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媚相

    那男子身形单薄,面若桃花,若是换身装扮,保不齐真会以为他就是个女子。

    蓝笙端坐在中央的琴桌前,双手抚上琴弦,纤细手上的指甲泛着微微的光泽。

    他坐着朝首座的方施芸几人轻轻附身点头。

    “《清风乐》,献丑了。”

    他的眼神淡然,手上技巧却非常熟练,曲子动人,如潺潺流水,又如山间清风,令人听完浑身舒畅,众小姐们也不再闲聊听他弹奏。

    方施芸听罢也忍不住两手轻拍,鼓起掌来。

    这风月楼能人不少,委实不一般。

    “果然是好曲,有赏。”铭慧也十分满意,秀手一挥对着下人交代。

    接着十几个舞妓踏着轻巧的舞步到了中央,翩翩起舞。

    蓝笙则开始弄琴伴奏。

    其他小姐们也继续拉闲散闷。

    方施芸心想,他是什么人?奴隶是没有资格学琴的,可一个平民百姓家的男子怎会去一个风月场合做琴师呢?

    铭慧凑到方施芸近前,道:“怎么样,可还合姐姐心意?”

    方施芸点点头,答确实不错,并向铭慧道出心中疑问。

    铭慧狡黠,又贴上她耳边小声道:“姐姐近日不爱出门便是不知了,这两年萧州城许多乐楼都添了男琴师。我听人说啊,是专门陪那有龙阳之好的客人的。”

    “那这些人可是奴籍?”

    铭慧摇摇头,“若是奴籍岂不是脏了大家的耳眼,不过具体妹妹也不清楚,大抵都是些穷苦人家逃难来的男子吧。”

    方施芸了然。

    她俩在闲言议论,下面的人也是窃窃私语。

    “你再说一句!”

    方施芸听见下面的争吵声应声望去。

    只见庞芝华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朝着邻桌的一个粉衣小姐发怒。

    那粉衣小姐被人下了脸面也不快,她爹是萧州数一数二的钱庄老板,算是萧州新贵,可她没少听人讲她闲话说她家是暴发户家,瞧不起她。

    文官家的女儿讲她便算了,这武官家的一个不受宠的二小姐算什么东西也能对她这般态度,当谁都能踩她一脚?

    她眉目婉转,语气讽人:“怎么着,我说这蓝笙男生媚相,看上去便是个会伺候人的,你作甚如此动怒,难不成你也是他入幕之宾?”末了,她还未尽兴,又嗤笑起来:“不过看你这穿着打扮,说是个男人也不为过,你二人倒好生般配。介时你可回家央求你父亲将蓝笙当上门女婿迎过家门来。”

    周围人听她这等话也捂起嘴笑。她们不会帮着这不懂规矩的暴发户,但是也同样瞧不起庞家二小姐,这会儿也只看起热闹来。

    “我与蓝笙公子清清白白,岂容你辱他名声。”庞芝华虽气极,但此刻也反应过来这里是通判府上,方才是她冲动了,这会儿才收敛了动作。

    “我怎地是胡说,风月楼琴师的名声还轮得着我侮辱?是我说他方才为舞妓伴奏所弹是妓子琴风错了,还是他说娇媚似女定是惯会伺候人的错了?”那粉衣小姐眼睛一剜,也不怕庞芝华,继续出言嘲讽。

    “你一口一个妓子,信口胡说乱嚼舌根,如泼妇骂街,我看你比那巷口婆子都要刁钻刻薄,蛮不讲理!”庞芝华自己的手上也溅了些茶水,还被碎瓷划伤了手,不过是个小口子也未出血,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只顾出言反骂。

    “你!”

    “好了!”那粉衣女子还要回言,铭慧就出声阻止了,“你二人因何起了争执?”

    好好一个赏花宴,在这吵闹是何等事?将她脸面置于何地?

    方施芸也随着铭慧走到二人近前。

    那粉衣小姐率先告状:“铭慧姐姐与裴夫人可要为妹妹做主。妹妹不过与婢女闲谈说了那蓝笙几句,这庞芝华像是被戳破了肚皮一般,炸开锅来,还摔杯溅了妹妹一脸的茶水,好不侮辱。”

    铭慧见庞芝华没有辩驳,不好评判,况且她确实见到了那庞芝华摔杯辱人,那钱庄小姐再不是,她庞芝华也不能在自己的宴席上如此作为,遂问:“庞小姐可有话说?”

    庞芝华不动声色看向舞妓,看到了坐在其中面露忧色的蓝笙,叹了口气。

    “没有。我只是看不惯她出言不逊。”说完便把头侧过一边,“这茶杯,是我失手落在她桌上的,也不知她因何发这么大火。”

    她从来便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可她也明白她决不能在此处给蓝笙添了麻烦,只好避重就轻,随口扯谎。

    “你胡说,分明是你先找我不快!”那粉衣小姐气得面上通红,指着庞芝华嚷道。

    方施芸动动眼珠也是看明白了。这庞芝华分明是对那蓝笙有意听人讲了心上人的闲话一时动怒罢了。

    这女子是钱庄小姐,而庞芝华是校尉家的小姐,想到前些日子父亲说过,叔父从京城传回信来,说是圣意有变,极有可能要重视武家,升迁一批武官。

    虽拿不准政势如何变化,但这等小事她还是帮得起的,总归是不亏。

    思及此,本不愿掺和杂事的方施芸觉得这是个结交庞芝华的好机会。

    “这位可是天亨钱庄马老板家的妹妹?”方施芸悠悠问道。

    她声音婉转,轻柔而动人,声量不大却立刻引起他人的注意。

    “是。姐姐可要帮我,这庞芝华好生不讲理!”马小姐见方施芸认出了自己,立刻接话想着让她赶紧帮自己说话。

    庞芝华则面露不屑,她可不指望着这些富家小姐帮她个武夫家的女儿,不想继续在这吃瘪,正要想寻个借口离开。

    “马家妹妹未曾反驳庞小姐所诉侮辱蓝笙之词,那便证明庞小姐所言亦是不假。大家闺秀,便不该在此等场合失了礼仪乱咬舌根,被人说了几句便恼羞成怒大吵大嚷不成规矩。且家父与庞大人算是熟悉,我知晓庞妹妹是个性子直的,断是受了委屈才会大作。”

    听此言,马小姐面色不虞,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方施芸又看向庞芝华,笑笑:“来此席间,我已听闻不少小姐乱议武夫如何如何,武官亦是官,若真论起官阶来,在座许多小姐的父亲恐是都不如庞大人。”

    这话便是方施芸明目张胆地帮了庞芝华,且扯起与庞芝华有私交,算是帮她一手,日后应是也无人当面给庞芝华添堵。

    “可,姐姐,我,”那马小姐眉头紧蹙,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向来与她关系好的小姐也无人作声,上前帮她说话。

    裴家夫人都开口了,何人敢置喙。

    铭慧看方施芸的态度便知帮谁,方施芸一向不管闲事,这回张了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于是打断了马小姐的话:“我知道马家妹妹被淋了茶水心生不悦,我这便命人带马家妹妹到我后院换身衣裳。正巧府里新到了一批好绸丝,马家妹妹随便挑就是了。”铭慧给了马小姐个大面子,也不算让马小姐下不来台。

    马小姐不甘也无奈,只好气哄哄随着下人走了。

    方施芸则令人收拾了马小姐的桌子,自己坐了上去,挨着庞芝华。

    其他人见无事也散开了。

    这下庞芝华倒是惊讶了,她二人毫无私交,方施芸这等尊贵的人怎么会帮自己?不管了,反正于她无碍,管方施芸作何心思。

    方施芸拿出一张丝帕,递给庞芝华。

    “庞小姐擦擦手吧。”

    庞芝华稍显无措,伸手接过了馨香的帕子,这种柔软的女儿家的东西她从未用过。

    庞芝华点点头,“多谢。”

    方施芸觉得这人倒确实是个耿直的,“无妨。我朝虽不尚武,但庞家世代忠良,庞大人亦是圣上亲封的七品官,我怎能见庞小姐如此受辱。”

    庞芝华听言才觉委屈,这几年她没少听人嘲笑她,第一次遇见说此言论的人,竟是稀奇。见那裴夫人云淡风轻,自己身上又毫无对方所图,想必是真心相帮。

    “多谢裴夫人相帮。”

    方施芸摇首,“不必如此言谢。”

    庞芝华也不知如何与这贵门娇小姐讲话,一时无言。

    方施芸看向中央载歌载舞的舞妓与乐师,道:“庞小姐是为了蓝笙公子才动怒的吧。”

    “呃,是。我是心悦蓝笙,可绝无与他有过多交往,都是芝华一厢情愿,与蓝笙无关的。”庞芝华见心中所想被戳破,倒是大方承认起来。

    有所图便好拿捏。这是方施芸自小便懂得的道理。

    她婉转一笑:“庞小姐可否与我讲讲,与那蓝笙是何如相识的?”方施芸表现的略感兴趣,神色间也无鄙夷之意,只有好奇。

    庞芝华拿起一杯茶好似端起一碗酒灌进喉间。

    “数月前,我于集市间采买。突遇一马车失驾,那两匹马扬蹄差点伤到一人,我上前救出那人。他面纱落地,使我失了魂魄,后来他约我出来当面感谢,还送我荷包谢礼,一来二往,从此朝思暮想。那人,便是蓝笙。”

    方施芸心里嗤笑一声,原来是个美救英雄的话本子情节。

    可是,她刚才分明瞧见了,庞芝华与他人争执陷入尴尬之地时,见无人注意他,他眉目间收敛了惊慌,既无对恩人担忧之情,也无对心上人挂念之意,想必是对她无情。

    那送马下营救,荷包感谢之举,便不明不白了。

    这个蓝笙,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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