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安排在五一假期前，结束之后，刚好放假。

    岐县第一中学参加运动会的领队是高三的一名体育老师，刘净一在办公室见过他，他是化学老师邓意凡的爱人王鼎。

    他站在队伍前点名，人到齐，他们就出发去岐县体育馆中心参加县运动会。

    四月末，立夏将近。不到中午，阳光照的地面发烫，热度透过鞋底直达身体，慢慢地浮出一层细汗。

    岐县体育馆浩大且喧哗——这是刘净一进入体育馆，脑海里出现的两个形容它的词语。

    他们先是被安排在观景台上等待开幕式。

    两个小时的开幕式在一个县级领导的讲话之后，并宣布开始。

    运动会举办四天，所有高校的高三学子的比赛项目安排在前两天，也有高一高二的人跟他们站在同一场比赛。

    刘净一中间有一天没有去，她看了比赛安排，那一天没有她参加的比赛项目，跟王鼎请示之后，就待在学校学习。

    陈浮站在走廊栏杆旁边，望着远处橘红色的云出神，眼眸破碎，想起福安寺僧人说的那句话，瞳孔一动，眼皮刚好遮住其中的悲苦。

    他一直重复默念那句话：“缘浅之人，不是命定之人……”

    “是胡说的吗？还是另有深意？”

    宋醒去小卖部买水回来，站在他身边，将可乐放在他眼前：“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他打开可乐瓶盖，喝了一口说：“李尚呢？”

    “也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说原笙的乐队去南湖市开音乐节，刚请的假。去南湖了。”

    “他消息还挺快。”他轻笑道。

    宋醒点头附和道：“是挺快的，毕竟好不容易开花了，再不快点就败了。”

    “你呢？什么时候开花？”

    他支肘偏头，悠然道：“我还早着呢，不着急。”

    “再熬一年毕业，毕业之后听家里的安排吧，该出国出国，别老跟着我混。给李尚也说说，家里安排的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但不一定不是最好的。”

    陈浮很少这么正经的跟他们聊这些，他看着不好相处，处处都有为自己身边的人着想，但狠是真的狠。

    他脸上浮出笑意，回答的模棱两可：“毕业了再说，什么都不一定。”

    “回班了，浮爷。这个点儿老张应该从高一那里转过来了，我可不想挨骂。”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回教室。

    闭幕式没有开幕式热烈，在一个和煦又普通的下午结束了运动会。

    微风拂过两旁的刺槐，槐花开的正盛，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透着春的新生，夏的暖意。陈浮站在树下闻着槐花的香味，听着里面的热闹渐渐消减，关掉手机，看向体育馆门口。

    在第一个学校的队伍走出大门口，他悄然离开，去了他常去的花店。

    刘净一跟着队伍出了体育馆，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风吹的刺槐轻摇，槐花飘飘洒洒被吹落，连带着花蕊的香甜，沁入鼻间，一路上的风里都飘着一层淡淡幽香。

    回到学校，这几天的作业秦绵眠都记在便利贴上，每科发的随堂习题卷，她也帮刘净一收好放进课桌里。

    刘净一回学校了，她还臭屁的要表扬：“和我做同桌是不是感觉超级好？”

    她抿唇轻笑：“嗯，我家眠眠超级超级好。”

    秦绵眠满足的笑出声：“一一，五一放假，出来玩啊！”

    “去哪玩？”她问。

    “我听说，最近有几个男生在商安路的十字路口唱歌，咱班有很多人都去看了，我也想去看。”秦绵眠声音急切，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陪我去一次，我们也可以去那边逛逛。”

    秦绵眠的眼睛像月牙般弯起，趴在刘净一身上直直的看着她，刘净一最怕她这样看着自己，她像是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无奈的说：“那个地方离咱们这太远了，下不为例。”

    “成交。”她笑盈盈的回答，说着抱着刘净一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我家一一最好了。”

    刘净一被她弄得脸上不自觉的就扬起温和的笑：“再过五分钟放学，赶紧整理作业。明天去商安路。”

    “OK。”秦绵眠朝她比了一个手势，就低头整理要带回家的作业。

    铃声响起，班级里出现骚动，走廊慢慢喧闹。卫生委员齐苒站在座位上说：“值日生打扫干净班级再离开。”

    秦绵眠背起书包问：“一一，要我等你吗？”

    “不用，等我值日完天都快黑了，你先回家。”

    “我先回家了，拜拜。”

    “拜拜。”

    班级卫生打扫起来很快，不过十分钟结束。张秋池和郑源站在走廊学习，等着打扫完教室锁门，然后跟着他们一起离校。

    天空微微暗沉，太阳早已落下，没了在校园走廊里看到的橘红，只剩下余晖消逝之后的紫粉色，很淡很淡。

    就像陈浮手里两朵玉兰花，张扬不失低调。自此，在暗沉的黄昏里，除了哪几种颜色，她的眼里又出现了一抹白，让她沉沦。

    “走吧，回家。”陈浮看到她，将花插在书包两侧的口袋，和她并肩走着。

    走了不久，陈浮余光看到她的目光一直看向这边，次数多了，他忍不住问：“看什么？”

    刘净一驻足，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弯腰。

    陈浮以为她不好意思讲，弯腰凑近她，就看着她的手抬起来，掠过头顶，落在自己眼前。

    他看着她食指和大拇指间的一朵干枯的槐花，怔住。

    刘净一还不是很习惯他的靠近，她会感到紧张。可她还是笑眯眯的凑近他的耳边，话里噙着笑，轻声说：“陈浮，普通是常态，谢谢你让我成为你的例外。”

    “那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啦！”

    陈浮眼眸接连闪烁几下，紧闭着薄唇，仿佛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她真挚的眼睛出神。

    刘净一没等他回神，直接笑着跑开。

    他看着她跑远，下意识的跟着她跑。眼里的清冷褪去，只剩下少年的炽热与坦诚，追着少女的身影。就像山城的雾，经过午后的阳光照射，慢慢变得清凉透澈。

    五一假期的两人游顿然变成三人游。她们去的地方有点远，陈浮不放心，偏要跟过去。

    他的腿长在他身上，就算刘净一不想让他去，也拦不住他在后面黏着她。

    到了秦绵眠小区门口，她看着刘净一身后的陈浮，久久没有说话。等她可以接受两人游变三人游，三个人才重新出发去商安路。

    按照昨晚作的计划，四点到达商安路是正常的。

    但四点十分，她们还没下公交车。路上公交车出了点状况，她们中途换了一辆车，才耽误到快四点半下车。

    现在还不到热闹的时间，路上的人不多，那几个唱歌的男生也没有出现，他们就在街上的店里闲逛。

    渐渐地，天色暗了一些。

    她们往十字路口那边赶，到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秦绵眠借用娇小的身体拉着刘净一的手腕往里面挤，陈浮站在外围没跟着挤进去，但要确保可以看见她们。

    她们挤进去刚好一曲结束，换了一个男生唱歌。

    男生穿着搭配好的衣服，戴了一顶渔夫帽，弯眉浅笑会露出小虎牙，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话筒，跟着音响里放出的音乐唱歌，嗓音温柔眷恋：“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秦绵眠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首歌，她的眼睛里充满惊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男生，嘴角微不可察的荡起弧度。

    陈浮不禁将目光落在刘净一身上，见她兴趣盎然的看着唱歌的那些人，竟有些吃味。

    等他们结束，人群渐渐散开，他们也准备回家了。

    结束的时间太晚了，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他们三个人站在路边打车回去。

    先把秦绵眠送到家，他们才坐车回家。

    出租车停在巷口，陈浮结了车钱，与刘净一并肩走着。

    皓月当空，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看起来格外亲近，周围寂静，除了远处的狗叫，就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仿佛踩进心里。