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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水母

    正是先前两个小丫鬟,在绕了大半圈后终于抵达白云院。可惜在看见奚野时,那位粉比甲小丫鬟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就在明月枝以为两位丫鬟的出现即将为这个场景引入更多信息时,眼前的景象却突地一变。明月枝从树上跌落,东方既白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天旋地转间,眼前倏地出现一块石碑,上书“砺剑阁”三字,明月枝垂着头,从东方既白的臂弯里匆匆瞥了一眼,发现这里应该是个极重要的地方。

    两旁皆有穿着罗甲的人把守,人数还不少,应该是一支卫队。

    石碑旁是一条宽阔甬道,绵延百丈,尽头不时有青烟溢出。

    甬道之上正有一个缥缈如孤鸿的青影缓慢行走,那是叶前辈。

    两人本就不清楚这是何处,只能提腿跟上。

    谁知这地方却像是被人布置了一道看不见的光障,在两人将将踏上第一块青砖时,遍体疼痛袭来。

    紧接着像是被人陡然扔进了一个内壁布满钢钉的滚桶里,而这个滚桶又被人重重一踢,从山顶滚到山下,魂魄在身体里不知道打转了多少个来回。

    明月枝疼得差点冒冷汗,最后被人拥进怀里,但疼痛并没有减轻,所幸她擅长忍耐。

    适应之后,明月枝睁开眼,这才发现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画面。虽然景象扑朔迷离,不知时间也不知地点,但都能看出这是有叶前辈在的地方。

    有时是很多人参加的会议,叶前辈要同数不清的人挤在一个大厅内,以蹲坐的姿态聆听一些人训话,一听就是一天。

    有时是寒暑,有时是风雨,但不管如何,叶前辈都需要与一群人一道踏着霜雪冒着风雨穿梭于游廊与夹道里,只为定时定点给人请安。

    甚至还有叶前辈孤身一人站立在雪地里的场景,四周有人窃窃私语,常有不知事亦或不愿知事、衣着华丽的童子扯着她的披风推搡。

    而后画面一转,入目是浮云疏淡,天上一钩残月,几个星子。

    明月枝垂眸,看见了白云院,也看见了坐在梧桐树下的叶前辈。

    这时节大约已经临近秋季,梧桐树从葱茏走向凋零,叶片大把掉落,仅剩下的那些也因为失去水分蜷成细细一柄,稀疏挂在枝头。

    炬阳山本就高峻,夏日的尾巴还未离去,夜晚的庭院早已铺上一层薄霜。萧瑟夜风将树叶吹得窸窣作响,叶前辈就那么枯坐在梧桐树下,湿冷水汽凝结在她身上,而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剑。

    明月枝看着她,看她从天黑枯坐到天明,又从天明枯坐到天黑。最后不知道是在第几天天还未亮的蒙蒙清晨里,见她用麂皮抹了桃花香膏将剑身剑鞘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擦拭了一遍,最终带着剑走进了那个名叫“砺剑阁”的地方。

    青烟飘得那么长那么远,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纵使再慢,这条甬道也总有尽头。

    砺剑阁是一座很有风格的建筑,依照面积与规模来看,应当唯有宫阙或者宫殿可以比拟。

    但明月枝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座宫阙会如此建造,全身借助嶙峋山石筑成,且这里的山石并没有打磨的痕迹,好似开凿出来的石头是什么样,就以什么样的姿态将其垒进这座恢弘建筑里。

    粗犷而原始,与沈家这样连台阶都要用金玉来铺陈的地方实在格格不入。

    也正因如此,使得这座建筑看起来更像是直接从山里长出来的,而非人力所造,十分精准地营造出一种让人忍不住五体投地的庞然大物感。

    明月枝看着叶前辈走进了那座庞然大物里,等到画面再度清晰时,才发现果然进入了一个山洞中,陈设很是古朴,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年头。

    洞壁各处都刻录着符文,面前是一方火池,火池不时冒出几个火泡泡,炸裂开时会吐出一股股黑烟,顶上的石壁早已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周围泛着阵法启动时的萤芒,来自旁边的一座高台,高台上立着三个模糊人影,高台下站着叶前辈。明月枝看见她将常自在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声催促,她才颤抖着手,一步步走近高台,最后将剑放进了阵中,结下法印。

    明月枝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结印手势,只是看见常自在在不停颤动,也许有强烈的罡风从洞内席卷而过,因为洞壁内兀然间生出数不清数量的深刻剑痕,连那一池不知燃了多久的火池也曾熄灭过一瞬。

    但一切都在常自在倏然坠地的那一刻,归于寂静。

    与此同时,她看见地上多了一滩血,血迹从叶前辈掩住的唇齿间不停溢出,直到她再次呕出了一大口血,像是止不住的,连肺腑也要一同呕出。她弯着身子,跪在地上,抖着肩膀像是挣扎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起身。

    明月枝想,叶前辈大抵…是在哭。

    紧接而来的形势急转直下,身体再次传来剧痛,鼻中腥气翻涌,明月枝只觉得好像重新被人踢进了钉桶里,身体与灵魂呈反方向翻滚,不知道滚了多久。

    终于天光一亮——

    当然,也没有很亮,眼前还是黑的,泛着幽光的黑。

    还有水,明月枝下意识憋气。

    “咕咚咕咚…”

    虽然玄微宗每年都会将各项基础求生技能纳入弟子年终考核,但明月枝凫水的技能在各项技能考核中其实不算优秀。

    连续几次吐气后,胸腔里的空气明显减少,从她口中吐出的气泡轻盈弹跳,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下沉,四肢更是下意识在水中寻找攀附点。

    可惜这水下昏暝幽暗,她完全看不清着水里有什么,更让她着急的是,她还不知道东方既白在哪里。

    此情此况,她忍不住去想,烛龙一族一直生活在钟暝山,也不是生活在水里。天底下既然有旱鸭子,那东方既白未尝没有可能是一条旱龙。

    但就在她胡思乱想的下一刻,她的指尖触上一个坚硬又略带弹性的地方。她撑开手掌握了握,确定是人体上的一块肌肉,然而可以感觉到的是,掌下的这个人正在不停往下沉,且下沉速度比她还要快。

    明月枝只好将头往下压,努力从水下睁开眼,可惜水流太过迅疾,她并不能看清什么,便只好用掌心顺着人体弧度往上抚摸,直到她摸上一段过于突出的喉结,又顺着往上摸到了一个温温软软的物什。

    大脑中在转瞬间闪过这部位的名字,明月枝得出了一个确切的结果。

    于是,她果断俯身,将唇贴了上去。

    明月枝并未在水下救过人,但在这一刻,也许是情势所迫,她无师自通了如何让一个人启唇,如何撬开他紧闭的唇齿,将他的舌尖蜷成平滑的弧度,以便她将胸腔中所剩不多的空气逐渐渡入其中。

    东方既白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苏醒的。

    他睁开眸,透过在幽暗光影里反复回流的水波,看见一张清艳得过分的脸,也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及她的举动。

    水波漾曳,这水潭或许算不上极清澈,但水质当属上好,以至于他能清楚看见一只透明桃花鱼①在她眨眼的瞬间,顺着她眼睫划过的弧度摇摇晃晃飘荡至他的眼前。

    而她的手就放在他的腰间,她的唇紧贴着他的唇,她的舌压在他的舌上,在水下存活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正被她源源不断渡入他的口中。

    见到他突然睁眼,她似乎吓了一跳,紧接着,口中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泡泡。

    ——明月枝呛水了,被人吓的。

    不过很快,她就被人从水里提溜了出来。

    当然,这里的人指的是同一个人。

    所以明月枝垂着眸,盯着脚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我们落水了。”她看向这幽深水潭中央只冒出一点头的太湖石,试图向某个人解释。

    “嗯。”后者应了一声,声音极为短促。

    “我醒着,在水里发现了你。”

    “嗯。”又是一声。

    “你一直往下沉,我就…以为你溺水了。”

    “嗯。”还是一声。

    明月枝紧握成拳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抬目四顾,眼神不停移动,似乎在打量审判此地为何地,此处为何处。明明看起来忙碌极了,偏偏面上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看穿的茫然无措。

    也唯独…不敢去看其中一个地方。

    她想,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尴尬了。

    她怎么会忘了,怎么能忘了,这人曾经在淬体阵的坎门里救过她,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会是一条旱龙呢。

    平白将唇贴上去,偏偏又撞上他正睁眼的时候。

    明月枝不知道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明明已经从水里出来了,可是她现在好像不光呼吸不过来了,脑子也乱成了一团麻,身体仿佛踩在棉花上,哪里都空落落的。

    檐下风铃微响,半空中突起一声惊雷,转瞬间风雨来袭,淅淅沥沥。

    溅起的水珠以风卷残云般姿态肆虐而过,将花枝浇得摇颤无依,伴随几声由远及近的惊呼,不远处的避雨亭里匆匆跑进几个身影,从穿着打扮可知,依稀是这沈家的小丫鬟。

    见此情形,明月枝利落甩袖,似乎终于找到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情,也终于找到了她的定心丸,正要拖着一条伤腿跑将起来。

    “跑什么?”但人还未蓄力,东方既白便抓住了她摆袖的手,将人老老实实圈在原地,一边用灵力将她的衣裳烘干,一边却极尽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撞及她视线的角度,只将目光落在她渐渐干透的衣裳上。

    喉间滚动几次,他像是有几分恼,沉声徐徐道:“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并不看她。

    “而且我都还没谢谢你,我刚刚差点就溺水了,幸亏有你在。”

    嗓音里挤出这样一句感谢的话,敞耳一听还有些趾高气扬,却松开了明月枝一直紧绷着的肩头。

    衣料逐渐干透,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升高,变得舒服起来。

    她还是不敢看他,却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听他接着道:“小丫头,这回还好得你相救,作为回报,本少主就许你一个愿望吧。你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同本少主说便是。”与生俱来的骄矜与散漫,口气大得仿佛他可以随时随地豪掷黄金八万万两。

    幽深的碧潭上携雨吹来一阵风,方才用沉默与忙碌堆积起的那些不知所措的窘迫,就这样随风飘走了。

    明月枝觉得自己好像活了,新鲜空气重新围了上来,蜂拥而至,钻进鼻孔里,钻进胸腔里,强烈到让人生出一种快意。

    其实啊,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的嘛,她这么纠结干什么,她就是在救人啊。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视线虽然不敢直接落在东方既白的面上,却已经敢放在他的身上。

    “好啊,那到时候某人可别后悔。”她扯出一个笑容,因为天昏地暗,人又垂着头,显出几分阴恻恻,“反正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可大约是天太昏,地又太暗,衬得笑容从阴恻恻变成了阴森森,吓得那人立马又多添了一句。

    “但是做人不能太离谱,毕竟我还不能把钟暝山送你。”言辞间临门一脚的小心提防,抖露些鲜活的少年意气。

    让明月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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