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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相了?

    明月枝伸手遮住刺目日光,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话。

    好几道不同的声音。

    山间灵气涌动,丹田识海传来紧绷感,她努力睁开眼,看见了三道已经薄弱得不成样子的影子,一道狭长窄细的青影,肩上飘了一团如水一样的白,还有一团金色的虚影。

    她看见他们正在拱手与她遥遥相拜。

    “多谢小友圆我等心愿。”而后几道虚影便要如飞花一般随风而去。

    明月枝试图起身,但是肩上的伤口与额间的刺痛眩晕让她根本无法起立,只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

    “等等,叶前辈…等等。”强忍着识海里灵力不断翻涌与周身灵气不断涌入的痛楚,她追逐道。

    “小友,可还有事?”那青影于暖芒中回首。

    明月枝甩了甩仍旧眩晕的头,张嘴问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小友请说。”灵影停了下来。

    明月枝问道:“诸位前辈可知晓沈修水得到的那件名为须臾间的神器,后来又被谁所得了?”

    “须臾间竟流落出去了吗?”

    原来连前辈也不知道,明月枝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心中还是不免失落。

    “拿走了。”明月枝抬眸,只见是那团一直很是虚弱的金影闪了闪,出声道,“有东西拿走了。”

    但金影很虚弱,这样一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青影一顿,两道灵影颤颤地交流了一会儿,青影对明月枝道:“我记起来了,的确有东西进了无常境又出去了。”

    “小友,你是要寻它吗?”

    明月枝抿着苍白唇色,颔首道:“是的,前辈,实不相瞒,此人极大可能与我有着血海深仇,我的族人全都死在他的手上。”

    “还请前辈告知此人行迹。”

    青影沉吟道:“但那东西应该是很久前进来的,至少在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明月枝疑惑蹙眉,“可一百年前,那时候无常境不是还没有开启吗?怎么会有人进去?”

    青影摇了摇头,而后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小友,那不是人,我虽不知晓那是何物,但我能肯定一点,它应当不是人,至少早就不是人了,且应是一个比我们都要厉害的存在。”

    “如果小友的仇敌是那东西,小友或许要从长计议。”

    不是人,那能是什么?

    明月枝垂眸,心绪渐沉,但仍礼貌道:“谢谢前辈提醒。”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青影再次回首:“小友,如果你确定要报仇,那把剑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前辈提起剑,明月枝疑惑道:“是常自在吗?”

    但她怎么可能驱使得了这把剑。

    在无常境中,她算是在扮演叶前辈,那是叶前辈跟剑魄前辈努力在无常境中为他们这些误入者挣出来的一条生路。但那也只是幻象,戏台散去,出了无常境,她有何德何能,让这样的剑为她所用。

    青影却摇头,笑道:“算是,但也不是。”

    “小友寻到之后,自会知晓。”

    说罢三道灵影便在原处消失无踪了。

    灰蒙蒙的天际,四盏引渡冥火正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一道闪着红芒飞向了北峰,另外三盏正徐徐往此地来。

    ***

    明月枝找到东方既白的时候,他正挤在山坳的清潭里。

    雾气氤氲在他周围,空气里全是水汽,纵然整个人都泡在水里,他的身体依旧烧得通红,好似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嘴唇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半阖着目,双眉因不舒服而微微蹙起,下身拖着一条长长的龙尾,身上雪色鳞片尽现,仿佛是此地天生地长的精怪。

    看见她来,他张了张唇,似乎也想过来。长睫被山林溪涧里穿过的日光剪碎,在肌肤上投下一片斑驳阴影,让他整个人显得妖冶至极。

    可他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起身不过片刻便再次滑进水里,溪水直接没过他的口鼻。

    见到这一幕,明月枝吓了一跳,当即踉跄着跳进水中,伸手将人捞起。

    入手的温度烫得吓人,难怪水中会冒出大团大团的雾气。

    她又拍了拍他,鸦黑长发垂下,露出湿汗淋漓的一张脸。

    大约是难受极了,长长的龙尾不时拍打水面,激起一层层水浪。

    明月枝的手刚放上去,他就自行将身体贴了过来。

    他似乎又清醒了一会儿,睁眸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一歪,靠在她肩上,径直昏睡了过去。

    “东方既白,你别睡。”明月枝再次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反应,赶紧在手心里划了一刀。

    从伤口里挤出些鲜血,她肩上本就有个伤口,创口伤得深,所以一直在冒血,连带着衣裳也是血唬零喇的。

    原先来寻他的路上,她就计划好了。想着等找到他,便叫他就地取材,直接就着肩上这个伤口来吸食鲜血就好。

    可现在看着这个人,抱着他,特别是当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的时候,明月枝突然有些不自在了,虽说事有缓急轻重,但让他趴在她的肩头吸血…

    这动作还是太奇怪了。

    鲜血从手心里滴落下来。

    “少主,张下嘴。”明月枝托起他的下巴。

    似乎闻不惯这么浓郁的血腥味,这人反而轻轻皱眉,往后退了退。

    与此同时,腿上传来异样感觉,明月枝低头,一条雪白的尾巴正沿着她的小腿缠了上来。

    她再回头去看,那人依旧阖着双眸,明明昏睡着。

    却会用他那条长长的尾巴缠着她,卷着她,蜷着她,脸颊也贴在她的颈窝里。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毛孔里,颈间酥麻感溢散,明月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人大概已经烧糊涂了。

    “是不是很热?”她碰了一下他的颊,轻声道。

    昏睡着的人说不了话,只会贴着她,混然无意识地缠住她的身体就要使劲往上绕,仿佛只有凭借这样的动作才从她身体里索取一点用以缓解燥热的清凉。

    不光尾巴是这样,连嘴巴也是,反反复复地贴着她颈间的皮肤,像唇焦舌燥的旅人,正于渺远荒漠中寻觅水源。

    可他若是真的咬下去还好,只是每每张开牙齿衔住一小块肌肤后,便不动弹了。要不了一会就又松开,再去寻觅下一块地方,周而复始磨吮着,不厌其烦。

    让明月枝一颗心提上提下。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点吧。她勉强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人抵在了一块溪石上,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下颌。

    打算强灌。

    但她没想到,这人就算是昏睡了,防备心依旧那么强,她怎么都掰不开他的下颌。

    没法子了,明月枝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将手心怼在了他唇上,用力下掰他的下颌。

    毕竟只要会说话,那么上嘴唇与下嘴唇之间就一定有缝隙,牙齿跟牙齿之间也一定会有缝隙,那么血就一定能渗进去。

    “东方既白,这是我的血,能救你的,别浪费了,我会心疼的。”明月枝拍了拍已经缠到她腰间的尾巴。

    许是这句话奏效了,没一会儿,手心传来濡湿的舔舐感。

    心尖像是被一只小兽轻轻挠了一下,明月枝忍不住耸了耸不断有痒意泛上来的后背。

    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慢吞吞喝血的人,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变化。

    倒是没出什么意外,喝下她血没多久,方才还一片通红如火烧的眼尾便渐渐恢复了原本冷白如雪的颜色。

    紧紧阖着的眼皮也掀开了,见他眸光重新聚上焦点,明月枝心中一喜,唇上也带了点笑。

    “东方既白,你醒了?”

    东方既白眨眨眸,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温热,这是她的手心,正与他的唇紧密相贴。

    喉结滚动了几下,东方既白往后,想撤开身体。

    但他没能撤开,两人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捆在了一处。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缠到她身上去了。

    麻花一样,相互挤着。

    “不吃了吗?”明月枝仍旧举着手,秋水眸被潭水浸湿,阳光照耀在她的乌发上。

    莹白的脸,乌黑的瞳,让她看起来愈发澄明,像春日冰消雪融时刻湖蓝水面里最剔透不过的一块冰。

    面上没有任何难为情。

    语气也很平静,还在询问他还要不要来一点儿她的血。

    东方既白垂下眸,松开缠绕在她身上的尾巴,等一圈圈放下后,他的动作忽而又一顿。

    明月枝瞧清了他这动作里的凝滞,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眉间关切未散:“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再来一点吧。”

    她将还在淌血的手心伸向他。

    但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愣愣看了她一会儿。

    下一刻,明月枝看见刚刚才恢复一点精神头的东方小少主忽然将整个身体都埋进了水里。

    水雾再一次蒸腾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后,才见他起身,面色如常地转过来,对她道:“不用。”

    可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那双平日里嚣张又骄傲的凤眸此刻也是湿漉漉的。

    绛色鲛绡与雪色襕袍因为这一番折腾已经散开。

    他一站起身,线条流畅的身材展露无遗。

    这模样,倒叫明月枝不好意思了。她不自在地挺起身,悄悄移开了眼。

    不得不说,东方小少主这模样…还怪色气的,明月枝有些不厚道地想着,幸好她不是一个见色眼开的人。

    水雾凝结在她的睫上,她眨了眨眸,方才惊鸿一瞥间看见的腰身如水珠一样再次从她眼前闪过。

    挺拔遒劲,块垒分明。

    而且,还很白,而且好像…还有颗小痣,在左边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块腹肌上。

    再往下就是起伏明显的青筋,一直延伸至…

    “你在想什么?”东方既白拖着长尾游曳至明月枝身前,潺潺流动的溪水从他下腹淌过,本就散乱的袍裳越发散乱了。

    潭上依旧水雾弥漫,朦胧间更添一份神秘,连带着笼罩其中的人也显得神秘,一举一动里,都仿佛带了一种勾人的缠绵。

    “……”

    但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东西的明月枝猛地转过了身。

    她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说好了不是见色眼开的人呢。

    可是这…她又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这风光好像也不是用“色”之一字就能概括的。

    至少后劲挺大,跟玉清谷大师傅酿的酒一样,看一眼能睡三天。

    乍想着,不远处的山林里飞来一群鸟雀,想必是无常境破后重返家园的生灵。一回来就忙碌起来,一会儿衔起枝叶,一会儿又噙了泥巴,啾鸣声声,将明月枝的胡思乱想打断了。

    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她毕竟不是无耻之徒。

    明月枝垂着眸,盯着在腿边荡起的圈圈涟漪,打算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而后若无其事地提起上岸一事。

    稳住那颗大约是被逼人艳色吓得蹦蹦直跳的心脏。

    但转身的那一刻,柏子香迎面而来,眼前晃过大片白花花的肌肤,鼻尖触上了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

    “蹭”的一下,明月枝往后一倒。

    “扑通”一声,一只刚刚回家的青蛙从岸上跳进了溪水里,水花四溅。

    明月枝左脚迈右脚,转了好几圈,最终维持了在一个将倒未倒的姿势上。

    “不用扶我。”她及时叫住了东方既白的动作,喉间不停吞咽着,仿佛紧张不已。

    东方既白微蹙眉,伸出的手仍停在半空中。

    “你怎么了?”他有些不高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又开始避着他了,跟在境中境里的那条密道中一样。

    明月枝不答话,东方既白看着她微红的脸,捕捉到她躲闪的视线,倏尔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光,瞳孔深处竟然隐隐现出一抹曜蓝。

    但这双可以勘破世间一切迷障的曜目,并不能助他勘破人心。

    眼下这种毫无准备的环境显然也并不适合开门见山。

    可这种时候,嘴巴好像总是比脑子快,思绪还没理出个章程来,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仿佛急于求得一个答案:“明月枝,你是不是也…”

    “没怎么…我没事,就是…”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明月枝飞速打断了。

    眼见着,她变得忙碌起来,一时甩起被水泡得鼓囊起来的衣袖,一时又去撩搭湿成绺的长发。

    说不清是语无伦次还是手足无措。

    “就是那个…”嘴边吟哦半晌,也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潭上清风吹过,雪袍绛裳皆被吹至手边。

    明月枝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勇敢往前迈了一步。她踮脚伸手,贴心地将东方小少主的衣裳拉了起来。

    “少主之姿,风华绝代。”

    “是我一时…着相了。”

    衣袍被她层层叠好系紧,将大实话说出口后,明月枝反倒轻松许多。

    她捻开手心里的汗,又顺手捋了捋腰封下刚刚打好的结。

    没什么问题,这结系得挺结实。

    旋即抬眸,扯唇一笑:“不过现在…好了。”

    “少主,咱们上岸吧。”她轻歇一口气,回身抬腿就走。

    这模样这语气实在太坦荡。着相了?现在又好了…东方既白一时哭笑不得,竟不知该接什么话。

    不过转瞬,他又弯眸笑了,不管怎么样,都挺好的,不是吗?

    着相了。

    老头子也说他是开窍了。

    都挺好的。

    有一就会有二,而后会接二连三,屡次三番,接连不断,接踵而来。

    他深有体会。

    身后没有水声传来,但心跳依旧如鼓擂,手也在微微发抖。

    明月枝没敢回头,她有点搞不清自己心里兀然出现的那团乱麻是在纠结什么,又是在因为什么而纠结。

    所以只得这么强作镇定地僵站着。

    良久,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着闷笑的回应。

    “好。”

    依旧没有水声,明月枝回眸,没看见那人。

    肩上微动,她侧眸。

    “我在这,你带我走吧。”肩上多了一条玲珑可爱的小白蛇,背脊依旧是一道似抹了胭脂的红。

    不过比起从前,又有所不同,雪鳞覆盖的额角不再微微鼓起,而是多了一对小龙角,颜色是华丽的渐变焰色。细细打量下,还能看见晶莹的细小绒毛,让这一对龙角看起来仿佛某种令人垂涎的糖果。

    应该是软的吧,明月枝暗暗想,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的,暖洋洋的还是毛茸茸的呢?

    它微微仰头,用一双曜蓝色的眼眸看她,尾巴蜷在身体下,吻部张合着,像是在对她笑。

    体内涌动的血液还是没能恢复,强撑也维持不住人形,既然已经被她找到了,东方既白索性就不勉强自己维持半龙之躯了。

    他变成一条身长六寸六的小龙蛇,心安理得地栖在了明月枝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上。

    不过,现在他又被明月枝转移到了手心里。

    尾巴在她的指缝间滑来滑去,极为凉爽的质感,抚平了肌肤下的躁动,他觉得很舒服。

    如果是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无论如何都是奇怪且失礼的,但他现在是一条小蛇模样的龙。

    一条小龙蛇做出什么样的动作,都是可以理解的。

    至少明月枝没觉得有问题,反而终于松下心里的那口气,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往他身上浇水。

    毕竟面对一条模样小巧可爱的小龙蛇,比面对一个活人,要轻松多了。

    见他变小后一对龙角都舒服得往后贴,比巴掌略长一点的身躯在她掌心里溜来溜去,活泼得几乎要在她指缝间荡秋千,身上也不见方才的燥郁之气。

    明月枝忍不住道:“怎么不早些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也说这样子才最适合你休养吗?”

    小龙蛇滑进了她的袖子里,盘蜷着挂在她的腕上,乍一眼看着,像一个雕工精致栩栩如生的白玉镯。

    明月枝掀起宽袖,盯了半晌,才有声音传出来。

    依旧懒洋洋的:“是挺适合我休养的,但这样子太小了。我就是怕,万一某人找不到我…”

    “又哭鼻子可怎么办?”

    “……”

    明月枝步子一顿,险些翻出一个白眼。

    这话大概是在暗指她在无常境中哭的那一次,可那时候她才不仅仅是因为找不到他才哭,而是很多很多原因叠加在一起。她觉得事情无望解决,所以才哭的。

    不过他现在都成了这副柔弱模样,明月枝想了想,觉得让让他也无可厚非,没必要一定要在口舌上争个高下。

    但很可惜的是…某人方才的语气实在太欠揍了。

    虽然口舌上没必要争,拳脚上却不是不可以争一争。

    所以下一刻,明月枝捏起了一个拳头,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在小龙蛇眼前跃跃欲试道:“其实吧,找不到少主,我不一定会哭的。但是少主可以试一试我的铁拳,然后告诉我,你想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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