了从她看镜子后发生的一切。
他握住她的手,俯身留下一个吻。接着,她身后传来了一阵节奏明快口哨,然后是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她,还有嘈杂的背景音。
不一会儿,一只灰色的鸟从庭院中起飞,一头扎进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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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逐渐从规律的哗哗雨声中分辨出自己绵长的呼吸声,目光聚焦在玻璃窗上。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映射在玻璃窗上,照亮了自己茫然的脸,酸疼的小腿暗示她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
摸索到椅子慢慢坐下,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看雨?还是准备拉上窗帘?到睡觉的时间了?
一切显得合情合理,但还是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窗边站这么久。
播报员清晰有力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对了,她是在听广播,关于魔法部长的。她又使劲想了想,后来下起雨,收音机坏了,然后她去关窗。梅林保佑,收音机自己恢复了正常。
“丽痕书店的复活节促销折扣将于明天揭晓,通过邮寄目录的方——”主播的声音突然被某段音乐替代,几秒后她略带颤抖的声音重新出现:“下面插播一则突发新闻,”沉重的呼吸声——“约克郡弗莱格林北部出现黑魔标志,现场燃气熊熊烈火,请附近人员注意安全,听从现场傲罗指引——”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她卧室的门,吓得她猛地关掉了收音机。
“克洛托?”门外传来雷古勒斯的声音,“你在吗?”
她一把拉开门,“这么晚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面色苍白,眼底泛着乌青,平日里向侧边梳得整齐的黑发已经被雨水浸湿,弯弯曲曲地贴在高起的颧骨上,脚边是一滩水渍。狼狈的形象并没有影响他,他盯着她,突然一步跨进来,捏起她的下巴:“我可以吗?”
“什么?”他拇指和食指印在她皮肤上,带来了令人不适的灼热感,她扯开他的手,反而被他用另一只手冰凉的手固定住了胳膊,带入怀中。
这是一个沉重而潮湿的拥抱,他身上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外衫,寒意让她发冷,但他身上传来的灼热又带来了熨帖。他将她搂得更紧了,头埋在她颈间,气息发颤:“我想你了。”
她梳理着他凌乱的黑发:“我可没想你。”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惩罚般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我先处理一下这些水渍,抱歉,弄得一团糟。”
“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她使劲皱了皱鼻子,“你闻起来像着了火又被扑灭的稻草。”
“是吗?”
“你从哪儿来?”她将热茶递给他,“为什么不打伞?”
“谢谢,”他将她拉到同一张沙发上,“因为这样很酷。”
克洛托翻了个白眼,“你今年还不到十岁?回答我的问题。”
“哪个?”
“所有。”
他停了一下,“我忘记带伞了,刚从一位朋友家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刚刚听到的新闻:“住在约克郡的朋友?”
他握紧了茶杯,面不改色:“你也有认识的人住在那儿?”
“弗莱格林?”
“怎么了?不少巫师住在那儿。”他将茶杯放回小桌子。
“比如说博恩斯一家。”
他庆幸刚刚已经放好了茶杯,要不然现在它可能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碎。“是吗?他们住在那儿?”
“你还记得阿米莉娅吗?阿米莉娅·博恩斯。”
他慢慢摇了摇头,今晚博恩斯家只有那个比穆迪还凶猛的埃德加在——当然,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因为这是食死徒第二次不邀自来了。他摩挲着手指,想到今晚和穆迪的配合,杀死了一名食死徒,协助他们抓住了另外两名,惊心动魄的过程……也不可否认地令人愉悦。
“短头发,方下巴,戴眼镜,比我们大几届的赫奇帕奇追球手,之前波特差点被她撞下扫帚。”她冷静的语调将他带回现实。
“我记起来了,亲爱的,我从来不知道你对魁地奇也有这么大的兴趣。”
“当然,毕竟你不够了解我,不像我了解你那样了解我。”她靠在沙发上。
“我希望自己在你印象中不会太坏,”他皱起眉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你应该相信我。”
“当然,”她附和道,“既然你知道我相信你,那就应该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坐直身子,“这是为了你好,我无法忍受任何人伤害你。”
“那你呢?”
“我?”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是的,但你的行为却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我跟你到底隔着多远,”她的手滑过他的锁骨,落在他胸前,“哪怕是现在这样,我也觉得离你很远。”
她的话让他无法忍受,他急切地吻向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或是代替回答。
“我确实不想摆脱你,”她主动亲了亲他的眼睛,“你的吻,你的拥抱,你的触感,但是,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将她抱在膝盖上,仰视着她:“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但这不是我想要那种的爱,我甚至有些羞于说出口,也很担心,这还不够。我不愿意我们只是分享一个苹果或……一张床——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秘密。”
“再给我一些时间……”他想起卢平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告诉克洛托自己究竟站在哪一方?
“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我的好记性弥补了这个缺憾,你知道这是你第几次这么回答吗?”她捏了一下他的脸。
“对不起,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一直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记住我的一言一行?”
“不许转移话题。”她微笑着,手指划过刚刚掐过的地方。
“我会尽快……”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
“你当然会这么做,”她抽出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脸。
“如果我食言,亲爱的,那我就——”
“就去买一包怪味道,吃光里面所有奇怪的味道。”哪怕还有那么多不确定,但她还是不想听他说出什么骇人的诅咒,“所以你为什么去了那里?”
他猛地捂住左臂站起身。
“怎么了?”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快速披上长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系着淡粉色蝴蝶结的精致纸盒摆在茶几上。他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透了,纸盒却完好无损。他继续挥动魔杖,里面是一块堆满樱桃的精致奶油蛋糕。
“亲爱的,我必须走了。”他抱歉地看向她,灰色的眼睛里充满留恋,但马上又被隐去。
“他——他在召唤你。”她打了个哆嗦,那种阴冷的感觉又来了。
雷古勒斯戴上兜帽,“我很抱歉……但我必须现在马上离开。”
她攀住他的领口:“非去不可吗?”
“是的,主人很看重效率。”
“但是你不想去!他——他并不仁慈!告诉我你并不想去!”哪怕知道答案,她还是竭尽全力想留住他。
他怪异地笑了一下。“我爱你,”他吻了她,又摸了摸她的头,“我必须这么做,晚安。”随后,他幻影移形离开了。
这就是他,一边说爱她,一边做该做的事——他对她的爱,真的能成为保护好自己的筹码吗?毫无疑问他是在乎她的,但他对她的底线又是什么?他说爱的次数越多,她越觉得惶恐,像是有一张慢慢支起来的网,逐渐裹得她透不过气。
谁能帮帮她,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长长吸入一口气,慢慢合上精美的蛋糕。她知道自己现在吃不出任何味道,只能品出惊恐与苦涩的现实。
克洛托重新站在窗前,仿佛这里才是最适合她的位置。在她的注视下,漆黑的天空重新亮了起来,几只雀鸟从窗沿起飞,最后停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每日运送信件的猫头鹰啄着玻璃,她歪头看向它的眼睛,猫头鹰不耐烦地又敲了敲窗户,她这才连忙接过报纸。
今天预言家日报的标题是《最幸运的倒霉蛋:埃德加·博恩斯》,此外,还有一封来自卢克·艾斯豪杰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