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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境破(二)

    沈修水扑进了画卷里。

    明月枝转身往琴音传来的地方快速掠去,掠过大片梅林,带着成梦结结引落地,递给了江寻舟。

    只一瞬间,天地突然寂静。

    眼前景象与水云间再无关联。

    这幅凭空出现的画卷徐徐展开后,高峻而嶙峋的炬阳山,漫天突起的大火,也全部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半空中显出两道身影,一青裳一黑衣,两人催动一艘青雀舫从南面疾速驶来,沉重的舫身落下,尘埃随之升起。

    没有过多停留,两人从舫中跳下,拎起在火海里乱蹿的人影,一刻不敢停地往青雀舫中扔去。期间也有率先反应过来的人,见从天外驶来一艘来接人的青雀舫,急忙攀爬上去。

    不到半刻,一艘可载两百人的青雀舫就此填满。

    炬阳山上本有大阵,除却特定之人,闲杂人等不得御空飞行,方才两人驶至炬阳山当空时,乃是应大阵之力顺势降下,此刻要再次催动青雀舫驶向空中却要花费先前几倍力量。

    好在两人修为高深,几次尝试后,最终还是催动了。

    那道黑色身影带领青雀舫向空中驶去,青影则留在炬阳山上,继续搜罗还留在火海中的其余人,并展开灵力结界为他们暂时护身。

    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众人往天上瞧,苍穹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身影。

    正好挡在催驶青雀舫离开的奚野前方。

    奚野应当是没有防备的,因为肩胛骨处被将行剑洞穿了,鲜血流了他满臂。

    如果不是凭借修仙者从各种龙潭虎穴里训练出来的本能及时躲了一下,那柄剑大约会在第一时间穿过他的心脏。

    持剑的那人赤瞳乌唇,显然走火入魔已深。

    那艘青雀舫乃是需人操控的法器,离不得器主,还在地上的青影见此情况,连忙前去帮忙。

    先是径直隔开那人,随后布下一个结界,将两人困在其中。

    紧接着便是一阵剑影刀光,天昏地暗,可这样惊天动地的打斗里,注定无法面面俱到。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叶意心布下的那道结界在经无数道灵力与无数道剑意的摧残后,终于裂开了一个口子。

    也正好有那么一道强悍灵力从结界破裂的口子里泄了出去,击中了那艘本要离开的青雀舫。

    “砰”的一声,青雀舫舫尾破开一个大洞,舫身一阵颠簸,纵有奚野安抚,舫尾众人依旧惊吓不已,纷纷往舫身舫头躲去,如潮水般挤向一处。

    舫头与舫尾承重失衡,舫身倾斜,舫尾高高翘起。

    奚野连忙以身补缺,但因舫尾连接舫身的地方本就已经破开一个大洞,青雀舫又满载着人。

    何况青雀舫底部还遭受着大阵的引力,不断拉扯着舫身。

    经此一番折腾,平衡被打破。

    大洞上的裂痕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如蛛网迅速扩散至全身。

    先是“吱呀…”声遍溢,裂纹渐渐清晰,众人彻底慌神,有修为的借着舫身与人头人肩往上扑腾,但为了躲避炬阳山上的大火与两位当世顶尖修士的打斗,这艘青雀舫已行至险高之处。

    而大阵存在,即便是奚野也是使尽全力才能勉强驱使这艘青雀舫从炬阳山离开。

    修为不够强悍的人无法逃脱大阵的吸引力,一旦离开青雀舫,没了奚野灵力的照拂,立即失足落下高空。

    奚野纵然有心去救,但一双手又能救下几个?

    人群之中的惊慌愈演愈烈,青雀舫也随着这股慌乱在空中摇摇晃晃,再没有人有心力去听奚野的指令。

    最终,在“喀拉”一声巨响中,破损的舫身彻底断开。

    画卷里一场大风从山巅上方吹来,将火势吹得愈发猛烈。

    画卷外一场大雨突然降临,劲风携着疾雨落下,雨如点珠般落在几人头上身上,叫人肌肤生疼。

    几人站在画卷外,也不免为这画卷之中的昔日景象感到心痛。

    可沈修水站在画卷之内,看着发生在自家的过往,却好似被定住那般静静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变幻,全程都如无悲无喜的雕像。

    直到青雀舫彻底自空中断裂开来的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看见那道白影动了,他疯一般地伸手去接落下来的人影,可是没有用。

    那本就是幻象,青雀舫还是直直砸落在他的眼前,倾覆着翻下来,里面的人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船舫边缘露出几只小小的手,他去摸了几下,没能抓着。

    众人看到此处,不由一阵唏嘘。

    “他…”

    “他看见了吧。”薛灿抿唇,很是紧张地说道。

    “这场悲剧不是叶前辈的错,也不是奚野前辈的错,是他…自己…”

    虽说眼下这景象看得人着实有几分心酸,但是如果因此将这场灾难怪罪到他人头上,并持续上千年拉着无辜之人入局,这份心酸多少会转变成为责怪。

    “不过…他怎么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到底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口上说着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又因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心肠还没有被枯风冷雨浸得冷硬。

    看见方才沈家的惨状,又见沈修水一直跪在原地,迟迟不起,她有些于心不忍了。

    脚下的步子已经迈动,薛灿抹了一把额上的雨珠,看向自家师姐与南明子大师。

    两眼巴巴地等待无常境中唯二的两位可以决断的人发个号施个令,让她不用再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不清。

    想到现在应当就是沈修水心防最薄弱之时,清灵术也可以施展,南明子便抱琴接过话。

    “我与你一道过去,不过你还是站在幻象外头帮我留意即可,我一个人去到幻象里面为他奏一曲清灵。”

    回头又对明月枝道:“以防万一,明小友你便在这里帮忙守着成梦结引。”

    但看着这场再次呼啸而来的大雨,还有那僵在原地不再动弹的人影,明月枝总觉得不安。

    “不如我们再等等吧。”她微蹙眉道。

    恰在此刻,话音还未落之际,那人突然动了。

    原本跪在地上的身躯折身朝向了他们。

    他们这才发现,萦绕在那人面颊上的黑色脉络竟然半点未消,一双赤瞳更是醒目,正凶光毕露地盯着他们。

    不,应该是盯着成梦结的牵引者。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还不待明月枝出声提醒,那一袭染血的身影已经顺着黄粱成梦结引冲着他们来了。

    “他…他…他怎么过来了?”情况发生得突然,薛灿吓得连腿都挪不动了。

    她顺着沈修水冒着凶光的目光看去,这架势…首当其冲便是小江道友啊。

    南明子即刻布琴,清灵术入耳,沈修水的动作凝滞了一会,明月枝则趁势提剑挡在众人身前。

    但此刻并非沈修水心防薄弱之时,清灵也不能控制他的心神,沈修水只略一停滞,便很快挣脱,再次疾冲过来。

    将行剑闪烁着红光,这是充满杀意的一剑,一旦落下,江寻舟恐怕当即就得下黄泉。

    再莫说旁边还有个还在炼气期的薛灿,见此情形,明月枝索性径直迎上前去,打算提前拦下这一剑。

    “锵”的一声,剑气弥散,灵气波荡。

    尽管明月枝拦得早,距离也不算近,但逸散的灵力斑斑点点砸在身体上,还是让薛灿好一阵惊呼,口鼻内血气翻涌。

    直到南明子扫袖为她与江寻舟周围布下一个结界,她才白着一张脸松开身子。

    明月枝同样白着一张脸,大口喘着粗气,她盯着手中的剑,拧住了眉。

    而后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且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安静。

    不远处被击退的沈修水再次上前袭来,这一刻,沈修水像是已经看透这个年纪至多不过双十的小姑娘内里仿佛用不尽的灵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直接攻向了明月枝执剑的手腕,连续几次躲避后,腕上入骨疼痛。

    明月枝掌中长剑脱手。

    旋即他又在明月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行剑剑锋再次拐着弯朝江寻舟刺去了。

    眼见就要酿成悲剧,明月枝直接飞身挡在了江寻舟身前。与此同时,地上的剑也动了,自行飞到了明月枝手里。

    明月枝扫了一眼,却没有选择用剑格挡。

    “噗呲”一声,即便及时布下灵力结界阻挡,但将行剑剑锋还是没入了肩头。

    在剑中蕴含的巨大灵力的冲击下,明月枝肩头开出一朵淋漓血花,口中喷洒大片血污。

    “师姐…”

    薛灿被这景象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当即扔掉手里的剑,三两步跑去,想要空手接住从空中跌落下来的明月枝。

    南明子携琴往上缠住沈修水,而那把漆剑突然发出一阵铮鸣,紧接着绽出耀眼光芒,转而自行攻向沈修水。

    几个回合后,剑身坠地,沈修水也重新落入了幻象之中。

    南明子再次弹起清灵,沈修水面上的黑色脉络时隐时现。

    “大师,清灵可以控制他吗?”薛灿捂着明月枝血流不止的伤口,流泪道。

    “他凶性太过,清灵也无法对他持续施加作用,目前只能暂时将他控制在幻象里。”

    “怎会突然如此…”

    “先前他还没这么凶。”

    “难道让他看清过去,他还不乐意吗?还是说,他就是想这么一直恨下去,连无辜之人也不肯放过。”

    “师姐…”薛灿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原先怎么会有心思为凶境主人感到心酸。

    怎会突然如此…

    是啊,怎么突然如此,明月枝眯着眼,听着薛灿的疑问,看向头顶晦暗不明的苍穹,雨滴飞珠溅玉般落在她的面上,洗掉了她面上沾染的鲜血。

    也是在这一刻,她想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

    “去青雀舫,带所有人去青雀舫。”明月枝猛地起身,抓住薛灿的手,双目通红道。

    “怎么了,师姐,你别吓我。”薛灿正哭得‘双管齐下’,鼻涕眼泪一道流,面上斑斑驳驳,看见明月枝也如沈修水一般面露赤红之色,眼里的绝望都快溢出来了。

    “不,我没事,薛灿,你带阁楼里的人去青雀舫。”明月枝指向不远处泊在岸边的那艘青雀舫。

    他们应该要再多想一步才是。

    “是我们想得太少了。”她抬头看向南明子,抵住薛灿的手,迅速分析道,“是我们想得少了,太想当然了。”

    “沈修水的执念是沈家的悲剧,他认为沈家的悲剧是叶前辈的袖手旁观造成的。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只要让他看清沈家的悲剧并非是叶前辈袖手旁观导致的就行了。”

    “但其实沈修水的执念涉及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认为叶前辈与奚野前辈袖手旁观,第二件事是他看见沈家发生了悲剧。”

    “他真正执着的是沈家的悲剧啊。”她加快语速,急喘道。

    “如果沈家的悲剧没有发生,沈修水就不会生出一腔执念与怨恨,也不会创出这样一个凶险的幻境,反反复复地摧毁水云间与蠡城,仿佛一定要让叶前辈也尝到这份‘果’的滋味才肯罢休。”

    “所以…”薛灿胸腔里跳得很快,她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我们破执的思路应该是,不仅要告诉他叶前辈没有袖手旁观,还要让他看到沈家人…没有丧生火海。”

    是了,破执无非那几条路子,一条是不成立,另一条是不存在。

    薛灿睁大杏儿眼,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家师姐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沈修水一直执着于沈家大火,执着的是沈家人之死,是因为在他看来沈家人本可以不必死。”

    但是…

    “叶前辈没有袖手旁观这件事他已知晓,可问题是沈家人都已经…”薛灿看向已经断裂的青雀舫,还有舫缘边露出来的几只小手。

    “…死了啊。”

    “这幻象能倒回去吗?”她抿唇茫然道。

    江寻舟正努力控制成梦结引,秀目死死盯着前方,身体仿佛一张弓,拉紧到极致。

    听到这句话,汗水从额角滴下来,他蹙眉摇头:“不能。”

    这可怎么办,薛灿急得团团转,复又想起方才师姐让她去将阁楼里的人带去青雀舫。

    她回头,发现这里唯一一艘青雀舫,与方才黄粱幻象里的那艘一模一样。

    莫非…师姐已经想到办法了。“师姐…”她道。

    明月枝抬眸,目光看向的是江寻舟:“我不需要你倒转幻象,我需要幻象里那艘翻覆的青雀舫消失。”

    她面上还有失血后的苍白,口吻却是不容置疑:“你能做到,对吧。”

    江寻舟垂眸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犹在滴血的肩头伤口上,总是一脸置身事外的神色似乎终于有了一点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动容。

    那是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剑留下的,离心口不到两寸。如果当时她没有替他挡下,这一剑应当会直接穿破他的喉咙。

    可是为什么呢?他想他还是不明白,人类真是很复杂的东西。

    但他迎着这道望向他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

    “薛灿,去将楼阁中的人全部带去青雀舫,要快,要迅速。”明月枝抿着唇,咳了一声,带出一点血沫,撒在衣襟上,这让她的伤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了。

    心知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薛灿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立即动身往阁楼里去了。

    见人一路畅通抵达水域对面的阁楼,明月枝才松下一口气,旋即起身捡起坠落在地的漆剑,依旧紧盯着沈修水,还想继续凝神抵御。

    南明子却拒绝了:“小友,你抓紧调息,你体内灵力正在乱蹿,这样下去,你的经脉会受损的。”

    劝罢又安抚了一句:“这里还有我,你不必过分担忧。”

    眼前晕眩袭来,知晓坚持到现在已是身体的极限,明月枝抱紧手里的剑,也不再强撑,坐下阖目调息。

    *

    “所有人,上青雀舫。”

    方才这场打斗,阁楼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有些已渐渐想起一些过往,知晓薛灿等人是在救他们。

    现下听到薛灿的安排,又见她满脸焦急,眼中犹带泪痕,便彼此招呼着往岸边泊着的青雀舫里去,十分有序。

    薛灿本来还在担忧凭她一人之力无法驱动青雀舫,好在舫中还放置了不少桨,众人齐心协力,一起划桨,青雀舫缓缓曳至水中央。

    幻象中的沈修水重新挣脱了清灵术的束缚,再度朝着明月枝等人发起攻击。

    为了避免被波及,薛灿及时叫停了众人,一双眼紧紧盯着战况,就怕漏了下一句指示。

    “薛灿过来了,小友还有什么办法只管去做,这里有我。”南明子再度道。

    “大师保重。”

    没有再多说其余的话,众人皆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若是此次还不成功,他们这些人大约就要如前人一般埋骨无常境了。

    ……

    片刻后,南明子看见一艘青雀舫缓缓从水面升起,徐徐往那布在梅林中的幻象里驶去。

    这当然是冒险之举,南明子一颗心提起,视线紧紧跟随青雀舫。

    他心中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

    只是不免可惜,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依这几个后生的天资,假以时日,一定能在修仙界占据一席之地。

    可当青雀舫驶入那幅动态画卷里,驶入炬阳山巅上空时,他发现,方才还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沈修水竟然真的停下了手。

    紧接着,众人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青雀舫上的人看见了,地上的南明子也看见了。

    自他手下漾出的清灵音第一次毫无阻力地围绕在了沈修水周身,在他身边围成一道道柔和的光圈,将他包裹起来。

    沈修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片刻后,众人清晰地看见,他面上的黑色脉络如潮水一般散去,那双总是闪着红光的眼瞳也渐渐恢复常人一般的黑。

    清灵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便是心防薄弱之时,这说明沈修水他…放下执念了。

    方才还如倾盆倒下的大雨也停了下来,舫内爆发一阵惊呼。

    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一次应当是真的可以出去了的薛灿也松了一口气。

    双腿卸力,缓缓靠在舫舷上,视线随之落在明月枝的肩头,看见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把漆剑。

    她心疼地看着多出来的这个血窟窿,还在汩汩冒着血呢。

    “师姐,你方才怎么不用剑挡,用身体多危险。”

    明月枝垂眸,将紧绷着的齿关松开,舌尖上刺痛传来,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灵识里传来几声又轻又短的叹息,女声与男声皆有,幽幽的,也许是遗憾,也许是感慨,即刻烟消云散。

    良久后,她才抚着手中的剑勉强笑了一下,回答薛灿的问题。

    “忘记了。”她道。

    这也能忘记吗?薛灿暗暗嘀咕。她看向明月枝手中的剑,只觉得明月师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把那把剑当成什么一碰就会碎的宝贝了,这可是剑啊。

    正在此时,舫内又一阵惊呼声响起。

    “破了,破了,师姐,有光进来了,那是南明山。”薛灿指着一处缠着云岚的山巅欣喜道。

    天光乍破,阳光从云隙间倾泻而下,薛灿轻轻阖目,感受久违的日光照在身上,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当真令人喜不自胜。

    明月枝静静抚着手中的漆剑,在青雀舫驶向那倾泻天光的天阙云罅时,回首朝水云间看去,原本淹过阁楼腰际的滔滔洪水不知何时已经消退。

    一片狼藉的水云间里,还未干涸的水渊上,飘着一袭染血的衣。

    ……

    该如何概括他那时的心情呢?沈修水曾经想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

    有多久呢?一千年吧。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他不能面对。

    “叶意心,你害我沈家至此。”有一段时间,他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好像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找个人恨一恨才对。

    幸而,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一盏引渡冥火缓缓从天外降临,有些债与孽,还需要去到黄泉阴司里偿还。

    “沈大哥…”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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