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将克利切拉起。“克利切，这是我的选择。不只是因为不想让你再承受一次痛苦，更重要的是，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赎罪，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它仍在痛哭流涕，雷古勒斯不得不使用了命令的句式：“克利切，这是命令。等我喝完毒药，你负责拿走真的挂坠盒，把假的放进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管颜色类似的药水塞进它手里，“用这个，重新装满那该死的容器，用魔法让它看起来跟原来的液体一模一样。”

    雷古勒斯喘了口气，“做完这些，你最后的任务就是快速幻影移形离开这里，尽一切能力销毁那个挂坠盒。并保证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只有在黑魔王死后，才能在克洛托的要求下将真相告诉她。”克利切魂不守舍，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无奈叹了口气，声带发紧而艰涩：“克利切，不论什么发生，你都会发誓做到我交代的事？”

    家养小精灵擦着眼泪站起来哀求地看着他，见他仍用不可置疑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向他行了个非常标准的礼，啜泣着回答：“是的……主人，我发誓。”

    他又看了它一眼，用杯子装了满满一杯液体，正准备仰头喝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放下酒杯，扯下右边的袖扣递给克利切：“这是我最后给你的礼物。拉索，你自由了。”

    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家养小精灵哭地更大声，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惊动湖里那群怪物。

    “是克利切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为什么要把我从布莱克家赶出去？”它紧张不已，胡乱叫喊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大耳朵。

    “不，你做得很好，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作为自由的小精灵，你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再有束缚，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那是他永远实现不了的梦。“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找克洛托，我想她肯定很乐意把你留在博金博克。你就跟她说我出门前把袖口塞给了你，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雷古勒斯重新举起杯子，克利切再次伸手拦住了他。“克利切，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即便你已经自由，但还是会完成我们的计划，对吗？”

    它的手在空中定格，它想救主人，但是又不想让他失望。

    “克利切。我想这么做，这是我的选择……敬布莱克。”就像曾经无数次在家族聚会上大家快乐地碰杯那般，他在克利切的惊叫中仰头喝完了杯中的液体。

    他们都在等着他出现反应，但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什么不良后果，甚至有点想再喝一杯。于是雷古勒斯站起身，又给自己来了一杯。这杯下去，仍然什么也没发生。梅林，命运一定要开这么残酷的玩笑吗？可怕的侥幸在他心里燃起，他忍不住想自己如果能喝光药水然后活着出去呢？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果还能出去，他会亲手毁了魂器。然后秘密送信给邓布利多，或者那个凶残的傲罗穆迪，让他们去杀了黑魔王——他几乎能想象到伏地魔中了杀戮咒后发现自己会跟普通人一样死去时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又接着一杯。杀了伏地魔，他就能自由了。他要好好追求克洛托，亲自告诉她全部真相，然后得意地看着她惊喜的表情。她应该会答应他的追求，甚至他们可以再好好办一次婚礼，还能补上蜜月旅行？

    他再次盛满杯子。如果他们能有未来，这很可能不只是两个人的未来，他们也会有像德拉科那样可爱的孩子吗？一个孩子会不会太孤单了？两个的话，他们如果关系不好怎么办？不，他们不可能关系不好，他会告诉自己的孩子，斯莱特林也好，格兰芬多也好，或者像他们的母亲那样是个拉文克劳、再或者是赫奇帕奇，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有点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了，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等他以后有空了，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克洛托把博金博克开去苏格兰？如果直接开去霍格莫德，邓布利多肯定会被气歪鼻子吧！当然，如果开在那里肯定得来点转型升级……

    最后一杯，雷古勒斯看着手里的杯子，又疑惑地打量了一眼那个空掉的容器，他是为什么要喝掉这些液体来着？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他只是觉得它还挺好喝的，至少比苦艾酒强。他微笑着高高举起酒杯，又做了一次敬酒的动作，将最后的液体一饮而下。

    “嘿，我感觉——”他话音未落，酒杯就在地上摔得粉碎。雷古勒斯突然全身痉挛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发红；短短不到一秒钟，他觉得自己从天堂坠到了地狱。他觉得就像突然被放进了烤箱一样难受，似乎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在争先恐后地蒸发。他发出嘶哑的痛苦哀鸣，大声叫着：“水！给我水！”

    克利切慌张地扑到他身边，想用魔法为他变出水，但是这些水却怎么也到不了雷古勒斯身上，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克利切还想做些什么，但雷古勒斯死死盯着原本盛魔药的器皿，艰难地抬起不停颤抖的手指向那边。

    尝试无果，家养小精灵快速换了挂坠盒并把准备好的毒药倒了进去，看着它做完一切，雷古勒斯一直努力维持仰着的头重重撞到了地上。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就此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再经受这炽热的炙烤。他觉得额头在流血，明明山洞之前还带着丝丝寒意，现在顺着鬓角流下的血却像岩浆般滚烫。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正慢慢变得混沌，身体的痛苦分食着理性，两米之外的黑湖似乎吹来了一丝令人心旷神怡的水汽。

    克利切又回到了雷古勒斯身边，它仍然不愿意放弃他，还在尝试各种魔法。它双手紧紧攥着雷古勒斯的外袍，无比悲痛地看了一眼之前的主人说道：“请允许克利切尝试最后的方法，克利切想带着主人一起幻影移形回家。”雷古勒斯只觉得耳鼓和脑袋在共鸣般嗡嗡作响，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看到克利切抱住了自己的鞋。

    “走！”他竭尽全力说出这个字，现在喉咙也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火刑，他觉得热气正沿着气管肆虐他的肺。雷古勒斯握紧了手边的碎石块，尖锐划破皮肤带来的刺痛是他现在唯一还能做的保持清醒的事。

    克利切还在犹豫，但雷古勒斯真的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他不知道克利切能不能看懂他的眼神，他撑着不断流泪的双眼死死盯着它的方向。最后，克利切终于抱住了他的鞋。他意识到它在努力做什么，梅林，让它成功吧！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割舍不了的眷恋、渴望活下去……虽然一直以来自己渴望成为英雄，但其实也同样渴望活下去……

    痛苦拉长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自己脚边的热源消失了。毫无疑问，他们失败了，克利切无法幻影移形把他带回家。刚开始使用魔法，一股强大的力量分开了他们，将雷古勒斯留在了原地，而家养小精灵则消失在空气中。这个认识让他痛苦无比，就像黑暗侵蚀了即将来临的胜利，心里的痛苦甚至比身体上的灼热还让人难以忍受。他心里怒吼着、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一切。

    上一秒他还被克利切吵得头疼，下一秒山洞里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无处不在的寂静。他觉得自己应该放松下来，他试图强迫自己什么也别想，但这根本做不到。似乎内心对水的渴望察觉到了他的松懈，现在叫嚣得更欢了。他想喝水，只有水才能把他从痛苦中释放出来……只有水才能让他回家。

    这时平如镜面的黑湖又飘来了一阵湿润的微风，就像一双水做的手，挑逗似的轻轻点了他一下又快速消失。对啊，黑湖里有水——有很多很多、足够他喝个痛快的水。只要他去湖边喝上几口，他就能活下来，就能实现刚才的想法。他甚至可以只喝一口缓一下，说不定克利切会想出回来救他的方法。

    他越发觉得这个方法棒极了，于是摸索着爬到湖边。首先他碰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他猛地缩回了手，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船，那个带他们来到湖心的船。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来这里来着？不对，他来这里是为了喝水，他需要喝水。

    即便视线模糊、反应迟钝，但凭着嗅觉他还是离水边越来越近。雷古勒斯发现心里正在升起某种怪异的欣喜，他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总而言之，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终于能把手伸进冰冷的湖水里了。

    还没来得及舒缓被烤焦的灵魂，他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