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场,人已经不少了。徐清买的是前排票,因此他们没有被拥挤的人群淹没。
等候的时间里,徐清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等到最后一个电话挂断的时候,徐清才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公司里事情比较多,我今天推掉了一些出来,所以他们急着找我。”
“父亲的公司?”
“不,是我自己的。”他收起手机。“我在国外时,认识了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开的公司。”
徐清的公司经营一些投资项目,他们几个年轻人亲力亲为,虽然累一点,但是公司营收非常可观。竹西不知道的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徐清用自己的收入买下的。
“徐老板业务繁忙啊。”她打趣道。
说着,她看到斜前方的一对情侣。女生坐在男生腿上,对着男生的脖子又亲又啃,两个人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一样,一刻也分不开。
竹西无语,正要扭过头不去看时,那个男生恰好侧过头。
看清他的脸后,竹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徐清察觉到她的情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对正在你侬我侬,非礼勿视的情侣。他不易察觉地红了耳廓,轻咳了一声。
“你认识他们?”
“嗯。”她收回视线,心情无法平复。“那个男生,叫张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三个字。
姜小琪和张翔是在高考前三周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姜小琪状态很不对劲,好像以前那个自信开朗的人彻底地消失了。
那段时间她一直和张翔腻在一起,恨不得上课下课都要牵着手。竹西有一次看见张翔在训斥姜小琪,大概是二人因为很小的一件事起了摩擦。竹西去和张翔理论,却换来姜小琪的阻拦。
高考出分以后,姜小琪比第一次模拟成绩低了30分,竹西比第一次模拟成绩高了40多分,但是好在他们都考进了滨海的学校,只不过学校不一样。听姜小琪说,张翔和她在一个学校,为此姜小琪还感到十分庆幸。
竹西很诧异会在音乐节见到张翔,坐在他怀里又亲又搂的女孩子身材火辣,穿着打扮出众。她对张翔的不忠感到气愤,她的手指攥紧,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她猛地起身,手臂却被徐清牵住。
“别。”徐清摇摇头。
“为什么?”
“不要多管闲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坚定,眉头微微蹙起。
竹西缓缓坐下。
“难道我就这么看着他……”
徐清没再说话。
她不明白徐清在想什么,他是在害怕吗?还是说,他有自己的考虑?
过了一会,当红乐队充满激情地演奏开了一个好头。接着是海城乐队,现场的演奏要比音乐播放器更加热烈奔放。
竹西的好心情因为张翔一扫而空,耳边的乐曲和人群的呼喊模糊不清,她的心里全是如何告诉姜小琪这件事。
音乐节结束后,徐清送她回到了酒店。
临下车时,徐清流露出些许担忧。
“要不要,去我那里住,比在酒店里自在些。”
“不必了,谢谢你。”竹西心里很别扭,她耿耿于怀徐清刚刚的阻拦。
她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回房间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怎么把事情告诉姜小琪。无数的话语和方式在她脑海里闪过,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林砚衡正从房间里出来。
“竹西。”
她从思绪中回过神,见是林砚衡,便露出笑容。“是林先生啊,您要出门?”
林砚衡见她的穿着打扮和昨天夜里单薄可怜的样子相去甚远,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把眼前这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和昨天的她联系起来。
“嗯,你吃饭了吗?”他拉上房门。“我要去酒店餐厅吃饭,一起吗?”
她本来想拒绝的,可是肚子里适时的叫声让她暴露了真实的想法。她今天还没有进食,音乐节的狂欢耗尽了她体内残存的一丝丝能量。
“好。”
酒店的晚餐是自助餐,他们报了房间号之后就进了餐厅。
空了两餐没吃饭,竹西胃里空空如也,她觉得能吃下一头牛。酒店的自助餐还算丰盛,可选择的余地很多。她选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简简单单就盛了满满一盘。
林砚衡选了个靠近窗边的位置,这里可以看见滨海的夜景。
回到位置,她见林砚衡的盘子里只有一小份主食,还有一些蔬菜和水果。
“真健康。”她心里想着,默默为自己盘子里的小山感到尴尬,刚才不应该盛这么多的,虽然她完全吃得下这些。
林砚衡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开口,“我已经过了代谢速度快的年纪,多吃一点身体就会不舒服。你不要在意。”
“林先生看上去不像岁数很大。”
“我已经25岁了。”他坦诚而真挚地看着她。
“那也不是很老嘛。”
林砚衡笑笑,没有说话。
竹西注意到林砚衡那双深邃忧伤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
“林先生昨天没休息好吗?”
“嗯,我一向有失眠的毛病。有时候能睡着,有时候会整夜失眠。”
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习以为常,如果醒来的时候头脑混沌,他就会喝浓咖啡强迫自己清醒。
“失眠啊。”她略一沉吟。“对了,我添加了一些歌单,睡前听那些歌很有助眠效果,林先生要不试试?”
他的失眠是顽疾,服用安眠药都无济于事,几首歌或许效果并不明显。但他还是笑着答应了,“好。”
竹西加了林砚衡的微信,把歌单分享给他。
她的头像是一幅墨竹。林砚衡的头像则是个手绘的穿着白大褂的卡通人物,竹西抬起头和他本人对比,看上去就是照着他本人画的。
“头像是你自己?”
“嗯,我一个姓欧的朋友帮我画的,他是个画家。”林砚衡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了解你呢。”
“啊?”竹西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肉食的鲜甜沁入肺腑。“我没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林先生询问。”
“你是不是从洋城来的?”
竹西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在洋城见过的一个人,所以大胆猜的。”
“我们见过?”她无法从脑海中找到任何与林砚衡相关的信息。
“没有,也许是巧合。”林砚衡看着她的眼睛永远是真挚的,以至于她难以从中读到其他的信息。
“昨天,谢谢你。”如果不是林砚衡,她极有可能回去就感冒发烧,或者陷入人们的争抢中被误伤。
“举手之劳。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可能是她长得像那位林先生的故人吧,所以他对她如此热心。她这样想着,又想起了刚才音乐节上的一幕幕,沉默地低垂着眼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林砚衡看向她。
眼前的人看上去是个可靠的大人,而且算是比较陌生,她倒因此放下了吐露心声的戒备。
“有个问题想请教林先生。”她放下手里的餐具,揉搓起桌下的裙摆,思考如何开口。“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她和男朋友在高考前在一起的。今天,我在外面看到了她的男朋友和别人亲近。”
林砚衡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和朋友说过她男朋友人品不佳,可是,她却以爱为借口,觉得他们的爱可以互相感化。我不知道遇到今天的事该怎么办。”
他淡淡开口,“其实你已经有自己的选择了,不是吗?”
“我不明白。”
“你很聪明,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的朋友。”
她的手捏紧了衣角,把裙子捏出了褶皱。
“嗯。”
林砚衡笑笑,“爱与喜欢不同。”
“哪里不同?”她追问道。
林砚衡的指尖点了点餐桌上装饰用的蔷薇花。
“就像蔷薇,人们喜欢它,便随手摘下插进瓶子里观赏。而我爱她,想要她沐浴在阳光里,不辜负她的美丽芳华。”
“你是说他们的感情是自私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调提高了。
“我是说,你的朋友错把喜欢误认为了爱。”他轻笑一声。“有些事情,必须得年轻的时候亲身经历一次,才能放下执念。”
竹西的气势慢慢软了下去,她明白林砚衡在劝她尊重朋友的选择。“那我什么都不做吗?”
“不,作为朋友,你只需要适时地提醒,再适时地退出他们的感情纠葛。”
她放开捏出褶皱的衣角,攥紧了拳。“我明白了。”
晚饭后,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竹西打开手机,她习惯性地点开新朋友的朋友圈。林砚衡的朋友圈很干净,大部分是转发的药学相关的科研资讯,偶尔分享旅途的风景照。翻到最下面,最早的一条是悼念外婆的。
点开那张黑白的照片,竹西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是又没有什么头绪。她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林砚衡说的话都是真的?也许他们真的在洋城见过面呢?
不想再费心神在这些难以确定的事情上,她给姜小琪拨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琪?”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来滨海?”话到嘴边又让她生生咽了回去,转而变成另外的话题。
“你想我了?”姜小琪嘿嘿一笑,“你要是想我了,我过两天就去你那。阿翔已经先过去了,他说要去滨海找房子,等他安顿好了让我过去。不过嘛,你既然也有地方住,那我可以先在你那里住到开学。”
竹西的手指有些捏不住电话,她稳了稳心神,“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住学校宿舍吗?怎么又变成和张翔一起住了?”
“是阿翔说的,他觉得在外面租一间一居室比住在学校自由些,而且两个人分摊房租也比在学校的住宿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