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这才稍微宽心。
“我怕你一个人住不安全,给你安的高级电子锁。这种锁私密性很强,只有指纹和声纹可以开,输错三次密码就会自动打给紧急联系人。”徐清把她的指纹录入后,删除了自己的指纹。“你安心在这住,我平时不会来打扰,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他本可以不删除指纹,想来就来,毕竟是他租的房子。但是他没有,给足了她安全感。单单从他的一些举动来看,他对待竹西热情又懂得界限,竹西不禁对他有了些好感,放松了戒备。
推开门,屋里的装修看上去是找了设计公司设计的全套,大概率价格不菲。全套新中式木制家具,小柜子上还摆了徐清挑选的设计独特的小摆件。一居室,但是五脏俱全,温馨又宽敞,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徐清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是小鲨鱼样式的粉色凉拖,另一双是普通的黑色男士拖鞋。
竹西穿上拖鞋向屋里走去,徐清到厨房沏茶。
她看到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罩是女生会喜欢的样子。正对着卧室门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的海。
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窗,海风的气味扑面而来,给人清新舒畅的愉悦。与海风一同而来的是一阵花香。她循着气味找去,见到隔壁阳台种着的一丛盛开的鼠尾草。
阳台上还种了些别的植物,与处于盛花期的鼠尾草相比都略微逊色了。
以后她是不是也可以在阳台种点花花草草?
正这么想着,鼠尾草的主人出现了。
隔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拉开阳台门,似乎是为了打电话才到阳台的。他靠在阳台的护栏上,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着栏杆。
男人侧过身看到竹西时愣了一瞬,二人目光接触,竹西向他招了招手。
男人温和地笑笑。他不笑的时候眼里是沉郁,笑起来像是雨过天晴,嘴角的笑纹凹陷,让人觉得他笑得发自肺腑。
竹西侧过头看着他,黑色的衬衫挽起袖口,颈间系着一条嵌着月光石的波洛领带。那颗月光石在阳光下,随着男人的动作变换着颜色。脸看起来没有竹西同龄人的稚嫩,但是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气质独一无二。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大概说得就是他这样的人。
徐清那边沏好了茶,到阳台来找她。看到隔壁的男人,徐清打量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回去吧。”
“好。”竹西跟着徐清回到屋里。
坐在沙发上,一套崭新的青瓷茶具里已经泡好了茶。徐清给她斟了一杯。
绿茶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想起老家以前来过一个卖茶的老人。老人告诉她,清明前后的茶是最好的,明后茶大多用来做罐装饮料,或是做成奶茶卖给别人。因为老人的话,她没有热衷于奶茶饮料,反而是更喜欢细细品味苦涩的茶叶。
徐清拿起茶盏,微抿了一口。
“你可能还不了解家里的情况。滨海市区的房子是父亲和你阿姨在住,但是父亲不常回家。”
竹西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里离你学校近,你可以……不用经常回家,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就行,不想去也可以。”
从徐清的话里,竹西感觉到了刻意的疏离。给她单独租房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似乎并不是离学校近这么简单。
徐清的表情看起来很为难,竹西也感觉到他的割裂。从刚才的种种,徐清是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思虑相当周全的人。但是现在,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也自己在外面住……你可以,没事的时候来找我”
竹西没再多想,也许徐清有自己的苦衷吧。
“好啊。”她笑着答应。
晚上,她洗完澡趴在床上,晃动着双脚,享受一时的闲暇。
在老家的时候,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两个人一起考到了滨海,只不过那个女孩子在其他学校学的是经济学。她打算开学之后住学校,所以就没有像竹西一样提前到滨海市安顿。
竹西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我不是让你到地方给我报平安吗?”电话对面的女孩子佯装怒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
“肯定是在滨海认识别人了,唉~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琪琪我错啦”,竹西解释道,“这不是给公主殿下探探路嘛!”
姜小琪笑出了声,“好好好,勉强饶过你。你在那边怎么样,新家庭融入的不错吧?”
竹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别提了,我今天连我爸和那个继母的面都没见着。”
“啊?那你住哪啊?”
“我那个继母结婚前和别人有过一个孩子,也就是我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异父异母的哥哥。今天是他接我到一间他买的房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等等等等,我有点捋不清人物关系了,你之前不知道你父亲娶的是有一个孩子的女人吗?”
“我只是大概知道一些,并不怎么详细。”
“那……你那个哥哥帅吗?”
“喂喂喂,你不会到滨海来还打我哥的主意吧。”
“那又怎么样。”姜小琪坏笑几声。
“你你你!”竹西撇撇嘴,“小心我告诉你家那位。”
姜小琪听到这个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和你说,我最近在研究星座,刚才还帮你看了看。”
“姜大仙,我的运势如何啊?”
“杂志上说,你最近运气不佳,可能会有意外。但是呢,机缘也会随之而来,要好好把握。”
竹西打了个哈欠,一路的奔波让她劳累不堪,很想倒头就睡。
“公主殿下早点睡吧,我快困死了。”
“好好好,我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很快就入睡了。
假期还有一个月,竹西打算适应一下一个人的生活。竹鸿飞没有在物质上亏待她,算了算,以滨海的物价,每个月除了基本开销外还有不少剩余。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如果想要住得舒服一点,需要再去买点东西。
这样想着,她挑了一天去附近的商场。前两天是台风天气,雨水持续了很久,好不容易今天放晴,她决定出门转转。
除去添置的陈设,基本的生活用品和食品也需要自己采购。
本以为没买什么,等到结账的时候,她才追悔莫及。长长的账单预示着她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狼狈结果。
艰难地一个人走回家后,她倒在床上,累得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竹西皱着眉不愿起床。
“谁啊?”
“您好,我是物业值班室的,楼上发生了火灾,您快点下楼吧。”
“火灾?”
“是啊,趁现在火势没有变大,您快下楼吧,我还要去通知别的住户。”
一股烟熏和什么东西焦糊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呛得她咳嗽了一阵。
她爬起来冲到厨房,拿起新买的毛巾,在水龙头下沾湿,捂着口鼻跑下楼去。
楼梯间人不少,避开电梯的人们拥挤地从楼梯往下跑。竹西在12层,算是比较高的楼层了,毕竟最高才15层。
人群挣扎着往前跑,没有人说话。在所有人求生意识最强烈的时刻,一切话语都是障碍。
好在越往下跑烟味越淡,那种呛人的窒息感逐渐消散。
出了楼道的时候,天上飘起细密的雨丝。她想起台风天还没过去,之后估计还会有大雨。她有些绝望地随着人群移动到小区外的一块草坪,那里是临时避难所。
事发突然,又是在夜晚,很多人穿着睡衣就跑下楼了。眼前拥挤的人群中有穿睡衣的,也有光膀子的,大家都尽可能挡着自己的头不被雨水淋湿,场面些许奇怪。
竹西想找个角落,人群挤不到的地方。找了一圈之后发现是徒劳,草坪上摩肩接踵,能有站立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海边的夜晚,加上下雨天气,气温骤降了几度。竹西下楼的时候着急,就穿了一条单薄的睡裙,堪堪过了大腿,白皙修长的小腿和膝盖裸露在空气中,她冷得打了个寒战。
人群喧哗着,怨声载道。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人群忽然聚集起来,蜂拥而上,大家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才知道刚才是在分发毛毯,而且已经分完了,只有一部分人拿到了。
草坪上更加嘈杂起来,充斥着谩骂和尖叫。
竹西临走前看到椅背上挂着的大衣犹豫了一下,没有穿。现在她真想打之前的自己一巴掌。感冒是必然的,只能祈求老天雨下小一点,别把她淋成落汤鸡。
“你冷不冷?”
温和清朗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她以为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抬起头,对上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那天在阳台上打过招呼的男人,也就是她对门的邻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初次见面,更像是久别重逢。
“不冷。”刚说完,“阿嚏——”像是打她的脸一般。
男人笑了,冻的通红的鼻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脱下一件黑色的风衣披在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的味道将竹西包围。
“你怎么办啊。”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作势要脱下那件衣服。
“别!”男人有些急促地按住她。“你先穿着,一会再还给我。”
竹西借着微弱的路灯,打量着男人俊朗的脸。他的眉头微皱,深潭一般的眉眼如第一次见他一样让人印象深刻。也许是她穿得太单薄,在人群中显得孤立无援,所以他才好心帮忙吧。
“你叫什么?”
“林砚衡。文房四宝的砚,玉衡的衡。”
“我叫竹西,‘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竹西。”
“好名字。”
林砚衡穿着白色长袖居家服和灰色休闲裤,看上去也很单薄,但总比竹西在晚风中大面积裸露皮肤的装束要暖和许多。
“你家阳台上的鼠尾草,种的很漂亮。”话说出口后竹西意识到自己的话没头没尾,有点可笑。
“嗯。”他没有在意她话题的跳跃性,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砚衡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药草的味道将竹西包裹,她想起小时候给她号脉的老中医,身上也有淡淡的药草味。
过了一会,冻得冰凉的手指逐渐回温。
“你是中医吗?你的衣服上,有中药味。”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林砚衡摇摇头,“我学的是药学。有的时候,研究需要会接触到药材。”
第二次见面的人,这样慷慨地借给自己外套,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冷了,衣服还你吧。”
竹西见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不顾他的拒绝,踮起脚把衣服盖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