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有剑伏祸 > 身陷无常(十)

身陷无常(十)

    此刻这人赤瞳乌唇,不过眨眼间,黑色脉络再度布满他整张面孔,让那张原本称得上皎皎君子的脸在转瞬间变得邪恶可怖。

    与此同时,天边渐渐涌起乌云,如同墨水中凝就,不过顷刻,便铺平整个天空。

    南明子耸起眉头,他突然有些不敢确定,方才他的做法是不是对的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一条缚仙索从他手中飞出,依旧轻易将沈修水捆得结实。

    “要不咱们就一起上呗。”薛灿从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提议道。后面可未必有比现在还要好的机会了。

    但随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再一波滔天洪水,还有倾盆大雨,如同天河之水倒灌,将众人浇了满头狼藉。

    若不是旁边的梧桐树足够粗壮,几人恐怕早就被洪水冲散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蛛网般的闪电从众人头顶掠过,雷鸣声近在耳畔,仿佛警告,让人几乎耳鸣失聪。

    薛灿吓得立即捂住了嘴,只觉得自己触及了什么不可言说。

    不过短短片刻,水位线猛地上涨,已经没过她的胸口。她只能牢牢抓住依附的梧桐枝,祈祷这一波水浪早点过去,更希望她手下的这棵树能够坚持得久一些。

    “快跑。”一行苍白的字出现在脑海里,一闪即逝。

    又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明月枝跟南明子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大事不妙”四个字。

    明月枝转身拎起薛灿的衣领,而南明子则一把拎起了那个总是一脸状况外仿佛在看戏的反骨徒弟。

    “轰隆隆…”电闪雷鸣间,本该是火花四溅,然而这一道震天雷落下后,众人方才驻足之处俨然一片寒光,电光如紫金蛇蜿蜒,瞬间冻结了方才那棵梧桐树,咔嚓一声,树体直接断裂。

    以那棵梧桐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所有物体都蒙上了一层幽蓝冰霜,散着刺骨寒气,地面早已看不见半点水光的波澜。

    薛灿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直道“好险”,要知道方才她可是趴在树上,这震天雷降下来,第一个冻成冰棍直接碎掉的就是她。

    ……

    “沈修水发怒了。”众人不约而同意识到。

    明月枝跟随南明子的步伐躲进了先前隐藏好的阁楼里。但此地也不能久留,沈修水是境主,迟早都会探查到他们。

    “接下来要怎么办?”薛灿睁着杏儿眼,茫然问道,“我们继续打吗?”

    “不行。”南明子叹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无常境。水云间改为水云观,传到他这里已历经十五代。每一次无常境爆发之时,都有水云观弟子入境破境。

    可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因而也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流传下来,南明子也没有想到其中情况竟如此复杂。

    只是他如今的下场大概也与从前的先辈们一样了,即便对此境有了诸多感悟,但如果他无法活下来,这些经验依旧无法流传于外。

    来日若还有后生误入此地亦或专程来此破境,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新征途,一切都得从头一步一步来。

    “可是师姐现在变得厉害了,大师也厉害。咱们一起上也打不过他吗?”薛灿眨了眨眸,紧张又无助地捧着脸。

    明月枝正在蹙眉思考叶前辈所说的破境就是要破除执念之说究竟是为何意。

    听到薛灿的询问,她沉吟回道:“跟打不打得过没有关系,就算我们运气好,齐心协力压制住了沈修水,也只能压制住他一时,并不能压制住他一世。无常境是沈修水的执念所化,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就像方才,他想让这里下雨就下雨,想让这里涨水就涨水,想让这里结冰就结冰。”

    “如果不是这一遭,我们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看见能引发冰冻的雷电是什么样子。所以毫无疑问的,沈修水在这里相当于创世神。”

    说不定连方才的捆绑,都是他在逗他们。

    “那我们只能躲或者逃吗?”薛灿无力地蹲坐下来。

    但明月枝再次摇头否定了她的答案:“躲跟逃都没有用,叶前辈说过,哪怕我们现在逃脱了,但依旧摆脱不了最后水云间与蠡城被毁的结局。”

    “让这个结局出现才是沈修水创设无常境的原因。”

    “啊…这听起来怎么感觉那么恨?”薛灿忍不住嘀咕,“打不行,躲也不行,逃也不行,那不就只剩下两腿一蹬,原地等死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看见她娘呢。薛灿吸了吸鼻子,她又想哭了。

    “听小友的意思,是在境中遇上叶剑尊了?”南明子垂着眸,询问起了另一件事。

    他倒是听水云观先辈们猜测过,说南明山之所以会有东南西北四座山峰,便是因为几位前辈鏖战沈修水后,发现其凶性难消,只得以身化山,将其镇压在水云间遗址之上。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沈修水,没过几年,南明山就出现了吃人的凶境。几乎每隔几十年就要现世一次,众人不厌其烦又寝食难安。

    但因它现世时间飘忽不定,众人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它每次开启时,再尝试进入其中,寻求破解之法。

    直到后来某一年,无常境现世需要的时间明显翻了好几倍。

    有一任观主自梦中通灵,醒来后同弟子们说是遗留在境中的前辈帮了大忙。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个梦中轶事,做不得数,没想到倒真让明小友遇上了。

    明月枝点头“嗯”了一声,又解释道:“遇见了叶前辈的残识。”

    “还有剑魄前辈,我们借助剑魄前辈的记忆看见了过去。”

    “所以知道了无常境出现的原因。”

    “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沈修水的执念。”

    “什么执念?”薛灿苦着一张脸问道。她真是不明白了,什么样的执念可以持续上千年之久?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反反复复地折腾水云间跟蠡城?

    “他认为沈家的悲剧是因为叶前辈的袖手旁观。”明月枝皱着眉头答道。

    “为什么这么说?”薛灿同样皱起了眉毛,她记得很清楚,“沈家不是毁在始正二年秋天的那场大火里吗?说是大魇出世,报复了沈家。”

    这是她在授业台习史的时候学到的,她在家时不算用功,但自从进入玄微宗后却一直在好好学习,所以薛灿确信自己没有记错。但现在听师姐这么说,沈家当年那场几乎夷族的大难背后,似乎还有旁的原因。

    薛灿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难道是自己不小心又看漏了什么知识点?

    “那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明月枝解释道。

    历史毕竟是由后人所书,当时沈修水又是沈家仅存的嫡系血脉,大难后的沈家需要主心骨。为凝聚士气,沈家后人也肯定会加以粉饰。

    只能说那种史书上记载的说法不算错,却不一定准确。

    薛灿微微眯眸:“那真实情况是…”

    “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我们出去后有空再说。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沈家人的灾难与叶前辈没有关系,叶前辈也没有袖手旁观。”

    “他走火入魔了。”

    薛灿咬着唇,试图理解其中的关联,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理解。”

    “他家遭了难,为什么就要对付叶前辈跟奚野前辈啊,凭什么啊?”

    这话明月枝没法接,因为她也想知道凭什么。但是人都走火入魔了,你就算有一箩筐大道理他也听不进去了。

    倒是南明子接过了话柄:“你要是不理解,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长话短说版,叶剑尊与我派祖师都去了沈家的炬阳山,但沈修水走火入魔了,认为是叶剑尊与祖师袖手旁观没有去救人导致的悲剧。”

    “所以…”薛灿微张着唇,有点愣。

    “所以你姑且就理解为沈家蒙难后,沈修水经受不了打击,将叶前辈与奚前辈当成宣泄情绪的出口了。”

    而叶剑尊与水云间奚野祖师从前又都与沈修水交好,好友家骤然蒙受大难,就算犯了错,大部分人也不忍心苛责。但问题就在于他们可能也没有想到,最后沈修水不是犯了一点错。

    “交朋友的风险大约就在于此,他们对你的要求与期待总是比对外人高,你若是没做到便很有可能遭受记恨。”

    “但人之力终有所不及,所以做人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意有所指地解释了这样一句,又瞥了一眼自从进入这个楼阁后就一直躲在烛台后面的某个人。

    “明小友,你看见的应该和我这个说法应该差不多吧。”他询道。

    明月枝点点头,细节上有些许误差,毕竟大师没有亲眼见过,但大致是没有问题的,看来水云间的后人都知道这些事情。

    得到回应,南明子也颔首,按着胸口咳了一声后才看向薛灿,轻轻笑道:“不过,薛小友,你的母亲是琉璃城城主,她难道没有同你说起过这件事吗?”

    薛灿思绪一顿,旋即摇头:“没有。”或许…可能说过吧,不过她从来记不住她娘的话,就如同她从来记不住她娘的打一样。

    但现在突然从别人口中听见她娘的名头,她总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又要被人告状了。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完全注意不到为什么南明子大师会知道她母亲是琉璃城城主。

    “哦,那可能是你娘认为你们还靠不住吧。”见她这副模样,南明子表示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琉璃城就是千年前的蠡城,当年蠡城的城主叫蠡越,与叶剑尊还有师祖等人也算好友,叶剑尊“一剑挽蠡城”挽救的就是昔年的琉璃城。

    他宗祖师也是受城主蠡越的邀请才将水云间地址选定在距离蠡城不远的南明渊上。

    而琉璃城城主之姓——“薛”这个姓氏的来源也是为了纪念叶奚二人。

    所以他才不理解,作为琉璃城城主的女儿,薛灿怎么会像一张光滑的白纸,对此事毫无印象。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因于她娘觉得她还靠不住,所以没有说。总不至于真的有人的大脑像一张光滑的白纸,留不住任何东西吧。

    “……”

    薛灿撇撇嘴,大师方才的这句感叹本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结合一下事实,她又觉得自己被笑话了,不过她好像也没有话可以反驳。

    心里不舒服,嘴巴便往上翘,弧度大概可以再多余挂个油瓶。

    为了挽回颜面,她凑到自家师姐身边,掰着手指帮忙分析起来:“师姐,如果咱们能让沈修水意识到沈家的悲剧其实跟叶前辈无关,那算不算破了他的执念?”

    明月枝不能确定,按照执念既然是甲之一事,那便去证明甲之一事不成立的破执思路来看,这个说法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破执无非就是那几条路子,一是证明不存在,二是证明不成立,往执念的反方向去推导便是。

    但他们真正要商榷的问题是,他们应该如何实施破执的具体手段,毕竟只有概念是无法行事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