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浓大大的瞳孔里倒映出林如然的身影，渐渐变成了另一人的模样，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没等她看清，林如然的身子砸了下来，穿过江秋浓，扎进水里，带起一片水花。

    很快，身旁又响起几声动静，是救援人员们反应过来跟着跳下。

    江秋浓的魂体被冲击得晃了一下，随后又平稳下来，她还陷在刚刚的画面里，一动不动。

    这是一座古桥，桥的高度不过两三米，水流不算大，林如然一下河，连挣扎都没有，就往河底沉下去，然后顺着水流移动。

    河水有点浑浊，救援人员扎进水里视线模糊，没多久就失去了林如然的身影，几人没办法只能不断下潜，忍不住的时候再浮上来换气。

    桥上人群的惊叫声惊醒了江秋浓，她反应过来，一头扎进水里，林如然她救定了，她觉得对方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水里就是江秋浓的家，这些都是闯进她家的外人，作为一个水鬼，只要江秋浓想，她就能感应到几人所在的位置，排除掉不对的人，江秋浓朝着缓慢移动的目标前进。

    在水中水鬼就是无敌的，她的速度极快，下一秒她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林如然的下方。

    江秋浓集中注意力，把精神力全部集中在手上，让它从微透明到凝实，江秋浓不敢分神，感觉到可以了，立刻用手托住少女的臀部后就使劲把她往河面上推，少女面上已经迷迷糊糊，有种即将失去意识的样子，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丝毫求生的念头，再不快点，对方随时都会死，江秋浓想。

    江秋浓来得速度快，当她把林如然托上水面，对方还有点意识，一出水呼吸系统就开始运行自动呼吸，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边的画面很快就被无人救援飞机捕捉到，传送到救援人员手中，很快停留在河面四处的救援船往一人一鬼的方向驶来。

    江秋浓松了口气，她的注意力一移开，手立马就恢复成半透明状，林如然失去支撑，人又往水下沉没。

    “挣扎一下啊，你以为死了是什么好事吗？还不如好好当个人呢。”江秋浓虽然嫌弃，但也没有放任她不管，还是把她又拖了上来。

    幸好救援船来得快，很快林如然就被捞了上去，船上的人立马为她进行急救，确定人没问题后，救援船带上人就走了。

    林如然躺在船板上，满眼满是迷茫，她侧头看向河里，脑子越来越迷糊，直到晕过去为止。

    目送他们远去，江秋浓看着现场如退潮一般，只剩下自己一个鬼，突然就觉得好像有点无力，江秋浓往下沉，沉进河底。

    时不时有鱼虾穿过她的身体，魂体会传来一点点知觉，这与跟人撞上的感觉毫不相同。以往江秋浓没事的时候最喜欢这么干，这让她感觉自己还存在，而不是无知无觉，

    江秋浓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手上也很痒，痒得让鬼想去抓一抓，可是鬼怎么会觉得痒呢？她后知后觉，抬起手一看，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江秋浓也就放弃了。

    也深沉不下去了，她想起被自己抛下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江秋浓难得的有点儿心虚，应该不会吧，余满川一看就是个大气的，嗯，没错，江秋浓安慰着自己。

    余满川一开始还是很生气的，气着气着就消了，他总不能跟鬼生气吧？这样也太小气了。

    强行自我消气的余满川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好吃的，还给鱼池买了个模型房子，他其实因为与众不同的体质，所以不太好跟其他人来往密切，要不然就会给人带来不好的事情。

    反而是作为女鬼的江秋浓，就不用担心那些。

    虽然表面上看是被女鬼威胁他才妥协的，但是实际上余满川知道，他拒绝不了她，他小时候六岁后，就逐渐能见鬼，一开始只是一团模糊的烟气，然后就是黑乎乎的影子，到他成年后已经能看清楚整个鬼魂的样子了。

    江秋浓跟他以往所有见到的鬼都不一样，她很真实，不像其他鬼都是一个样子，没有意识，只是一种随时都会消失影像，就像是生前的投影一样，短暂的接触不会有什么伤害。

    而江秋浓，余满川怀疑她根本不是鬼，他其实试探过，真正的鬼是能食香火的，因为小的时候不懂事，他经常投喂孤魂野鬼，经常被鬼无意识地跟着，导致他经常生病，等懂事后才知道，孤魂野鬼是不能乱喂的。

    所以对于江秋浓说的一切，他都保持沉默，至于为什么会留下她，那还是余满川自己的孤单作祟，一个可以沟通的鬼，比一个会受影响的人好接触，毕竟他也不是那么的怕鬼。

    布置好鱼池，余满川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了，也不知道那个女鬼跑哪野去了。

    思绪间门铃响起，余满川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

    “哥，大伯母让我给你带好吃的过来啦！”

    赵蓉蓉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站在门口，见表哥开门出来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余满川却并不相信，他那个母亲从来就不管他，怎么可能会特地给他准备吃的，真是可笑，虽然这样，但他还是侧过身子让赵蓉蓉进门。

    赵蓉蓉一边往里走一边跟余满川说家里的事，虽然得不到他的回应，但还是乐此不疲，说的滔滔不绝，两人算是一起长大，她从小就特别喜欢这个表哥。

    江秋浓是从阳台飘进去的，一进屋就看见了客厅里的两人，她有点儿好奇，不过女孩子身上飘着淡淡的黑气，江秋浓不喜欢，便飘到余满川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

    听了一会儿后，江秋浓就无聊了，全是妹妹一个人在说话，余满川偶尔应一声，场面气氛简直不要太窒息，真不理解，要不是亲眼听见女孩子喊哥，她绝对想不到余满川这家伙是人家的哥哥，实在是太冷漠了。

    江秋浓听不下去了，飘出客厅。

    余满川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随即眼神一凝，转过头来，看向没有要走还在不断找话题的赵蓉蓉，他眉头微微皱起，有点不耐烦。

    三言两语把赵蓉蓉打发走，余满川拿了个东西然后才朝阳台走去。

    到了鱼池边，他低头看见江秋浓身形别扭，蜷缩在水里的样子，身形一滞，这鱼池好像真的很小，要不要给她扩大点？

    他摇了摇荷叶，把脸藏在荷叶底下的女鬼一动不动，余满川拨开荷叶，露出底下的江秋浓。

    这是余满川第一次看清这女鬼的脸，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相反还有点好看，跟个小女孩一样无害，看着比赵蓉蓉还小的样子。

    “看什么呢？”江秋浓的瞳孔很黑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的三分之二，看着有点恐怖。

    余满川反应过来，这才是鬼的样子，怎么可能无害。

    “你今天干嘛去了？”他握紧手上尖锐的东西。

    江秋浓还以为他关心自己呢，站直身体，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瞒下少女是自己救起来的事，把其他的都跟他说了个遍，她的记忆力好，连少女的表情都记下来。她把一出水就自动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做出跟少女一样的表情。

    “你说她怎么想不开啊，活着不好吗？死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了。”江秋浓露出疑惑的表情。

    余满川看着女鬼一张一合的嘴，思绪渐渐飘远，他总觉得女鬼的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秋浓不满，她把身上带着的水朝他甩了过去。

    水滴穿过青年，消失在半空中，而余满川感觉被一阵凉意袭过，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什么？嗯嗯你说得真好。”

    江秋浓：……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余满川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想起在河底感觉到的痒，江秋浓心里起了疑，余满川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见她不说话，余满川提醒，指了指她的手，“你看看你的手，我记得你早上还不是这样的。”

    江秋浓闻言低头看去，“！！！我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也太丑了吧！”原本她死后就维持在刚死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很干净，除了头发不规矩，其他方面江秋浓都很满意。

    没想到指甲还会长出来，怪不得之前总觉得手痒痒的，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是真的啊，转念一想，万一以后脑子痒，是不是代表自己要长脑子了？还是长头发？

    想到这里江秋浓打了个寒颤，不不不，自己本来就有脑子，还长什么脑子？

    “重点是这个吗？”余满川扶额叹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回来之前就只觉得手痒痒的，仔细看了都没有发现指甲长长了。”

    “这还不明显吗？哪个鬼会有觉得痒的？”余满川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江秋浓毫不犹豫回答，“会啊，我晒太阳会觉得不舒服啊！”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满是确定。

    “可是你现在这个指甲一看就不对劲。”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她就像是恶鬼一样，余满川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你不会是个恶鬼吧？”

    “是啊，我就是恶鬼，专门吸你们这种阳气旺盛的青年男子。”江秋浓五指张开成爪状，漆黑的瞳孔流出血泪，很快就爬满了整张脸。

    余满川身子一僵，艰难开口：“好了，别玩了，说真的，你真的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江秋浓表情一收，脸上的血迹瞬间消失，一脸若无其事道，“确实没什么感觉，至少现在没什么感觉，一点知觉也没有。”小样，还敢怀疑我，看我不吓死你。

    “行，那你注意一下啊，我先回屋了，有事再喊我。”说完余满川手脚僵硬地转身，走到一半时，回身说了一句，“还有，我是个好人，真的。”

    等他走后，江秋浓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怕他恼羞成怒，江秋浓捂住嘴，触碰到手上的长指甲时，笑声戛然而止。

    手痒的时候，刚好是救完那个想自杀的少女，江秋浓不知道这跟她有没有关系，又或者是自己产生了恶念？毕竟一开始她还期待着少女能取代她成为水鬼，总感觉这其中有着某种联系，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江秋浓回忆起今天的一切，从余满川家出发，到回来他发现自己长出指甲为止，这期间自己的一切行为。

    想着想着好像也就下午在河边比较有异常，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